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首領如此,身後的鹽丁團練也是一擁而上,拿著木棍劈頭蓋臉的的亂打,他們這幫人有訓練和隊列,又是配合的久了,穀家莊的莊戶怎麽可能打得過,實際上還沒等接觸,穀家莊這邊的人扭頭就跑,那裏跑的了,棍棒交擊,很快就是滿地打滾了。


    “不要用鐵器,別傷了人命!”嚴黑臉扯著嗓子大喊說道,實際上不用他說,鹽丁團練們自己都留手了,滿地頭破血流的不少,卻都是皮肉傷。


    鹽很快就被翻了出來,鹽丁團練們直接在莊子裏弄了輛破車裝上,嚴黑臉要做的事情卻還沒完,他直接把穀家莊的人揪出來詢問,這穀家莊在遼餉下本來都已經撐不住了,全莊子的土地都已經質押給了莊子裏的大戶,不過這位大戶身上沒有功名,又不是足夠兇橫的土豪,遼餉下也頂不住,但這個莊子靠近微山湖,田地產業都是不錯,自然有人盯上購買,這次是魯王府的人出麵。


    因為兗州府這一任知府親近衍聖公府,和魯王府不怎麽對付,所以魯王府的這幾個人沒有做絕,折價多少給了那個大戶幾個錢,把整個莊子吞了。


    這臘月和正月前後的年關上,很多人都撐不過這個當口,遼餉賦稅把血肉都刮走了,最後一點積蓄在這個時候也消耗殆盡,真正的豪門都是在這個時候四下吞並土地,魯王府這三個人也是這個時候出來,買下莊子稍加整理之後,二月裏迴魯王府核算銷賬,這也是魯王府的常例規矩了。


    內衛隊的眼線是十一月之前梳理的魚台縣,穀家莊這樣的小田莊自然不會特意關注,這幾個管事貓在穀家莊做事,他們出身魯王府,在山東就沒有需要在乎的人,自然也就不知道什麽進爺,看到那幾百斤私鹽過境,又是孤身一人的鹽販子,隨手也就搶了,換幾文酒錢,再籠絡一下莊子內的人心,穀家莊的莊戶們自然願意占這個便宜,而且這莊子成了王府的莊田,大家多少也有活路了,心氣也是足一點,正想著在那幾個管事麵前表現。


    至於那張三哥表現嚴黑臉也能想通,聽到“魯王”這天大的名字,腿都嚇軟了,那還敢爭競,隻想著懇求裝可憐,看看能不能在自家麵前找補點東西。


    嚴黑臉這次臉色真是黑下來了,這幾件事也說不上什麽巧合,隻不過被自己碰上了,人打了也就打了,不打自己迴去要被收拾,現在就要看進爺怎麽處置自己,還有魯王府接下來會怎麽辦?


    看了看地上哀嚎痛叫的那三個魯王府管事,嚴黑臉手放在了樸刀刀鞘上,如果在這邊滅口,能不能一了百了,看了看滿地的穀家莊莊戶,再迴頭看了看鹽丁團練,嚴黑臉咬咬牙,還是打消了殺人的念頭。


    剛才一聽到“魯王”的名號,鹽丁團練都有遲疑,真要動手殺了魯王府的人,這些穀家莊的莊戶是不是也全要滅口,自己的鹽丁團練就真能靠得住嗎?嚴黑臉心裏沒有把握,連自己聽到魯王府的名號都嚇了一跳,考慮種種後果,何況是鹽丁團練,而且這鹽丁團練不僅是無牽無掛的流民團練,也有徐州邳州原來的販鹽青壯,這些人有家有口,做事顧忌更多。


    誰能想到隨便出來打一次,居然招惹上了魯王府的人,嚴黑臉表情平靜,心裏卻在暗罵,要招唿大隊離開之前,卻是忍耐不住,上去給了那三個魯王府的管事幾腳,惡狠狠的罵道:“再不知好歹,老子就要動刀了。”


    幾腳沒有留力,地上三人都被踢的蜷縮起來,嘴大張著嗬嗬做聲,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嚴黑臉帶著大隊離開,留下滿地喊疼蜷縮的穀家莊一眾,按說是大勝而歸,可嚴黑臉這一隊卻沒有什麽得勝的興高采烈,所有人都有些發悶。


    看著嚴黑臉他們帶著鹽離開,差不多走出二百步外,穀家莊這些人就爬了起來,雖然剛才打的熱鬧,痛叫慘嚎,可既然大夥手上留力,那就不會打的太狠,疼歸疼,卻沒什麽傷筋動骨的。


    “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這就迴去稟報,區區一個地方上的土棍,居然敢碰咱們魯王府出來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這次要讓他們抽筋扒皮。”那穿著錦緞棉袍的中年人擦了擦口鼻處的鮮血,惡狠狠的說道。


    ************


    “在山東四縣,咱們都碰到了魯王府和衍聖公府的人,有的地方打起來了,有的地方互相還算客氣,還有的地方咱們吃了虧,不過大夥心思倒是一樣,占便宜害怕給我惹禍,客氣的也是怕給我惹禍,吃虧的還是怕給我惹禍。”在議事廳內,趙進朗聲說道。


    陳昇、王兆靖、吉香、劉勇和如惠都是在座,黎大津則是站在一邊,眾人神情都是頗為嚴肅,開始徐州各方勢力進入山東四縣還沒有深入,本地土豪士紳紛紛低頭,看著一切順利,可一旦紮下去細下去,就開始和其他勢力碰撞了。


    這四處有地方參將的產業,有在京侍郎的莊子,但這些反倒沒什麽幹礙,他們和江湖上的生意基本沒牽扯,也從來不向官府繳納稅賦,自然也不會和趙字營派出的勢力起什麽衝突,隻不過魯王府和衍聖公孔府的莊子卻很麻煩。


    自覺失職的劉勇朝著山東四縣派出了更多的人手,甚至連鄭全手下的聞香教眾也動員起來,更詳細的消息也反饋迴來,先期內衛隊眼線的明察暗訪不能說有疏漏,因為這四縣除了郯城兩莊子明擺著說是王莊之外,其他的都沒有對外說明,連本地人都不清楚。


    原因也簡單,自開國靖難到現在,山東民變不斷,災荒不斷,每當有事,這魯藩兼並土地過重的理由就會被大臣們拿出來說,尤其是山東出身的大臣,對此攻訐的尤為厲害,衍聖公府是文宗源流,那邊實在是要避諱,可皇家親戚卻沒這個保護了,你兼並太多,我們沒得置產,自然要拿來說事。


    這麽天長地久的下來,魯王府在山東兼並田產也要低調些許,該兼並還是兼並,隻不過麵子上要遮掩些,買下田莊之後往往不會聲張,買下田莊的那些王府管事,往往還有別的身份,這身份足以避稅,地方上也沒什麽辦法,真要碰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再亮出王府的身份來。


    手段是好手段,可王府派到各個莊子上管事的莊頭太多了,根本約束不過來,平時在王府裏伏低做小,說話都得細聲細氣的,好不容易被放出來,哪有不作威作福的道理。


    這幫人出來後,也知道自家是魯王府的人,地方上管不了不敢管,旁人都得敬畏三分,氣焰自然越來越囂張,不要說自己莊子內的事情,莊外有好處的也要撈一把,什麽窩贓私鹽的都要伸手。


    不過王府田莊的手伸不太遠,也知道山東這邊響馬杆子眾多,尤其是在這種兩不管的省界地帶,所以山東四縣的王府田莊還算收斂,衍聖公孔府的莊子也是同樣的道理,這也是一開始徐州各路勢力進入的時候沒有是非,等正月裏才“默契”爆發的原因,現在大家已經接觸上了,利益開始有了衝突。


    “小勇,你安排內衛隊的骨幹去這四個縣,督促他們做事,不要怕惹禍,該打的就打,該殺的就殺,不敢動手的就把人換了。”趙進的解決方法也是簡單幹脆。


    以往這種一力降十會的法子大家都沒有異議,但這次最先開口的是陳昇,他說得很直接:“趙進,這可是王府,咱們現在到放手撕破臉的時候了嗎?”


    “大哥,牽扯到王府就是大事,天家血脈,地方上往往會當成謀反之類的案子來處置,太容易鬧大了。”王兆靖也是很謹慎的提議。


    趙進笑了一聲說道:“魯王府在滋陽城,不在這山東四縣,你把他們當成平時的田莊就好,我們現在不能退一步,退了就被人踩上來了。”


    “大哥,誰敢踩我們?”吉香插嘴說道,臉上頗有些不服氣的神情。


    “魯王府、衍聖公府,這兩家個頭足夠大了,現在下麵起了衝突,很快就要折騰到上麵去,我們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徐州鄉下的土豪而已,你覺得會不會踩上來。”趙進反問說道,吉香想了想沒有出聲。


    看著眾人沒有異議,劉勇起身應了趙進的話,開口說道:“大哥放心,今天消息就會送出去,不過現在正是黃河開化的時候,可能要晚一天才能到。”


    那邊孫大林已經拿了一件罩袍進來,針腳細密的改良道袍,下擺沒有拖地,袖子改成了箭袖,不怎麽肥大,相對貼身,這是趙進的常服了,幾名護衛幫著趙進穿上,穿袍子的時候趙進說道:“別因為他是王府就心驚膽戰,當他一個大號的土豪,魯王府怎麽了,咱們這鹽市上還有各處王府的鹽店過來進貨,還不是一樣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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