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迴來,就算沒什麽名義,這近兩千的精銳騎兵擺出來,誰人不懼,誰人又能夠擋住,莫說是打,就算看著兩千多精騎走過,都會覺得身心俱顫。


    但這一切一切理所當然,情理之中,常理所在的判斷和比較,在徐州,在趙進麵前,全都沒有了任何用處,盡管雙方的主力沒有去麵對麵的碰撞,可馬衝昊看到了明知大隊精騎來臨,卻沉穩備戰的趙字營,更在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中,看到了如山的軍陣!


    知道看到之後,馬衝昊就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機會了,聲勢再大,名頭再壓人,他們也隻是紙老虎,大家來到這邊,是為了仗勢欺人壓人,不費刀兵的抓人發財,而不是要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把自己的底子賠進去,不願意有什麽死傷,更不要說還有可能全軍覆沒..


    趙進這幾句點評誇獎,讓身邊夥伴們錯愕,卻讓馬衝昊的眼圈紅了,他這種老奸巨猾的廠衛頭領,又是在這等投靠的關鍵時候,出現在這樣的動情動容卻是不應該,但也在情理之中。


    “進爺看得明白,現在..現在南京那邊,江北各處,那些人不知會怎麽唾罵小人,小人在各處肯定已經淪為笑柄,可此事事敗怪不得小人,隻怪進爺不凡,誰能想到進爺能有這般的局麵,能有這般的實力,那樣的威勢,小的隻是聽過,卻從未見過,遇到進爺統率的這等虎狼之師,此事辦成這般已經非戰之罪了,若不是進爺在,小人已經把事情做成了。”馬衝昊說著說著也是激動起來。


    說完這些,屋子裏變得安靜,本來站在一旁的施坪敖聽得很仔細,在這時候卻苦笑著低頭,馬衝昊說完之後也注意到了這安靜,臉上的憤憤不平也變成了苦笑和頹然,作勢就要跪下,隻是膝蓋剛彎,趙進卻站起把他扶住,攙扶馬衝昊站直,看著他笑出聲來,趙進一笑,屋子裏的人都忍不住笑,馬衝昊卻是麵紅耳赤。


    “你說的沒錯,你之所以沒做成,是因為遇到了我,從我察覺,到你發動,你籌劃周全,借大勢逼我不敢妄動,又多方聯絡,湊齊一隻足夠煊赫的人馬為你自己壯聲勢,然後維持著一路北上,一直到了徐州,從頭到尾你都做得很不錯,你在南京江岸邊及時迴轉,敢冒險來徐州投靠,說明你腦子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麽,知道自己要怎麽做。”


    趙進朗聲述說,開始時候馬衝昊臉上還是那種慚愧神色,趙進越說,馬衝昊表情越是嚴肅。


    “你現在無處可去了,南京那邊在抓你,京師那邊你的後台自顧不暇,你去了也是死路一條,天下間也隻有我這一處能護著你,隻有這一處能讓你活得舒服些,留下來好好做吧!”趙進說完這句話之後,坐了迴去。


    到這時候,馬衝昊才大禮拜下,在地上鄭重其事的磕了幾個頭,趙進坐在那邊受了,然後轉身說道:“小勇,馬衝昊和他帶來的幾個人先跟著你,從家丁做起,按照規矩走。”


    劉勇答應了,趙進又繼續說道:“既然馬衝昊能在咱們這邊安排下咱們察覺不到的探子,想來也能找出咱們顧不到的漏洞和錯處,讓馬衝昊跟著內衛隊再把徐州內外篩一次。”


    這邊又都是答應,站在一旁的施坪敖麵無表情,心裏卻有些唏噓,堂堂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正四品、從三品的高品武將,如今隻能做一個小小的家丁,幾十天前還琢磨著怎麽拿住趙進,怎麽把趙字營的局麵和產業謀奪過來,可今日卻跪伏在對方麵前得一個家丁的位置,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對這個對待,馬衝昊卻是滿臉笑容,連忙謝過,先對趙進大禮,然後又對劉勇大禮,算是參見上司。


    當馬衝昊想要投靠的消息傳過來之後,趙進就和身邊人表露出招攬的意思,等這幾天大概了解,知道馬衝昊的家人不在南京,可以接到這邊來之後,大家知道這件事差不多已經是定局了。


    這馬衝昊的確有能力,能把趙字營逼得手忙腳亂,到最後準備撕破臉開打,這就是本事,但大家對馬衝昊的態度還是有些不適應,他隻有一開始略微像是敗軍之將,其餘的時候,完全就是個新入趙字營的家丁,這個做派讓人有點不舒服,好像從一開始馬衝昊就給自己留了這條後路,預料到了這個結局,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不可能。


    拜見之後,馬衝昊就被領了下去,一名家丁是沒資格在這個屋子裏聽話站立的,趙進轉向施坪敖,開口說道:“我已經給陸全友寫信了,你的家人這幾天就該來到徐州,施先生,我這裏缺能做事的讀書人,咱們打過這麽多次交道,你又是狼山副將的親信,本領想必不差,願意留在我這裏做事,就跟著曹先生那邊做個管事聽差,不願意留下,你自去就好,缺少盤纏什麽的盡管張口。”


    聽到這話讓施坪敖錯愕的很,本以為對方也會給自己安排一個低等的位置,卻沒想到對自己這麽優容。


    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疑問,趙進擺擺手說道:“你聽命而已,又沒有什麽錯,自己拿主意就好,去留隨意。”


    施坪敖又是愕然,他做狼山副將的心腹幕僚好多年,反應自然不慢,不過此時著實沉吟了許久。


    “多謝趙公子,不,多謝進爺的好意了,此時在下也不知何處去,徐州又是難得的太平之地,在下想先為進做事,等和家人會合,商議定了去路之後再做定奪。”施坪敖語速很慢,但說得很誠懇。


    “可以,先跟著曹先生那邊,有什麽話可以直說,有什麽需要曹先生會幫你安排。”趙進迴答的幹脆利索,施坪敖連忙施禮謝過,又對曹如惠施禮,隻不過這個是晚輩見前輩的禮節,雙方較為平等。


    那邊施坪敖也是告辭離開,坐在下首的周學智欲言又止,如惠臉上微笑卻沉默,隻有王兆靖憤憤然說道:“讀書人就是麻煩,大哥饒他性命,救他家人,給他一條出路,卻還這麽拎著抬著,這不知道有什麽可自矜自傲的。”


    這話也隻有王兆靖能說了,趙進笑了笑,他也明白如惠和周學智是差不多的意思。


    “施坪敖是老軍務出身,不過他那套和咱們配不上,但施坪敖卻是對江北各處兵馬了如指掌的,身為狼山副將的心腹師爺,狼山副將轄地自然了解,就連相鄰的徐州參將轄地肯定也是知曉,或者說,整個南直隸的兵馬分布,內外虛實,他都清楚得很,這是他的用處所在,能留下來,多一個可用的人手固然好,不留下來,好合好分,這些話他也要說的。”趙進笑著說出自己的打算。


    “小勇,帶著馬衝昊和他的手下,把咱們所管各處好好查一查,江湖上的能忍,但聞香教萬萬不能留,一定嚴查。”劉勇站起,肅然答應。


    趙進吸了口氣,端坐在那裏說道:“從把大家撤迴來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各團各隊再留幾天,生意上江湖上的事情要抓緊迴去看著了,我隻和大家說一句,不要因為這次的事情驕狂,還是按照規矩做,外麵人不守我們規矩的,從前怎麽收拾他們,現在一樣收拾,但不要過了,我再多說一句,我們現在還是大明百姓,還沒扯旗造反,一切分寸就在我這幾句話裏了。”


    眾人點頭,陳昇開口說道:“這一次事了,必須要給下麵人名份了,張虎斌、魯大、李五那邊,還有大夥各自管著的,光是連正、隊正的名號恐怕會有人心不平了。”


    趙進緩緩點頭,眾人臉上都有嚴肅神情,趙進開口說道:“會加一個大隊正的職銜,會明確大隊的編製,管六個連或者五個連,至於內衛隊和其他方麵,這個還要再議。”


    看著陳昇還要再說,趙進沉吟了下直接打斷:“現在還沒到要緊的時候,讓他們升的太快不好,那麽多家丁,他們被提拔起來比旁人已經出挑了很多,若是施予太多,難免會讓他們有別的心思。”


    屋中諸人一時間都是無言,石滿強開口說道:“大哥,咱們的鐵甲還是不足,全掛的鎧甲花費太大,起碼要把所有人的鐵盔配齊,咱們的家丁陣勢雖然穩,可真讓人抵近了射箭,前排披甲的好說,後麵很容易有死傷,帶著頭盔多少能頂上點。”


    董冰峰、吉香、董冰峰幾人互相對視,都是點頭讚同,而如惠則是皺眉,順手從手邊拿出一掛算盤,劈裏啪啦的打起來,然後又微微搖頭。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趙進這邊卻沉默了下來,臉色也不是太好看,石滿強愣住,心想剛才這話說得沒什麽錯,不該惹得大哥生氣,眾人也都安靜,看向趙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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