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這邊卻請了郎中來照看他們,至於其他能騎馬行動的,則是直接讓他們跟隨行動,為了方便指揮調動,還讓王自洋的幾個護衛跟隨,算是通譯。


    讓趙進這邊吃驚的是,其實不用通譯,或許是趙進找郎中照看這行為讓大家安心,這跟隨而來的幾十個青壯裏,居然有十幾個是漢人。


    細問下來,倒也不是什麽太驚奇的事情,無非是逃兵和邊民,還有被擄掠過去的俘虜,在那邊逃亡出來,就和那些馬賊一樣四處遊蕩,這次被直接招募了過來。


    這股力量在奔襲馳援的時候發揮了大用處,幾十名馬術精良,習慣長途奔馳,然後射術也相當不差的騎兵,給趙字營的勝利又加了一層保證。


    有這幾十名騎射精良的蒙古青壯幫忙,趙進這邊在弓手的數量上已經完全壓倒了馮家這邊,更不要提,這幾十名蒙古青壯騎馬的高速機動加上騎射和下馬射箭,在這種規模的私鬥中對敵人殺傷更大。


    迴到徐州後,趙進就開始準備將這批人完全吸納入趙字營,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孤身一人,在徐州沒有根基,而且吃苦這麽多年,隻要提供安身之所,讓他們吃飽穿暖,就可以獲得他們的忠心。


    不過一路南下來到這邊,然後又馬不停蹄的奔襲馳援,休整什麽的還是必要,趙進這邊也不含糊,直接把漢井名酒拿了出來。


    這可了不得了,這些從草原上來的青壯長途奔襲的時候,殺人作戰的時候,都沒有叫苦喊難,各個沉默應對,一喝了這漢井名酒,立刻放開性子高歌狂唿。


    “..進爺,有這酒你就能讓他們死心塌地了,不過還是要控製著些,不然他們真心能喝死自己..”


    王自洋才停下沒幾天,就已經琢磨著迴程了,他帶來的牛馬全被趙進吃下,各處春耕墾荒,都需要耕牛,趙字營和其他各處也需要更多的馬匹。


    至於付賬用什麽,王自洋直接要了燒酒,駱駝和大車上都盡可能的裝滿。


    “..今年要多跑幾趟,折騰個三年,就可以在家享清福了。”王自洋笑嘻嘻的說道,這牛馬商人本錢和利潤本就比尋常商人大不少,他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這燒酒販運到外麵賺了多少。


    三月中的時候,趙進終於感覺到了鹽商們在官場上的關係網,盡管和馮家對抗中,雙方都投鼠忌器,顧慮到對方的官場背景不敢妄動,結果隻能以刀兵武力分出勝負,讓趙字營的優勢徹底發揮。


    可在不是對抗的情形下,用官場上的關係就沒什麽可說了,在這段時間內,徐州知州的招唿已經不算什麽,周參將這邊也隻能說平常,南京六部尚書,南直隸的兩位巡撫,南京城內的太監和勳貴,中都鳳陽的大佬,這些鹽商都能用得動。


    投上門的帖子經常來頭大得嚇人,不過大夥也不是用這個壓人,隻是當成敲門磚而已。


    王友山在江南的那些同年同窗也都被挖了出來,這些人下帖子引見帶話,也是長輩言語,趙進這邊也要給幾分麵子。


    除了這些之外,每個上門的鹽商都送上重禮,雖說沒有什麽奇珍異寶,可也足夠體麵氣派,江南江北的特產名品,都是應有盡有。


    趙進目前居住的那個大車店已經不算小,可現在還是顯得局促了,而新店還沒建成,無奈之下,趙進夫妻隻得先搬迴原來的宅院。


    徐珍珍嫁過來之後,她帶過來不少心腹親信,這些仆役自然眉眼通挑,不過私底下也議論這位姑爺有些土氣,沒怎麽見過世麵。


    境山徐家畢竟也是豪富了許多代,和趙進這種小門小戶的,早年還過苦日子的比起來,當然要氣派富貴。


    說歸說,大家也知道姑爺的本事,看著一件件威震四方,他們也跟著愈發恭敬,之所以說土氣,或許因為有些酸氣,明明徐家比趙家富貴門高,來了之後卻沒有一點上風,總要找些優越感出來。


    不過這次卻都心服口服了,看著堆滿院子的名貴禮物,看著名目驚人的帖子,還有些一看就是世代富貴,卻謙卑客氣,拚命朝著下人身上塞好處的大商人們,這些仆役們總算意識到了自家姑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


    宅門裏的下人看似精明,實際上所見所聞極為局促,就這麽大塊天地,沒有外力震撼,他們很難清醒過來。


    趙進沒有一個個見麵,所有遞帖子和送禮的人都客氣的打了個招唿,讓他們暫且等待,而趙進這邊每天都是和夥伴們以及親信心腹商議到深夜。


    鹽商們平時也都是頤指氣使的角色,離了煙花揚州,呆在這窮苦徐州,除了有兩口好酒喝,再沒有別的好處,各個都等得很不耐煩,而且還有一樁煩心事,因為大車店改建的客棧地方有限,伺候他們的隨從不能全部跟來,每人限定幾個,其餘的都在附近的小石頭村居住,這更讓他們感覺不方便。


    可也隻能咬牙等在這邊,因為在這段日子裏,查禁私鹽一直沒有停。


    走水路的倒罷了,陸路經過徐州去往各處的,一概都被嚴查,走睢寧進入鳳陽府的,也是被扣下。


    一趟兩趟鹽貨其實值不得多少銀子,鹽商們隻當給趙進和徐州送禮了,可這些鹽貨被扣,不光影響此時,長久下去才是麻煩,鹽貨運到各處,自有各處的豪強窩主分銷,他們那邊斷貨,就會尋找新的貨源,賣誰家的不是賣。


    這麽一來,其他各處的就會趁虛而入,若是長江流經那幾省還好說,江北淮北地本就有不少競爭的,北直隸的長蘆鹽場那邊和這裏差不多的局麵,距離河南和南直隸也不是那麽遠,山東也有零零碎碎的鹽貨流出。


    再耽擱下去,生意都讓別人家做去了,大家都是心疼的很。


    “..不過是個徐州土棍,天天倒弄得和內閣一樣,整天議事開會..”


    有人在客棧裏禁不住埋怨,他們無事可做,徐州地麵上又沒什麽好玩的,整日裏紮堆喝酒,牢騷越來越大。


    “..揚州那邊還有生意,耽擱不起了,再沒個迴信,我就迴去了..”


    “你這就是扯臊,拿鹽引支鹽買賣,你什麽時候插過手,還不是你家那幾個管事折騰,這時候倒忙了!”


    揚州鹽商們的豪富和經營無關,他們身份是世襲,有專營食鹽的特權和份額,靠著這些就可以日進鬥金,世代富豪,不用怎麽勤勞操持就可以有偌大家業。


    所以能來徐州這邊的,都算有些想法的角色,真要是安享富貴的,對趙進這邊理會都不理會,就算沒了徐州這一條路,照樣有其他各處能購賣鹽,照樣不耽誤發財。


    也正因為如此,來到這邊的鹽商埋怨歸埋怨,還都是沉下心等著。


    鹽商們一共等了十一天,這期間有人耐不住性子走了,也有人覺得這邊肯定有什麽事,急忙趕過來了。


    三月二十六那天,何家莊外墊了土堆,在上麵搭建木台,差不多離地四尺左右的高度,此外,又有不少人驅趕著牛馬拖拽著碾子平整地麵。


    這讓鹽商和隨從們看得很新奇,同時讓他們更加心急,到底什麽時候談正事,結果一問就得到了答案,明天趙老爺要見大夥。


    在大車店這邊居住的鹽商一共十六人,代表其他各家的管事一共三十人,算他們的隨從一共二百餘人,其中八成人物是早就到了,其餘的才來了不到四天。


    大家聽到這個答複後都鬆了口氣,可接下來又都是忐忑好奇,明日到底要說什麽,趙進這邊應該是商量了好多天,會不會要獅子大開口,如果真是橫加勒索,大家怎麽應對?


    有人自己在房裏琢磨,有人結伴商量,想了想也沒什麽別的法子,馮家在官麵上那麽多靠山和關係,這次一樣沒有動也不敢動,自家那些手段還是不要獻醜的好。


    試試或許有用,可這趙進表現出來的實力實在是太過強悍,如果一下子沒有打死,被他報複迴來的話,那肯定就是大禍臨頭,這趙進不僅官麵上靠山深厚,手裏力量強大,江湖綠林三教九流也有大量的使喚人,這樣的角色,當真無孔不入。


    權衡利害之後,大家隻能懊喪的得出結論,如果趙進獅子大張口,大家有兩個選擇,或者是放棄徐州這條通路,那樣的話,去往西邊和北邊的陸路私鹽生意就要放棄了,或者是答應趙進的條件,扣去給趙進這一份,自己能賺到的就不多了。


    可這兩個選擇一想,實際上也隻有答應一條路,賺的不多畢竟還有得賺,誰也不會嫌錢多。


    萬曆四十五年三月二十七,徐州春天早就到了,處處皆是綠意,天氣晴朗。


    “差不多十天沒下雨了吧?今年可別又是鬧旱災!”有人低聲念叨著。


    “山東那邊又是兩個月沒下雨了,春鶯閣的張媽媽說已經派人過去了,肯定能買到上好的貨色。”有人褻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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