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說辭讓董冰峰和張虎斌都動心了,截斷運河的起因就是王友山被關進天牢詔獄,既然對方能幫著脫身,還能體麵的平息這次大鬧,不知道會給趙字營減少多少麻煩,似乎沒有事先預料的那麽麻煩。


    “二位公子,看你們兩位也都是英勇非凡,如果願意為朝廷做事,我家撫台大人很願意提攜後進,雖然還沒有迴稟,在下提前用身家性命發個誓,兩年之內,肯定能做到一方守備,以後鎮守一方都不是不可能,要知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們二位..”這幕僚順杆爬的本事不差,看著氣氛緩和,就開始招攬起來。


    不過話說了一半,就看到董冰峰和張虎斌的臉色變了,這幕僚立刻住口不說,笑著端起了茶碗。


    說到這裏也算是言盡於此了,那幕僚知趣的告辭,臨出門的時候,董冰峰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若是你家大人在京師那邊真有些辦法,盡快把王家叔父送還徐州,這事情就好解決的多,那就真的不必開打了,大家都方便。”


    “好說,好說,既然貴方也有這個意思,我家撫台大人一定會盡力的。”那幕僚滿口答應。


    送得他們離開,董冰峰迴來後隻是說道:“抓緊給大哥那邊去信,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六爺,他們做事就不替朝廷想想嗎?難道不該派出大軍過來打咱們嗎?怎麽卻和咱們談起來了?”張虎斌迷惑不解的詢問說道。


    董冰峰臉上也有迷惘神色,隻是悶聲說道:“應該都是這個樣子,徐州衛那些當官做事也是這種。”


    這迴答也算不上解釋,張虎斌迷惘的搖搖頭,開口說道:“怎麽覺得這些官和大戶們一樣。”


    *************


    鳳陽巡撫郭尚友派來的一行人出了清江浦之後,和等候在外麵隨從匯合,可也不過十人而已,淮安府縣官吏和山陽守備等人都沒有過來迎送,在官場上,這已經是極為失禮的舉動,放在從前,早就前後盤旋奉迎了。


    但巡撫派來的人沒有在意這個,來自徐州和來自狼山的兩位親兵千總則一直很緊張,從進去到出來,滿臉提心吊膽的樣子,的確有人盯梢,但也不是盯得那麽緊,離開清江浦範圍後,盯著的人就迴去了,可知道這時,這兩個千總也沒有放鬆下來。


    倒是巡撫的幕僚和那位親隨來時鄭重慎重,迴去的時候神情卻輕鬆不少,隻不過一路上也是沉默。


    他們這一隊都是騎馬,很快就是出了淮安府境進入揚州,等在寶應縣外驛站停下的時候,大家終於徹底輕鬆了。


    鳳陽巡撫、狼山副總兵、徐州參將三位雖然有上下分別,卻各自相對獨立,沒有什麽統屬之說,所以歇息下來的時候也是各自分開,並不是聚在一隊活動。


    巡撫上差來到,盡管沒有進城,可寶應縣上下還是落力巴結,不光是有酒菜供應,伺候的人也是齊全。


    巡撫幕僚和那位親隨坐在一起,而兩位千總隻說疲憊自迴屋子休息了,看著那邊緊閉的門窗,不管是那幕僚還是那親隨,臉上都有鄙夷不屑。


    “沒見之前,還以為什麽天王老子,沒曾想就是幾個毛孩子,幾句話就能唬弄的團團轉,這徐州和狼山的兵馬未免太廢了些。”幕僚抿了口酒,頗為悠然的說道。


    邊上的那親隨沒有出聲,幕僚笑了笑,放低聲音問道:“老薑,你是替焦遊擊過來看的,可看出什麽了?”


    “你們小心成這個樣子,我能看出來什麽來。”那“親隨”隨口說了句。


    即便是被喊破身份,這老薑依舊是伴當親隨的意思,絲毫看不出是武將親信,他端起酒杯又是放下,沉吟了好一會才又是開口說道:“年輕氣盛,能打恐怕不是假的,不過年輕人腦子不轉彎,也隻知道猛衝猛打,這兩個看著就好糊弄,把這麽好糊弄的兩個人安排到這邊,那個什麽趙進恐怕也不是什麽聰明人。“


    老薑說得很有分寸,但那幕僚緩緩點頭,卻是明白了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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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楊先生和屬下把總薑虎所說的都很明白,那徐州反逆空有血勇之氣,卻未必懂得用兵之術,隻知道在清江浦攔河,卻不知掃蕩周圍的官兵,對付這樣無腦匪盜,一支精騎奇襲定可大勝。”


    在鳳陽巡撫官署內,書房中隻有鳳陽巡撫郭尚友和巡撫標營遊擊焦大勇兩人在,聽到焦大勇言語,巡撫郭尚友沉吟起來,半響開口說道:“咱們南直隸江北這幾支兵馬可都是吃過大虧,咱們何苦背這個罪責,你也要深陷險地。”


    “大人,朱巡按還有何巡漕那邊已經向京師送了六百裏加急的奏折,他們已經說運河這邊是地方豪霸意圖謀反,咱們隻說是亂民嘯聚,肯定是交待不過去的,而且亂民嘯聚也要咱們出兵驅散,敗了還是要擔罪責,既然都要擔責,為何不出奇兵突襲試試,若敗反正也事先也準備上報敗績,若是能勝,可就是恢複漕運平定反亂的大功,怎麽也值得做!”焦大勇雖說是個武將,可分析闡述卻是頭頭是道。


    巡撫郭尚友又是沉吟起來,本來聽親兵千總劉猛的稟報,聽徐州和狼山兩處軍將的迴複,他已經覺得徐州趙家那邊是個刺蝟,寧可縮手被斥責,也不願意去被紮個受傷流血,可派出幕僚談判迴來後,得到的消息卻又讓他覺得其中有機會,焦大勇這邊聽了之後,則是起了開打的心思。


    “當時那馬衝昊領著兩千騎兵可都被嚇迴來了,你怎麽有這麽大把握?”


    “大人,那兩千騎是一團散沙,若是大人出麵下令調撥,那是有王法大義在的,誰敢不尊自有軍法處置,誰敢逃散,再說了,那徐州是賊人老巢,自然勢大,可這清江浦距離徐州幾百裏,他們夠不著啊!”


    看著巡撫郭尚友遲疑,那焦大勇又跟著說了一句:“大人,若是賊人勢大,他們早就大張旗鼓造反了,又怎麽會扭扭捏捏的攔河說是鳴冤呢?”


    “咱們標營不過千餘兵馬,人夠嗎?”


    聽到巡撫郭尚友的這句話,焦大勇臉上露出一絲興奮,頗有把握的說道:“咱們這邊能湊出三百騎,狼山那邊能有三百騎,請巡撫大人去鳳陽那邊再調二百騎,八百精騎急行突襲,足夠了!”


    看著郭尚友神色淡然,遊擊焦大勇又是說道:“大人,徐州賊人在清江浦不過兩千步卒,馬隊百餘,騎兵對步卒可以以一當十,咱們能動這八百騎,那就是天大的優勢,事出突然,定然大勝。”


    “你是說按照約定,先將大軍推進到寶應縣一帶,然後騎兵向前,發動突襲嗎?”鳳陽巡撫郭尚友臉上露出了笑容。


    焦大勇知道事情成了,笑著迴答說道:“撫台大人果然熟讀兵書,正是要這般用兵,清江浦那幾個年輕賊酋太過天真,想必以為這約定就真是約定,而且清江浦周圍又沒有城牆溝壑遮蔽,正適合騎兵急進,到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定然大勝,等這邊勝了,漕運暢通,是戰是和,那都是大人決定了。”


    鳳陽巡撫郭尚友緩緩點頭,然後沉聲說道:“上報還是報亂民嘯聚的好,等打完了,再上奏實情就是,免得幹係太大,咱們這就開始準備吧!”


    代表狼山副總兵和徐州參將的兩位千總又被召喚到巡撫這邊來,雙方密談不久,徐州那邊的千總被巡撫派人看押了起來,而狼山副總兵那邊的親兵千總則是和鳳陽巡撫派出的傳令使者一起,快馬趕迴狼山那邊。


    除此之外,又有快馬自泰州趕往鳳陽,同時,巡撫一道道公文發出,各分巡分守的道臣,以及揚州府、滁州、廬州府、鳳陽府各處都開始調集兵馬和糧草向高郵州左近匯合,準備會剿攔截運河的亂民。


    既然漕運河道被截斷,徐州和淮安府的兵馬就沒辦法調動了,而狼山和鳳陽駐守的兵馬則不受影響,匯集備戰。


    這一切大張旗鼓,自然沒有辦法瞞住別人,消息不斷的反饋到清江浦那邊,又從清江浦急送到徐州。


    越是到這樣的緊張時刻,趙進反而不離開何家莊附近了,每日裏就是整訓兵馬,處理來自各方的消息,以及隔一段時間就騎馬去一次黃河邊,看看那邊的船隻準備,現在黃河北也有大量的物資運送過來,人員調撥也有不少要通過黃河水運,船隻是最要緊的事情。


    清江浦的來信趙進收到,鳳陽巡撫郭尚友派出使者所提的條件,幾乎是契合趙進的心思。


    “他們能有這個想法就好。”趙進的評點很簡單,然後即刻寫出了迴信,安排快馬立刻送出去。


    說來也巧,給清江浦那邊的迴信才發出去沒多久,京師那邊的消息來了,攔住運河,消息反饋到各級衙門,再由各級衙門匯集到朝廷中樞,然後朝廷中樞做出反應,加上路途上的耗用的時間,距離趙字營攔住運河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眼看這就要進入八月,天氣也從那時的炎熱變得涼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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