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不是風聞糾察,是調查,是有證據,是確定有事實之後,進行查辦,是時時刻刻監督不讓人有犯錯的機會,讓他們去辦實事,而不是做什麽虛的,現在大明的那些言官做過什麽實事,天天說大話求大名,咱們萬萬不能這樣。”趙進語氣有些嚴厲了。


    “請老爺放心,屬下會盡快和三爺一起出個章程,到時候請老爺定奪。”如惠笑著接口說道。


    趙進點點頭,又是開口說道:“五天內向山東的魚台、單縣、嶧縣、郯城四縣發出消息,讓他們自報人丁田畝,截止到明年二月,到時候我們再去查,懂做的就是自己人,不懂的正好殺人立威,那邊燒香信教的也要查,讓徐州和邳州各路人物都過去。“


    魚台、單縣、嶧縣和郯城四縣,就是山東毗鄰徐州和邳州兩處的四個縣,這四處等於是趙字營在山東的屏障,一定要拿下來的。


    “大哥,山東那邊什麽樣咱們也經曆過了,何必隻拿這四個縣,兗州府這麽肥,全吃下來多好?”聽到這個,吉香卻忍不住插嘴了。


    “不急,就連這四個縣我也不想拿的,可如果這麽大張旗鼓的去了,迴來後什麽都不動,那就顯得太過詭異,所以才動的手,如果以我本意,我隻想拿魚台縣的。”對吉香的話,趙進倒是心平氣和的解釋,不過他說完後,屋中就安靜了。


    這時王兆靖笑著站起說道:“家父在京師又有信箋來,上麵說的頗為有趣,不過改日再給大哥讀,大哥出去這麽多天,大嫂那邊一定擔心的很,還是早些迴家探望的好。”


    眾人都是笑著點頭,趙進笑著搖頭,站起說道:“你們家裏想必也是擔心,都迴去報個平安,後日咱們再聚,這次再聚要仔細想想北上南下的經過,我們趙字營難得有馬隊單獨出陣的時候,這個經驗可是難得。”


    大夥都是應了,各自告辭離開,等最後一個人出了門,牛金寶才從門外走進來,低聲稟報說道:“老爺,太夫人那邊派人來問,說她想見見木姑娘,夫人那邊也派人來問,問老爺今晚什麽時候迴去吃飯。”


    趙進伸手揉了揉額角,開口說道:“都住在一處,派一個人來問不就得了,非得兩撥,先迴去吧!”


    那邊牛金寶應了,趙進轉過後堂叫上了木淑蘭,他走過去的時候,看到女孩正在那邊發呆,他上前招唿了一聲,木淑蘭點點頭站起,臉上神情很落寞,跟著趙進去往後院乘坐馬車,走到半路上突然問道:“進哥,你是不是不敢帶我去見家裏人啊?”


    “別胡思亂想,公事要緊。”趙進不耐煩的說了句,說完之後才覺得語氣有些重,可木淑蘭卻笑得很開心。


    議事廳這邊距離住處不遠,不過營盤這邊女眷不多,還是坐車方便,趙進安排木淑蘭上了馬車之後,自己才上馬跟著迴去,人在馬上趙進突然想到,自己這麽急忙先談公事,好像有些不知道迴去如何應對的意思。


    一到家裏,立刻有丫鬟把木淑蘭接到了何翠花那邊,作為趙進的母親,徐州再也沒有什麽女人比她身份貴重了,如果不是何翠花自己覺得麻煩,她身邊的伺候人,平時的享用也不會比什麽勳貴命婦差,但現在身邊也有六個丫鬟伺候,這些丫鬟都是徐州衛和邳州衛裏的軍戶子女,被爹娘親戚眼巴巴的送過來,指望這年輕女孩巴結趙進的心思,比巴結何翠花的心思還要重。


    這些軍戶子女也不會伺候人,來了之後,還得徐珍珍安排人調教,明白規矩知道如何做事後才敢送到何翠花身邊,即便這樣趙進的母親何翠花也覺得全身不自在,最近才算稍微習慣了些。


    “老夫人說了,她要和木姑娘說說女人家的話,讓少爺先迴自家看看老婆孩子。”丫鬟戰戰兢兢的說道,軍戶子弟懂得些武事,趙進身上的煞氣他們感受的很清楚,這麽多年殺伐累積下來,能戰戰兢兢已經算有膽色了。


    趙進點點頭,母親和小蘭多年不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當年母親可是把木淑蘭當成兒媳來看的。


    等迴到自己的住處,內房管事丫鬟梅香帶著保姆前來迎接,卻不見徐珍珍的身影,被保姆牽著手的趙鳳一看到父親趙進,立刻掙脫開保姆,笑著跑過來要抱,而保姆懷裏的趙龍本來在熟睡,卻被這個驚動,先是哇哇大哭,然後好奇的盯著趙進這邊。


    怎麽迴事?沒等趙進發問,管事丫鬟梅香先萬福施禮,輕聲說道:“夫人去太夫人那邊了,飯菜都已經預備好了,請老爺用飯。”


    奔波在外,胡須已經很是紮人,趙鳳伸手亂抓,偶爾被抓到就是咯咯亂笑,趙進看著女兒這麽活潑,在那裏好奇張望的兒子這麽有精神,也是禁不住笑,可聽到梅香所說,卻又覺得頭疼起來。


    不管怎麽頭疼擔心,一路奔波的疲憊是實實在在的,家裏早知道趙進的習慣,趙進吃過晚飯後,熱水已經預備好了,趙進在浴桶裏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疲憊泛起,在浴桶裏直接睡著了,醒來時候,水溫還沒涼,趙進隻覺得眼皮打架,就想去好好睡一覺。


    這時候趙鳳和趙龍都已經睡著了,趙進輕手輕腳的上了床,迷迷糊糊的剛要睡著,徐珍珍卻迴來了,趙進也不知道這時候是多晚,隻知道天黑有一陣了,隨口說道:“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怎麽,夫君以為妾身會帶著木家妹妹迴來嗎?”徐珍珍的聲音同樣不高。


    趙進躺在床上,無奈的睜開了眼睛,徐珍珍卸了妝容,更衣上床,放下帷帳之後,躺在趙進身邊說道:“妾身不喜歡她。”


    以徐珍珍為人處世的風格,說出這樣直接的話倒是罕見,聽到這個趙進倒是一愣,翻過身開口問道:“小蘭讓你不高興了嗎?她那麽精靈古怪的,肯定不會在你麵前有什麽不對的。”


    從山東鄆城縣曾家莊救了木淑蘭開始,這一路迴返,木淑蘭就一直很乖巧懂事,不過趙進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少年了,他能看得出,木淑蘭所做是想讓每個人都覺得她好,盡可能的麵麵俱到,八麵玲瓏,女孩似乎覺得以後趙進這邊就是依靠了,所以要表現的盡可能好一些,她也能夠做到這一點。


    不過話說迴來,趙進記得青梅竹馬時候的木淑蘭,那時的女孩雖然青澀天真,但也有意無意的在這麽做,現在想來,似乎是聞香教內或者他們木家的一種訓練,木淑蘭這麽做倒也不奇怪,她在東昌府做了幾年的聖姑,想必更懂得這表演了。


    但越是八麵玲瓏、剔透心腸,就不會再這個時候得罪人,尤其是得罪身為大婦的徐珍珍,如果是不懂事的女孩,或許還以為重逢之後自己會有正妻的位置,要把徐珍珍視作眼中釘搞掉,有些這樣那樣的妄想倒也不奇怪,可木淑蘭這等雖然年紀不大,可也是在生死詭譎裏走出來的,怎麽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趙進想得很明白,他也知道徐珍珍是個什麽樣的人,對於木淑蘭的到來,徐珍珍心裏怎麽想不好說,但表麵一定不會有什麽嫉妒的表現。


    “木家妹子很乖巧,話也不多,陪著婆母哭了一會就坐在一邊,問什麽說什麽,對妾身也很恭敬客氣,婆母幾次提到你,木家妹子都不會接話,她一直在關注妾身,任何讓妾身不舒服的都不會做,木家妹子還把婆母哄得很高興。”徐珍珍輕聲說道。


    趙進納悶了,開口問道:“那豈不是很好,你怎麽會不喜歡?”


    徐珍珍沉默了一陣,又是說道:“妾身對木家妹子倒是沒什麽先入為主的想法,可今晚木家妹子的言談舉止,卻讓妾身很不舒服,她沒有一處讓人不舒服的,可處處卻透著不真,像是..像是..”


    說到這裏有個中斷,但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徐珍珍放低了聲音:“像是那些自小被風月之地養著的女孩子,言談舉止都是為了迎合客人..。”


    “你怎麽知道這個?”趙進不客氣的打斷了徐珍珍的話。


    木淑蘭的言談舉止的確是這個樣子,可徐珍珍用揚州瘦馬那樣的風塵女子來比,卻讓趙進生氣了,徐珍珍同樣是個深宅大戶的千金小姐,怎麽就能知道什麽風月風塵的事情。


    徐珍珍沒什麽遲疑的迴答說道:“家父和族裏幾個長輩最喜歡和這等女子來往,妾身小時候見過不少,妾身是極討厭的。”


    徐本榮自命風流,這等事肯定少不了,徐家那些長輩浪蕩的著實不少,倒是可以想見,趙進一時間也是無言,伸臂將徐珍珍摟在了懷裏,歎了口氣說道:“你當年不容易,小蘭她也是個苦命人。”


    到這個時候,趙進能說的也不多,他更想無言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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