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衝昊迴答的很詳細,不過心裏卻在納悶,心想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身邊的宦官親信都跟著雞犬升天,自己這等則是跌落塵埃,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也值得這麽關注嗎?雖說能進這司禮監也的確是大佬了。


    “這個人你還知道些別的嗎?”誰也沒想到趙進繼續追問。


    馬衝昊眨眨眼,笑著說道:“進爺還真是問巧了,內監二十四衙門裏出挑的人物,錦衣衛內都得留意著,天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打交道,而這魏忠賢身上又有幾樁格外有趣的事跡,大家都記得清楚,進爺或許不知道,這內廷大璫和朝廷的大臣們差不多,都是讀書做事一步步上來,熬了幾十年坐到高位,總是讀書人的天下,可這魏忠賢卻不認字,鄉間無賴出身,因為賭輸了還不上賭債才自宮的,可就這麽一個人,居然懂得騎馬射箭,進宮之後知道巴結人,知道燒冷灶,盡管是個管夥食的,最後巴結上了客氏這樣的大熱門,在天啟跟前也奉承的不錯,這進司禮監放在同等境遇的人身上未必稀罕,那可是從內書堂一步步學上來的,可換個不識字的進司禮監那就稀罕了。”


    說到這裏馬衝昊停住了,他本想著賣弄口才風趣,這也算顯示自家本領的一種,卻沒想到越說趙進表情越嚴肅,而邊上的王兆靖臉也繃了起來,這讓馬衝昊愈發奇怪,不過是個新起的司禮監太監,怎麽這般慎重,馬衝昊想了想,又是開口說道:“這一任司禮監的掌印應是王安..”


    司禮監掌印太監是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他是天子的代言人,連被視為宰相的內閣首輔都比不上,這個位置上的更迭往往代表著天下政局的變化,馬衝昊想得也很明白,自己說這個,趙進肯定會更關注。


    王兆靖看了眼趙進的表情,轉頭對馬衝昊說道:“你在京師還有能打聽消息的關係嗎?”


    身為上司主官,自然有打斷下屬提問的權利,馬衝昊對這個倒是沒什麽抵觸,他隻不過奇怪,區區一個魏忠賢,重要性怎麽比得過內相王安,但想歸想,卻是躬身迴答說道:“三爺,屬下在京師那邊還有幾個關係,這幾個都是專門吃消息飯的,各處都從他們幾個手裏買消息,現銀結算的。”


    “你現在就去打聽那魏忠賢,什麽消息都要,記得要隱秘,花費報到我這邊來,先下去吧!”王兆靖淡然說道。


    馬衝昊在京師和南京官場上打混多年,自然不會有什麽怨氣,心中疑惑也不會表露出來,隻是躬身告退,走出院子之後臉上才有一絲疑惑閃過,心想這幾位年輕首領的行事真是莫測高深。


    “寫信給你父親,麻煩他老人家多打聽下魏忠賢的事跡,隻不過要小心些,別讓人盯上。”趙進開口說道。


    王兆靖點頭應了,笑著迴答說道:“京師地方,大家談天說地的太多,提起一句,其他人就會接上,家父這幾年做這個已經熟了,不會被人盯著的。”


    趙進也笑著點頭,這時候王兆靖的神情卻變得嚴肅了些,身體前傾,頗為鄭重的問道:“大哥上次看邸報,為努爾哈赤這個名字驚動,結果建州女真崛起,朝廷在遼東幾次大敗,那努爾哈赤已經是大明第一大患,現在大哥有注意到了這魏忠賢,難道這魏忠賢有什麽不對?或者大哥在清江浦那邊曾聽過什麽?”


    在從前的記憶中,這個時代的天子是誰很多人記不得,甚至努爾哈赤是誰也有很多人不知道,但魏忠賢這個名字卻讓人印象無比深刻,原因也很簡單,見聞太多次了,這個理由當然不能和王兆靖講,不過這個理由別人也猜不到,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但和從前類似的事情一樣,不用趙進解釋,王兆靖會自己猜測出一個理由。


    趙字營核心層麵的人都覺得趙進有大家不知道的消息渠道,而清江浦又是鏈接南北,四通八達的樞紐之地,能知道京師相關的消息也不出奇。


    “盯著些就好,當年我倒是注意那努爾哈赤了,可現在和咱們沒什麽幹礙。”趙進笑著說道,說完這句,趙進沉吟一下,又是補充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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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新近納妾,臨近年節,趙進這個春節應該在家中渡過,但他已經太久沒去清江浦了,對於趙字營這個大盤子來說,清江浦的地位並不次於徐州,臘月十七這天,吉香的親衛隊開始準備,趙進準備南下清江浦。


    趙進的兒子趙龍還沒有滿周歲,徐珍珍自然走不開,不過她主動讓木淑蘭跟著出來,說趙進孤身在外也得有個人照顧,但木淑蘭卻不想離開徐州,說臨近年節,在家孝順公婆,照顧徐珍珍才是正事,而且既然迴到徐州,修繕父親的墳墓等等一係列的事情要忙。


    這次來到清江浦當真是轟動當地,實際上趙進這才來到,也是清江浦豪商的請求,自從馬衝昊北上潰散的事情發生後,趙進一直沒有來到清江浦這邊,當真讓這些曾經首鼠兩端的人們惶恐,趙進來這邊能夠當麵交談幾句,也是安大家的心,為了這個,很多要迴家過年的豪商都留在了這邊。


    既然是來安撫人心,那麽從前的一些簡樸做派也就暫時不用了,清江浦最好的一處富商宅邸吳園專門空了出來,珍饈美味從四處匯集,秦淮河和揚州的女人也因為高價急忙北上,原本大家以為趙進不好女色,可納妾之後,卻讓大家有了個誤會,說是年輕人還是年輕人,終究喜歡女人的。


    不過趙進住進吳園之後,第一個來見麵的不是清江浦的任何一位商人,而是來自鬆江的餘致遠,大家也沒什麽話講,都是心服口服,誰讓這餘家在那個時候都敢下重注。


    餘致遠這次來不是空手來的,而是帶著一份文書,這是鬆海鹽棧的契約,在這份契約上,趙進有七成股,餘家有三成,趙進直接把契約推了迴去,笑著說道:“你自家的船,自家的本錢,自家的生意,分我紅利作甚,既然當你是兄弟,那就不必弄這些虛文。”


    “請大哥務必收下,若是尋常生意,小弟也不會做這等評話戲文裏的套路,可小弟自海州運鹽去福建,一船鹽就是一船的銀子,算上迴程更是不得了,而且這運鹽的事情方方麵麵都給行個方便,原來那些鼻孔朝天的龍頭海主,這次也多少給個笑臉麵子,沒這鹽怎麽會有這等待遇,沒有大哥的照顧,小弟又怎麽會有這些鹽,都是大哥應得的。”餘致遠也說得很誠懇,也沒有將契約推迴,而是雙手捧著,鄭重站起送到趙進身邊。


    天底下並不是靠著海就能曬鹽煮鹽,南直隸的海州淮鹽供應天下,可同樣靠海的浙江鹽場產量就很低,而福建則是根本不出產食鹽,他的鹽都是從廣東那邊運入,一船鹽運來就有厚利,如果再加上在月港和幾處私港迴程貿易,這暴利不次於去倭國和南洋,但閩粵龍頭海主廝殺惡鬥,根本就沒有鹽船通行的餘地,而從海州一線販鹽過去又沒有門路,鹽商們富甲天下,每年按部就班的販鹽賣鹽就能發大財,已經沒什麽和新路子接觸的興趣,也怕有麻煩牽扯,這就是趙進的鹽市為什麽能賺錢的原因,因為他給了大家開辟了新的路子,把買家賣家更細化了,同樣的,因為趙進,庸碌保守的鹽商們不得不按照吩咐賣鹽給餘家,餘家用沙船將淮鹽運向福建那邊,大發其財。


    沒有趙進,自然也就沒有餘家的這注財源,餘致遠自然忘不了根本,而且這對餘家在海上的地位極為重要,人要吃鹽,能提供穩定大宗食鹽供應的餘家,自然會讓福建海主龍頭們另眼相看,覺得大有實力,生意上其他方方麵麵都大有益處。


    “好,我收了,你自己去找周先生,把這個給他。”說明白其中關節,趙進也不矯情,幹脆利索點頭答應。


    餘致遠臉上微笑不變,心裏卻鬆了口氣,這就是多了一重保障,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繼續說道:“大哥,小弟這邊還有個堂妹..”


    “去去去,別來添亂,我和小蘭的來龍去脈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趙進哭笑不得的反問說道。


    餘致遠嘿然一聲,卻不再提這個了。


    趙進納妾之後,無數人都覺得找到了攀附討好的名目,你家有個妹妹,我家有個女兒,至於堂妹、表妹這等更是數不勝數,直接找到趙進的,還有直接找到趙振堂和何翠花的,其中衛所中人最為積極,這些都被趙進推拒,覺得實在是無聊。


    餘致遠倒是眉眼通挑之輩,接下來所說的就都是正事了,比如說到了這個時節,海上風浪變大,北邊各處港口都是結冰封港,南北船隊都是迴去過冬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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