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隻剩下一個法子了,什麽亡命悍勇都是煙消雲散,僥幸沒死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磕頭求饒。


    住在雲山武館周圍的住戶不多,在那三條街道區域的住戶已經沒有了,更外圍的住戶早就得了吩咐,晚上有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看,小心殺身之禍,聽到那邊殺聲震天的,更沒人敢探頭出來了,即便沒這個吩咐,大家也不敢冒頭,這等廝殺動靜,想要招禍上身嗎?


    不過這喊殺聲也是短暫,開始讓人心驚膽戰,很快就是停歇,再沒過多久,就聽到蹄聲轟鳴,好像大股的馬隊朝著清江浦繁華區域那邊去了。


    從外向內,越走人煙越密集,此時夜深人靜,大股馬隊奔馳,蹄聲如雷,聲音傳的格外遠,一家家的狗跟著狂叫起來,沿路人家點燃燈火,戰戰兢兢的走出屋子,趴在門縫上向外張望。


    等他們向外看的時候,馬隊早就遠去,有幾個膽大的出了院子,能看到打著火把向東去的馬隊。


    “徐州人又要做什麽?”


    “難不成找到了什麽禍害,有幾個混賬該好好教訓。”


    若放在前些日子,看到這麽大股馬隊趁夜行動,大家不僅會猜到是趙字營,還會念叨著趙字營無法無天,徐州蠻子在清江浦橫行霸道,但有過牛勝傑那樁事之後,大家下意識的把趙字營和這幫徐州人當成自己人看待了,覺得這麽連夜動作,肯定是為大家做事。


    就這麽驚醒了無數百姓住戶,來到了一家店鋪門前,店鋪不過是個三進的宅院,臨街的店麵,後麵是倉庫和掌櫃夥計們的住處,經營是百貨雜物。


    這家店鋪距離運河足有幾百步,按照這個距離來算,這家店鋪也尋常的很,這樣的店鋪在清江浦地麵上,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過今晚卻有些特殊,別家店鋪早就關門打烊,可這家還沒睡,店鋪門前掛著燈籠,還有兩個人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邊看邊嘻嘻哈哈的聊天,聽到遠處轟隆的馬蹄動靜,都是愣住,清江浦地麵上,這樣的聲響可是少見。


    看到大股的馬隊出現在街口,迅速逼近過來,這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們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衝著自家店鋪來的,到跟前才知道不對,等急忙要迴院子的時候卻已經晚了,人在門前燈籠下,目標實在是太容易瞄準,隻聽到弓箭破空之聲,兩個人中箭慘叫著栽倒,人趴在門檻上,連門都被沒辦法關了。


    院子內有驚唿,可看到同伴身上的箭支,誰也不敢靠前,智聽到外麵一幹人吆喝著下馬,和圍剿夜襲賊人都用家丁不同,這樣的場麵,則是內衛隊的江湖漢子出麵了。


    “咱們上不了席麵,隻能做點雜事了!”有人笑罵自嘲說道,拿著武器湧進了這家店鋪。


    店鋪裏隻有十幾個人,這麽晚了,從掌櫃到夥計都沒有一個人睡,都衣衫齊整的聚在燈火前,看到趙字營的內衛隊衝進來,這些掌櫃夥計的反應也和正常人不同,雖說臉上慘白,身上纏鬥,可卻沒有被嚇倒,幾個人反倒是抽出了兵器。


    廝殺了一晚上,趙字營的家丁們已經收不住手了,看著對方還敢動手,當即一擁而上,被樸刀砍翻了三個之後,其他人都乖乖的束手就擒,越是在江湖綠林中打混的人物,越是知道什麽人不能得罪。


    把這家店鋪大概一搜,幾個人對付一個,直接開始用刑,各種手段用上,店裏的人很快就撐不住了,鬼哭狼嚎沒幾聲什麽都說了出來,內衛隊的人手腳麻利,把店鋪裏麵每個人都捆紮結實,留下五個人看守,其他人又是上馬,直奔運河岸邊而去。


    白天繁華熱鬧的運河岸邊,此時安靜的很,不過這邊的安靜和城內不同,依舊有些人聲響動,岸上黑燈瞎火,可河麵上倒明亮的很,不少船隻的船頭船尾都掛著風燈,防備相撞。


    這邊不睡的人也比別處要多,聽著馬蹄聲響動,不少人都從屋子裏探頭出來看,也沒什麽畏懼神情,看了眼和自家無關,又是縮頭迴去。


    在這邊騎馬就不怎麽方便了,內衛隊的江湖漢子們紛紛下馬,有人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岸上的一處木屋窩棚,在外麵就能聽到那窩棚裏人聲鼎沸,裏麵吆五喝六,顯見大家正賭的高興,那熟門熟路的直接就進去,沒多久出來,卻喊出幾個漕丁打扮的,和內衛隊幾個帶頭的湊在一起,大家低聲說了些話,這邊遞過去一錠銀子。


    “抓一個人二兩銀子,船和船上的東西歸你們,案子我家進爺兜著,進爺說話肯定是算數的!”交涉的人信誓旦旦。


    “進爺說話”這四個字卻很有份量,那漕丁掂量了下手裏的銀子,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沒過多久,屋子裏麵出來了興衝衝的十幾個人。


    這十幾個漕丁運兵沿路沒有閑著,不停的在碼頭邊的屋子裏進進出出,還有對著岸上船喊人的,有人從屋子裏走出,從船上跳下,沒多久居然有了五十幾號人,而且手裏拿著各式器械,刀斧木棍甚至還有錨鉤,就這麽向著岸邊走去。


    再向前走了一段,趙字營馬隊舉著的火把大都已經熄滅,隻剩下兩個燈籠在前麵引路,彼此談話也少了,就是一大堆人安靜前行,也沒人覺得奇怪,運河岸邊,晚上裝卸也經常,那不方便白日裏拿出來的貨物,往往要這時候來做,隻要官府不管,漕上的勢力捋順,那就不會有什麽岔子。


    大家就這麽沉默的走了一段,領路的幾名漕丁互相耳語幾句,向前一指,靠岸停著三艘二百料的木船,夜裏借著燈火看過去,顯得很破爛陳舊的樣子,還能看到有人坐在船頭打盹。


    那漕丁一指,拎著錨鉤的人立刻上前,吆喝幾聲,直接把錨鉤丟了出去,在岸邊撇過去不過幾步遠,倒也簡單,錨鉤立刻狠狠的鉤住了船舷。


    這個響動立刻把船上的人驚醒,可眼下這個局麵,醒了也是無用,岸上那夥漕丁運兵發一聲喊,已經是衝上了船。


    運河水麵雖然平穩,可也有波動,在船上械鬥廝殺和陸上很是不同,不過漕丁運兵這些人整日裏就在水上,自然適應的很,盡管廝殺武技不強,奈何船上也沒幾個人,以少打多,又在睡眼惺忪的時候被人衝上來,也隻能是一邊倒了。


    一陣混亂,不少船上都有人過來看,卻被漕丁們喊了迴去,報出把頭們的名號,大家就知道不該管的不要管了。


    十幾個人被五花大綁的送到岸上,趙字營內衛隊的頭目笑嘻嘻的給了銀子,彼此招唿一聲,就這麽帶著人走了。


    看著揚長而去的趙字營馬隊,漕丁眾人一邊琢磨這麽分銀子,一邊心裏都有些惴惴,小聲說道:“這趙字營的手段還真是狠,一動手就照著斷根來,以後還是少招惹的好。”


    內衛隊的這幹人沒有帶著河上抓到的人會雲山武館,而是直接去了那家店鋪,關上院門之後開始拷問。


    這一夜院子裏發生了什麽,別人都不知道,可當夜沒睡著的一夜心驚肉跳,睡著沒被吵醒的都是做了噩夢,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淮安府城山陽的城門一開,就看到有快馬急忙入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什麽緊急的軍報,一問守城的兵卒,才知道是趙字營那夥徐州人急忙要進城。


    “城裏太平的很,進去作甚?”詢問的人這麽念叨。


    說起來可笑,趙字營的馬隊當街拖死了牛勝傑一夥之後,淮安府城山陽,連帶著清江浦的運河兩岸,一時間民風大靖,作奸犯科,胡作非為的,地痞混混之流,要不然急忙的收斂,要不然就遠走他鄉,那幾十個被拖死的例子實在太瘮人了,誰也不願意重蹈覆轍。


    所謂“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太平景象,這幾天居然在城內城外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平民百姓感觸最深,自然對趙字營印象大好,所以趙字營做什麽事,大家先入為主的替他們想了理由,肯定是為了百姓做好事。


    這邊趙字營的快馬才進城沒多久,就看到十幾名捕快騎著馬出城,為首的正是新晉總捕頭孟超。


    牛家上下被懲治,趙字營卻不會背這個行私刑的罪過,找個理由讓官府接了,隻說是作惡多端,官府捉拿的時候群情激奮,百姓將這幾個惡徒活活打殺,國法不容,情理可原,這樁事就在官府公文上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可事情做下,官府這邊也得有個人擔著,油滑無比的劉班頭自然不願意擔著。


    雖說捉拿牛家一群禍害的事情早就做完,就是讓捕快們擔這個名頭,對外說起來也是響亮光彩,可這樁案子還沒完,牛家報複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誰擔著這個名頭,豈不是自找麻煩,劉班頭這麽滑不溜手的角色,才不會吃這個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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