“清江浦承北號的東家李子遊,願意每年付給我們六千兩,然後徐州這邊的承北號分店可以占四成幹股,就是要把高盛和擋在南直隸之外。”說到這裏的時候,如惠笑著提了句。


    李子遊的承北號經營的也是遼貨,按照趙字營的了解,他這一邊應該和登州那邊關係很大,靠著給遼鎮海運補給的船隊運輸自家貨物,都是經營遼鎮特產,這承北號和新來的高盛和自然是互不相容。


    “想得倒美,清江浦這次鼓噪鬧事,他雖然沒有參與,可背後小動作也是有的,怎麽現在想起我們來了,再說了,徐州這邊就是要敞開門讓人進來做生意,不然的話,誰還會在這邊停留。”對這個提議,趙進不屑一顧。


    高盛和隻準備在徐州開設分號,對他們來說,能進入清江浦才是真正的目的,從前趙字營沒有崛起,清江浦官商一體,後來者想要進入很是困難,可現在趙字營的態度卻是開放的很,隻要你守規矩做事,誰來他們也是歡迎,而清江大市越來越成為整個天下的商貿中心,價錢都是由這邊定下,其他各處遵從,大商號如果不在裏麵有一席之地,實在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


    但那個經營草原特產和晉陝貨物的大興號就不一樣了,他們沒理會清江浦,直接就要在徐州開設分店,他們最關心的就是徐州產出的燒酒,因為沒有這酒的專營,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牛馬商人王自洋一步步的做大,現在可等到這王自洋出了昏招,他們急忙過來聯係,甚至都不要賺錢,隻要能有酒買就好,不然的話,草原上的關係就很難維持住。


    “咱們在王自洋手下的人迴報,這大興號有人在王自洋身邊,十有八九是房裏伺候的,也不知道是小倌還是女人,一有風吹草動大興號就能知道,這次王自洋的昏招,隻怕也是有人攛掇。”劉勇對這個因果也很明白。


    “這大興號做得倒還體麵,沒有直接下死手!”吉香笑著插嘴。


    劉勇搖頭笑著說道:“不是沒下死手,王自洋身邊也養著三十幾個漢蒙出身的好手,能騎能打,射術精良,幾次都是硬頂了過來,這王自洋還在外麵總拿大哥來吹噓,讓別人以為他後麵有咱們護著,山西不少商號都打聽過大哥的底細,也都被嚇住了。”


    眾人都是搖頭哄笑,王自洋一直維持的不錯,就是在這次選錯了邊,而且還自作聰明的想要等趙進失敗後做些小動作,有這個下場也沒什麽可惜的。


    “王自洋現在輸入的牛馬遠遠不夠咱們要的,如果這大興號能做到,燒酒上麵一切好說,咱們還可以給他專門建個牛馬市。”趙進開口說道。


    聽到這個,如惠臉上卻有幾分敬佩神情,邊點頭邊說道:“老爺想得真是周全,這幾省交界處的牛馬市肯定生意興隆,四處的客商都願意過來經營,咱們在這裏麵可以賺錢,又可以不用自家的錢財維持一定的牛馬數量,到時候可以使用。”


    能在議事廳裏提到名號的就是這高盛和與大興號,除了這兩家,還有許多在徐州開設店麵的商家,不過這些隻是山西、河南、山東和南直隸的商家,他們在徐州樞紐的覆蓋範圍之內,對於真正的大商人來說,清江浦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很多人並沒有覺得清江浦能被趙進掌控多深,但能不能進入清江大市,要看趙進點頭與否,所以他們在徐州開店都是屬於結個善緣。


    “過了今年,無論這趙進能不能挺住,這招撫能不能持續,這清江浦都是天下第一的繁榮之地了,咱們被這夥徐州人壓的厲害,這樁事上卻是得了他們的好處。”這是魏木根在清江浦那邊搜羅到的消息,豪商們宴飲聚會之時發出的感慨。


    天下間有份量的商人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吸引到這邊來,他們自然不如原來的那些豪商們有優勢,趙進這一次的斷河,等於是讓清江浦更加繁華,然後又將本地豪商們的地位和身家大幅度的提高,雲山行和孫家商行自然就是受益最大的。


    和上麵那感慨同時報上來的還有別的話,就在同一場飲宴上,先前那句話說完,後麵就有人冷笑著說道:“咱們這清江浦已經人擠人了,後麵進來一個,總歸是要咱們挪出點地方,真正有好處的在蛤蜊港那邊,現在洋麵上的船隊都要在那邊卸貨,那餘家霸住了這個港口,不知道能賺多少。”


    相比於在長江逆流而上,然後順運河北上到清江浦,海船直接停靠在蛤蜊港那邊更方便,那裏的中轉貿易直接就被雲山行和餘家壟斷,這海上的生意都是暴利,自然有人看著眼饞眼紅。


    不過按照餘致遠的說法,黃河出海口附近的蛤蜊港用不了十年,因為那邊淤積泥沙太厲害,現在廣船下貨都隻能在海上把貨倒騰到平底沙船,然後運到蛤蜊灣這邊,按照目前這個局麵,再過幾年,這港口就不能用了。


    餘致遠對這個一直有自己的打算,他始終覺得鬆江府才是今後的樞紐之地,對餘致遠的這個想法,很多人都以為他有私心,餘家就是鬆江土著,他這麽打算,肯定是為自家的好處著想,但趙進卻對餘致遠的想法很讚同,雲山行和孫家商行都特意去那邊開設了分店,這也讓很多人不理解,心想著餘致遠不過就是送來幾個洋人,進爺未免對他也太看重了,不光是支持這餘致遠的異想天開,還出了大筆銀子讓餘致遠擴張船隊,建立船廠,這未免太浪費了。


    洋人路易主仆二人現在大家也熟悉了,連帶著徐州百姓也不像先前那麽驚懼,孩子們看到路易主仆之後,不再哇哇大哭,而是嬉笑圍著觀看。


    這路易好歹也是神學院出來的,貪婪歸貪婪,對外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也時常幫助工場周圍的百姓,很是受人好評,但趙字營上下卻對他的老仆印象不錯,那是個真正的老兵,火銃射擊,戰場上的長矛和劍術,以及隊列知識,都積累的很豐富,對趙字營上下幫助也很大。


    路易的仆人不是什麽強手,對短劍和長矛的使用雖然別具一格,但也不能說比趙字營那些好手強,其他的積累也不過是些細節而已,但這些細節和經曆,對缺乏實戰經驗的趙字營來說實在是大有助益,特別是火銃家丁和長矛家丁彼此的配合,以及火炮和騎兵的搭配上麵,這老仆雖然說不出道理,隻能描述當年自己的見聞,可這些東西對趙字營上下極為寶貴,大家都是帶兵用兵,隻要有先例在前,就很容易弄懂緣由,進而可以深入的鑽研。


    眼下路易主仆名義上是主仆,實際上地位卻已經平等了,而且大夥和那個老仆更加親近些,已經給這位起了漢名,平日亂叫做“老傅”,金銀分配之類的,仆役這一份不比主人少多少,弄得路易很是眼紅,卻不敢做什麽小動作。


    從官軍手中繳獲的那幾門火炮已經被搬進了工場中,工匠鐵匠們看到這火炮後倒是沒什麽為難,大概量了量尺寸就知道如何鑄造出來,無非是翻砂倒模這一套,可趙進要求的那些改動卻不容易做到,圖紙上畫出的那些東西做出來很容易,可怎麽達到趙進需要的樣子,這就不容易了。


    路易一直在想,也一直盡他所能旁敲側擊,想知道趙進這位年輕的大人有沒有去過歐洲,有沒有遊曆過各國,當然,他得到的答案隻有一種,進爺生在徐州,一直在徐州,沒有出去過,他那些親密的夥伴裏,隻有那位姓王的官僚之子遊曆很廣,但一直在學習文學和哲學,和火器沒有一點的關係。


    現在路易手裏已經積攢了不少銀子,都藏在住處裏麵,每晚在燈火下清點翻檢,這是他在這邊最大的樂趣,不過最近的時間都耗費在這個火炮上了,比照趙進的要求沒有絲毫的進展,也沒有什麽報酬可拿,不過路易卻愈發的用心,因為他能感覺到前景,花在這上麵的金銀好像沒有限額,自己需要什麽立刻就會添置什麽,可想而知,如果做成了之後,自己能得到怎樣豐厚的報酬。


    不過路易現在也有些緊張,因為就在十月中的時候,餘致遠送來了第三個洋人,這位被稱為老麥,是普魯士人,自稱工匠,但從言談舉止上看,怎麽都是個雇傭兵出身,可話說迴來,肯從家鄉來到遙遠的東方找生活,往往都有複雜的過往。


    這位“老麥”自稱工匠,劍術相當不錯,然後是個爛賭鬼,被送到徐州後,還沒等怎麽安頓,就操著廣東口音的生硬官話,拽著一幫人和他賭骰子,規矩居然是大明這邊的規矩,根本沒心思去幹活。


    惡人還需惡人磨,劉勇直接安排了幾個賭場的荷官過來,玩了三天之後,這位“老麥”見識到了大明這個東方國度的神奇,他已經把自己將來幾十年的自由都輸給了趙字營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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