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房村集欺男霸女的地痞來曆也不尋常,他家裏也是房村集的土豪,跟私鹽生意沾邊,手裏也有十幾個能打的漢子,但誰也沒有想到,平素裏忍氣吞聲的老實木匠敢自己上門,而且還這麽能打。


    那一晚,薑木頭劈了十個人,然後把那地痞全家都用鑿子捅死,最後放了一把火,他自己隻是受了輕傷。


    別處遇到這樣的案子都會報官,在這邊則是被遮掩起來,那土豪平時就不得人心,把薑家逼到這樣的地步也有很多人看不過去,結果薑木匠被保了下來,又有許多年輕人上門投靠。


    一來二去的就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實力,也因為當年那件事,薑木頭做人做事很有分寸,手下也管得緊,房村集上下都覺得這個人不錯。


    二三十年過去,當年說這個或許滿目血淚,現在則平靜許多,薑木頭說完之後把話題轉開,頗有些興奮地說道:“進爺,邳州那邊金山銀海,大夥早就想過去撈一筆了,就缺個帶頭的大哥,進爺這次出頭,整個徐州肯定響應!”


    經過一夜的休整之後,趙進踏上了歸程,臨行前不僅薑木頭送出三十裏,那些過來援救的衛所諸人以及各處鄉兵團練,都不急著迴家過年了,人人到趙進那邊照個麵,打個招唿。


    衛所這幫人和趙進同路,更是前前後後的奉承,幾個百戶和副千戶直接和趙進以及董冰峰套近乎拉關係,大家親熱得很,吃過中午飯的時候才安靜下來。


    “若是趕路,深夜能到徐州城下,穩妥起見,咱們還是在蕭縣下院那邊休整。”趙進說道。


    “..昨夜有人過來窺伺,看咱們守的森嚴才不敢靠前..”董冰峰一早就和趙進說了情況。


    進了徐州境內並不代表著安全,徐州和淮安府的邊境僅僅是一條虛擬的線,彼此間一馬平川,隻有些丘陵土包,馬隊可以依仗速度奔襲突擊。


    但離開房村集白日趕路,接下來就不用擔心太多,這已經是趙字營切實控製的地盤。


    “咱們要和馮家動手嗎?”大家騎馬安靜走著,陳昇突然開口問道。


    “如果他們肯把淮安府的地盤讓出來,不動手也可以!”趙進笑著說道,大家跟著一陣哄笑。


    說完這句,趙進肅然又說道:“隻不過趙字營自己幹這件事會很辛苦,要把咱們徐州的好漢都拉上。”


    吉香點點頭說道:“大夥都會動心的,我爹也常說,咱們徐州安心做事的人太少。”


    ..大膽力絕,人喜剽掠,小不適意,則有飛揚跋扈之心,非止為暴而已。漢高祖、項羽、劉裕、朱全忠皆在徐州數百裏間,其人以此自負,雄傑之氣積以成俗..


    徐州土地貧瘠,民風尚武,先前有運河之利,大家還願意安心做活求生,現在民生凋敝,出力耕種未必能求得溫飽,誰還能安心本份,大家都想著靠一身本事,靠手中刀劍博出更好的生活。


    特別是邳州從前遠不如徐州,此時因為承接了徐州的運河之利興旺發達,淮安府更是靠著淮鹽一直興盛,富在遠方還罷了,鄰居如此,誰能受得了,從前沒什麽行動,那是因為淮安府和邳州也有自己的力量,徐州這邊的雲山寺和聞香教都自有局麵,不去爭奪,大家勢單力孤,自然討不到好。


    可現在有趙進這樣的強豪出麵,大家自然沒有了擔心,隻是想著搭上這條順風船。


    過來支援的馬隊不僅僅是房村集的,徐州東邊能被拉來的人都被董冰峰動員,這些人會在這段時間內把趙進晚上說得那番話散布出去,然後會越傳越廣,整個徐州都會跟著轟動。


    “那夥土豪總想守著自己的局麵,現在看他們怎麽守,想要發財,想要去擴張地盤,就要跟咱們一條心,不然就一邊呆著去!”趙進笑著說道。


    晚上到了蕭縣下院那邊,招待的就輕鬆很多,僧院本就有客棧留宿的職能,加上蕭縣下院本身就是個大莊園,手裏糧草物資充裕,招待趙進他們一百多人馬很簡單,女人們則被安置在外麵的別院,也很方便。


    這裏距離徐州城不過兩個時辰多些,呆在這裏安全無憂,大家都放鬆下來,連值夜的人手也減半。


    下院主持一幹僧人自然知道趙進的份量,忙不迭的殷勤奉承,趙進客氣對待,奉上酒宴之後就打發了他們。


    雖說在僧院之中,可酒席上葷素俱全,絲毫沒什麽忌諱,趙進他們照例是不和酒的,狼吞虎咽的吃完,等明日進城後就能有充分的休息了。


    吃完後還沒招唿僧人來收拾,外麵的家丁就通傳,說丁軍求見,自草窩子一路趕迴來,丁軍就在照顧那些同村的婦幼,戰鬥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出了****子之後,道路什麽的他也是糊塗,就好像是個累贅一樣的跟著大家,本來打算迴到何家莊後再行安置,看起來這丁軍應該等不及了。


    一進門,丁軍就跪下磕頭,在丁家圍初見時候那種桀驁已經不見,也就幾天工夫,這丁軍居然有了白發,加上臉色憔悴,整個人好像老了十幾歲二十幾歲。


    “求幾位老爺收留丁家圍這些可憐人,小的們都是苦命人,不會白吃白喝,什麽活都能做,孩子們也能幫忙,隻求老爺給個容身之地!”懇求完之後又是磕頭。


    “本來就要收留,這個你不用擔心。”趙進溫和的說道。


    “求進爺,求幾位老爺為丁家圍這些冤魂報仇!”丁軍的語氣一下子激烈起來。


    趙進身子前傾,聲音嚴厲了些:“我會為你們主持公道,不過一切都要在我的號令下行事,你如果亂來,不要說仇報不成,你自己也沒了,還是去照顧你的鄉親,有什麽需要的和下院的人說!”


    這一路走過來,丁軍已經看了趙金的地位和手段,聽到這話忍不住打個寒戰,連忙站起來告退。


    丁軍一出去,伺候這邊的僧人就要進來,趙進他們直接把人打發了出去。


    “人怎麽安置?你們各處都不說缺人嗎?”趙進開口問道。


    “這夥人能用的也就是丁軍一個..”董冰峰有些危難的說道。


    那邊吉香看了看趙進,遲疑著開口說道:“趙叔趙嬸那邊伺候人太少,可以選些女人過去,孩子們也可以。”


    沒等趙進這邊說話,陳昇緩緩搖頭說道:“不成,那邊出來的不懂規矩,心裏戾氣太重,不方便。”


    吉香立刻不言語了,劉勇沉吟了下說道:“不如安排這些女人跟著吉叔那邊做事,現在經手趙字營夥食的人都是外麵雇來的,這些女人倒是更讓人放心,有地方安置,又容易管。”


    眾人都無異議,吉香這邊也點頭,吉香父親總領趙字營的後勤,廚子幫工以及方方麵麵也有三百多號人,可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臨時雇傭,有徐州城內跟過來的,有聯村聯保九出雇傭的,這些人幹活也不能說不好,但萬全來想總歸不放心,有被人買通做手腳的隱患,所以劉勇的內衛隊在那邊布置了不少人手。


    現在丁家圍這些無依無靠的女人安排過去,隻要管得好,自然比外麵雇傭的可靠許多。


    “女人要遠離軍營,不要讓他們和趙字營的家丁近距離接觸,送飯分發還要讓男人來做。”趙進沉聲說了句。


    家丁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如果和這些年輕女人接觸,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鬧出亂子,影響軍心,但這些關節因為大家都是年輕人,除了趙進之外還沒有成親,所以根本想不到。


    想了想,大家也覺得趙進的說法有道理,安頓了女人,接下來就是孩子了,這次沒什麽人出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後又是劉勇開口:“大哥,這些孩子都交給小弟吧?”


    “小勇,你那邊那麽忙,哪有什麽心力照顧孩子,給村子裏的人去養吧!”董冰峰連忙開口提醒說道。


    劉勇的內衛隊是各處最忙的一個,招募、訓練和種種機密事,大家心裏都是有數的,如果再弄一幫孩子過去,那肯定是手忙腳亂。


    不過趙進卻沒有出聲,劉勇幹笑了聲說道:“照顧是一迴事,我是想內衛隊和夥食那邊一樣,都是些外人和江湖人,這些人有本事,可心思太活,用起來不怎麽放心,不如把這些孩子從小練起來..”


    劉勇說這番話底氣也不是很足,越說聲音越小,大家也都是沉默,到最後齊齊的看向趙進,趙進緩緩點頭。


    “丁軍放到親衛隊裏,大香你盯著他!”趙進突然轉了個話題,吉香連忙答應。


    “明日進城,小勇你就立刻安排人去查,看看到底什麽人跟著那馮家來找咱們的麻煩,冰峰,你去把齊二奎找過來,以後馮家不要想在徐州走鹽了。”趙進連續下了命令。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處處鞭炮齊鳴,趙進派人一打聽才意識到這天是小年,這些日子奔波廝殺,連日子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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