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靖點點頭,他隻是提出他認為的一種可能,雷財也不覺得自己被否認指責,隻是自顧自的說道:“大哥,三哥,如今江北還有什麽值得他來的,也就是咱們趙字營一家,不得不防。”


    南直隸江北各處一切都正常的很,唯有趙字營是不正常的,江北幾處要緊地方,徐州是趙字營根底,揚州鹽商們和趙字營有過大衝突,清江浦被趙字營新占,處處都有趙字營的身影,除了趙字營,也的確沒什麽要注意的。


    雷財繼續說道:“別人在南京錦衣衛的位置上,都是懶得做事,可這馬衝昊未免太活泛了些,從前常去江北,可現在又和城內的勳貴來往密切,說來也奇怪了,這馬衝昊也豁得出臉麵,據說第一次登魏國公府的時候,直接吃了閉門羹,結果他居然還去,倒是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就熱絡起來了,不過小弟的確無能,打聽不出說了什麽。”


    “什麽無能,咱們人生地不熟的,打聽出來倒奇怪了。”趙進念叨了句。


    趙進和王兆靖對視一眼,都覺得其中不對,小門小戶人家規矩小,厚著臉皮折騰倒是無所謂,可魏國公府那是大明勳貴第一,這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也不是無名之輩,第一次進不去門,就該知難而退了,怎麽還死纏爛打起來,至於這熱絡起來就更古怪了..


    “不光魏國公那邊,幾個侯伯家裏,這馬衝昊都跑的殷勤,而且還有些不敢說準的消息,揚州那邊的鹽商,很有幾家大戶派人給這馬衝昊送禮..”說到這裏,雷財停頓了下。


    王兆靖臉上卻有苦苦思索的神情,有些納悶的說道:“馬衝昊巴結那些勳貴幹什麽,對他升官發財,可沒有一點用處。”


    明太祖朱元璋開國的時候,定都南京,建文之後,成祖靖難,又把國都從南京搬到京師,所以這勳貴也分兩處,南京一撥,京師一撥。


    逃過太祖朱元璋清洗的那些開國勳貴們大都在南京,而跟隨成祖靖難的勳貴們都去了北方的京師,然後這些靖難出身的勳貴在土木堡之變中死傷殆盡,再之後,京師那邊的勳貴隻剩下了外戚出身的,原本是小門小戶的平民百姓,家裏女兒妹子的成為後妃,然後家裏父兄被封為勳貴公侯伯一等,至於後來的軍功勳貴,往往不是世襲的。


    幾百年下來,大明的老牌軍功勳貴差不多都在南京,而南京是天下第一大城,是江南樞紐重地,是大明的根本所在,不然也不會在南京同樣設立一套六部都察院的班子。


    這等重要的所在,自然不放心交給外人,有了靖難和漢王、趙王、寧王這一係列的藩王造反,這裏也不能交給親藩皇族,唯一的自己人,也就是這批開國軍功勳貴了,不然也不會有沐家那種世鎮雲南的國公傳承。


    從魏國公徐家到幾個留存的侯伯,輪流擔任南京守備的職位,大明如今武將帶兵打仗,依靠的是自家家丁親衛,這些勳貴們帶兵打仗也是如此,靠著的是家兵家將,也都是養親衛家丁的養法..


    這等勳貴在南京一地可以說是富貴榮華,權勢滔天,可放在天下這個範圍內就算不得什麽了,他們世代在南京,而大明的中樞早就搬到了京師,天子和朝廷對南京勳貴再怎麽優容,也就是那麽迴事,他們對官場根本無能為力。


    那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馬衝昊,算起品級什麽的,比那幾位勳貴可以說天差地別,可算起實打實的地位來,嚴格來說絲毫不差,甚至還有所超過,畢竟抓著錦衣衛的實務,從某種意義上,還有刺探偵緝南京南直隸甚至整個江南的差事。


    雙方就不該有什麽交集,錦衣衛在這些勳貴身上占不到一絲便宜,同樣的,勳貴們靠著家奴就能辦很多事,也懶得理會錦衣衛,或者說得再深些,那馬衝昊如果不甘心被貶到南京,想要迴到京師的話,南京這邊的大佬們根本幫不上任何忙,也就隻有南京鎮守太監能說幾句話,可這南京鎮守太監是司禮監出來的大璫,屬於馬衝昊巴結都巴結不上的。


    “..小弟在那邊,卻沒聽說馬衝昊和那位田太監有什麽來往..”聽著王兆靖的解說分析,雷財插言說道。


    “古怪了,該找的不去找,不該找的卻巴結的很。”王兆靖納悶的說道。


    趙進沉默了會,悶聲問道:“雷子,你覺得馬衝昊這人怎麽樣?”


    “小弟那邊和他打不上交道,倒是聽過去喝酒的番子們說了不少,做事勤謹,看不得懶鬼,有心計手腕,上下都恨他,卻要聽令做事,貪財卻不亂來,每次下手必有收獲,且無後患,真要像番子們說的,這人有心計,有算計,肯定不是亂來的。”雷財說得很慢。


    聽到雷財的話,趙進和王兆靖的神情變得嚴肅了不少,錦衣衛指揮僉事不可怕,可一個能做事並且能做成事的錦衣衛指揮僉事就值得重視了,更不要說,南京錦衣衛和徐州那邊明裏暗裏有過衝突,人命都不止一條。


    再從南直隸的局勢來看,這麽頻繁的來往江北,趙字營成為目標的可能性最大,而且這位馬衝昊貪財,誰不知道趙字營手裏金山銀海的。


    原本趙進和夥伴們彼此告誡提醒,小心謹慎,什麽事都照著最壞處去防備,但也不能疑神疑鬼,平白給自己樹敵,所以對這錦衣衛重視歸重視,可還沒有放到勢不兩立的程度。


    沉默了會之後,趙進冷笑著說道:“沒曾想,還真和番子們不死不休了。”


    “這群無法無天的混賬,咱們趙字營安安穩穩過日子,他們卻圖謀錢財招惹過來,現在還積心處慮的害咱們,真以為掛著個錦衣衛的名號就沒人敢惹了嗎?”王兆靖也是大怒,說話聲音也高了些。


    趙進和雷財都瞥了王兆靖一眼,王兆靖以往遇到這種事,會先感慨兩句,這次立場卻直接擺了出來。


    說錦衣衛圖謀錢財針對趙字營,這麽說倒也沒差,不過,趙字營的所作所為不能細究,之所以沒人理會,那不過是上下含糊,或者利益分潤,或者畏懼實力,不願不敢開口,真要用大明王法套上,謀財害命都拿不出手來,謀反謀逆也都尋常。


    放在以往,王兆靖在說起此類事的時候,立場總有些模糊,雖說大家都知道他對趙字營絕無二心,可都能聽出王兆靖的搖擺,趙字營的利益固然不能被侵犯,可違犯王法的事情總歸有不對的..


    當然,這種搖擺和模糊,也隻有趙字營最核心的那十幾個人感覺得到,下麵看來,王三爺進士之子,舉人出身,還對進爺忠心耿耿,為咱們趙字營出生入死的,正說明趙字營的前途無量。


    “樹大招風,錦衣衛盯上我們倒也不奇怪,雖說還不能確認,可最起碼有八成的可能了。”趙進悶聲說道。


    說完這句,趙進又是開口說道:“既然見到我和兆靖,雷子你就不必去徐州了,休息一天後再迴南京,既然跡象這麽明顯,咱們也得有所針對,不要在乎花錢,要用多少就拿多少。”


    銀子多了總歸是好辦事,趙進這麽一開口,就等於雷財那邊得了授權,即便花銷大些,如惠和周學智也會全力配合。


    “多謝大哥,小弟不會亂花..”


    “那裏等若敵國,你們保全自己最重要,能花銀子保全自己,那就盡管花。”趙進隨口叮囑了一句。


    還沒等雷財開口,趙進又是說道:“我叮囑你們自保最要緊,你就得聽著,雷子你做事要強,千萬別到時候為了辦這個差事把自己的性命賠進去,那咱們可真就虧大了。”


    聽到這話,雷財低下頭去,半響沒有抬起,很是有些失禮,再抬頭的時候眼圈隱約有些發紅,聲音也啞了些:“大哥的話,小弟記住了,請大哥放心。”


    趙進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卻變得有些冷,森然說道:“真不行你就迴來,錦衣衛也是人,也怕死的。”


    在南京城內,趙字營做不了什麽,可隻要一過長江,趙字營真不在乎這錦衣衛。


    “大哥,咱們還是不摸底細,那馬衝昊的作為到底是不是針對咱們,還是不好說,但如果是對著咱們,那這馬衝昊到底在謀劃什麽,難道在結網?”


    “小魚小蝦能網住,個頭足夠大了,不但會把網掙破,連打漁的都能吃了!”趙進看得出雷財的情緒激動,難得配合王兆靖打了下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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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奇是南京錦衣衛後千戶的一名小旗,小旗管轄十人,可日子久了,誰也不把這個小旗當個官,客氣都懶得客氣,一個百戶裏大家也就是認個百戶和總旗,其他人都是一樣,這做法不合規矩,可從指揮使到下麵的百戶,都願意這麽做,要是小旗管用,誰還理會更上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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