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猶豫時候,一名漢子從麵前的營地裏走出來,嘴裏罵罵咧咧,埋怨自己骰子輸了,不能第一個玩女人,走了沒幾步,就對著外麵解開了褲子,然後看見了被依稀火光映照到的趙進等人。


    “有..”他隻來及喊出一個字,董冰峰毫不猶豫的射出了那支箭,一箭自口入,從後腦貫出!


    “跟我殺進去!”趙進大喝一聲。


    眾人唿喝答應,跟著散開,向麵前的宿營地衝了過去,行進間散開,趙進和幾個夥伴衝在最前,因為他們身上的鎧甲防護最強,其餘的人次第排列在後麵,那些內衛隊的江湖人顯得有點混亂,跟著當家的衝殺,自然要衝在前麵才能顯示忠心。


    可看到那些趙字營的家丁都次第跟在後麵,他們才知道不對,都在那裏跟著照做。


    隻有來自丁家圍的丁軍拿著刀拚命向前衝,隻不過沒跑幾步就被人向後拽,一直沒有突到最前麵。


    營地外圈的馬匹已經被驚散,嘶鳴著亂跑,在營地內也有驚叫和喝罵,能看到有人驚慌失措的跳起來。


    這夥人的營地內有帳篷,但都在另一邊,稀稀落落的,其他人都是聚在火堆邊,誰也想不到在這荒草灘裏,會有人殺進來!實際上這一路行來,他們都沒意識到有人!


    最外圈的人倒是順手摸起了刀,可還沒得及舉起,就被趙進的長矛刺穿,陳昇的長刀揮動,也已經見了血。


    跟在趙進他們身後的家丁也開始向著兩邊展開,成一條陣線壓了上去。


    “拿兵器和他們幹!”有人吆喝著大喊。


    這夥敵人和流民杆子之類完全不同,乍一接觸,猝不及防間倒下了十幾個人,其他人立刻向著周圍逃竄。


    “那裏來的弟兄,咱們是馮家護衛,現在停手,日後還好相見!”


    “揚州馮家在這裏辦事,不要不知道厲害!”


    同樣有人大喊報出身份,果然是馮家的馬隊,盡管剛剛屠殺了個村子,可他們根本不在乎,因為這些百姓屬於見不得光的流民隱戶。


    他們隻知道,在南直隸江北這一帶,馮家的名號就是金字招牌,拿到什麽地方都管用,不在乎的都已經吃到了苦頭。


    喊歸喊,動手絲毫不慢,可這些馮家的馬隊騎手根本沒辦法靠近敵人,因為趙進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停下,一直在追著人砍殺。


    “散開,散開!”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喊。


    最邊緣的人有的被殺死,有的幸運躲過,已經來不及抵抗,隻是拚命朝著裏麵逃,他們狂奔亂跑,連帶著裏麵想要抵抗戰鬥的同伴都衝散了,那些被衝散的也隻能跑,不跑的話,根本沒辦法去動手抵抗,隻有死路一條,亂軍之中,敵人還在保持著隊形,怎麽打都是以少打多。


    “退!大夥退!”


    “再有亂跑的直接宰了,不殺連咱們大夥都要連累!”有人高聲喊道。


    喊話的人頗有威信,能看到裏麵的人不再猶豫,直接朝著四處散去,更有些人因為跑得太快,直接被砍倒在地上。


    “停!”“停!”趙進高舉長矛大喝,他一動作,身邊夥伴跟著大喊,盡管整個隊伍有些亂,但還是停住。


    衝入追殺,已經宰了幾十個,血流滿地,在二十步外的地方,一百多號漢子手持兵刃狠狠的看著這邊。


    為首的那人身材格外高大,手裏一杆樸刀,身上套著鐵葉鎖子甲,就是在鎖子甲上鑲嵌薄鐵板或者銅板,用來防禦關鍵部位,不光他套著甲,簇擁著這大漢的十幾個人也都是穿著鐵甲。


    其餘的人也都不含糊,手裏拿著的都是樸刀雁翎刀這樣的實在兵器,即便是倉促間聚眾集合,也立刻排開了前後的陣型,彼此有距離空隙,免得廝殺的時候施展不開。


    馮家馬隊為首那人臉上有兩道疤,絡腮胡子,但在篝火映照下看著並不兇惡,反倒是堂堂正正的相貌。


    最初的混亂一過,雙方對峙,馮家馬隊的人立刻有了底氣,盡管看著趙進這幫人裝備精良,但畢竟人少,人多對人少必然有優勢,大家刀口上滾了這麽多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整隊!”趙進低聲說了句,陳昇立刻舉起手臂打了個幾個手勢,這隊伍裏除了江湖人之外就是趙字營的老家丁,出發前早有演練,遇到這樣的事情,老家丁在前列隊,江湖人在後麵,最前麵兩排則是穿著鋼鐵鎧甲的趙進和其他人。


    夜裏火光映照的畢竟不清楚,隻能看著一幹人在趙進身後列隊,粗看倒顯得慌張混亂。


    馮家馬隊為首那人眯著眼睛掃了掃,沉聲說道:“揚州馮家在草窩子裏辦事,已經和各處打好了招唿,不知道各位好漢是什麽來曆?”


    “管他們那裏來的,這麽不長眼睛,今天就剁翻了他們喂狼!”有人怒喝說道,馮家馬隊這邊立刻跟著怒罵,突然間被人殺入,幾十名同伴死傷在地,誰也不會善罷甘休。


    為首那人隻是抬起手臂,眾人立刻安靜了下去,能看出這大漢威信不低。


    “各位,翻草蛇那邊和我們也是好朋友,沭陽千總和邳州守備在馮家都是晚輩,鬧成這個樣子,你們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官麵綠林都不會放過你們!”那大漢沉聲說道。


    翻草蛇這個名目趙進聽過,是淮安府最大的一股草窩賊,隱約是龍頭的架勢了,不過這夥草窩賊和私鹽關係很深,實際上是淮安府最大的鹽梟之一,是馮家暗地裏養的人。


    草窩賊大事小情,這翻草蛇的人出麵,往往就能主持對錯,大家也都承認。


    至於沭陽和邳州的千總和守備,那都是官兵軍將,自然是草莽中人得罪不起的,這大漢一開口就拿著官兵和綠林巨寇壓人。


    說完這句,那大漢盯著趙進這邊,可趙進這邊最前麵的幾個都扣上了麵甲,根本看不清表情反應,大漢略微提高了聲音說道:“但這黑燈瞎火的,動起手來或許是誤會,好漢們就這麽走吧,我們不會追究!”


    話音剛落,馮家馬隊這邊頓時大嘩,死傷這麽慘重,居然就放他們走了。


    不要說馮家這邊,就連趙進這裏也是詫異,趙進迴頭掃視一眼,隊伍差不多已經聚在了一起,排成了個橫十豎七的方隊。


    趙進在麵甲下冷笑一聲,長矛向前一擺,大喊說道:“殺過去!”


    這話喊出,那位大漢卻好像反應過來什麽,大聲說道:“草窩賊幾個杆子半路被血洗,這是不是你們做的?”


    沒有人迴答,命令一下,這等隊列衝鋒趙字營早就練熟了,不熟的反正在最後兩排,也影響不了大局,命令喊出,眾人立刻向前衝鋒。


    馮家馬隊諸人看到這局麵更是憤怒,唿號著拿兵器衝上,隻是那為首大漢盯著整齊衝來的趙進隊伍,眼角有些抽搐,不向前迎上,反倒一步步退,嘴裏大喊道:“狼山副將和我家老爺平輩論交,什麽事情都能談的。“


    南直隸不設總兵,由勳貴武臣任南京守備統領,不過南京守備慣例隻管南京區域,其餘各處都由參將鎮守,隻有把持漕運和長江咽喉之處設一副總兵,這是狼山副總兵,副總兵慣稱副將,對參將沒有統轄之權,隻是地位稍高。


    地位高自然不同,狼山副總兵可以說是南直隸非勳貴武人的頂點,大家都要賣個麵子。


    對方之所以喊出這個名目,趙進也能想明白原因,草莽悍匪,響馬杆子,這等烏合之眾根本不會有自家這等衝鋒作戰的方式,這等隊列一看就會讓人想到官兵。


    隊列長矛樸刀平指向前,馮家的騎手武夫唿喊著衝上,可一到跟前就發現束手無策,自家幾個人湧上來,一和這夥披甲突襲的人對上,就會發現一人麵對幾杆兵器,擋住一個,另一個又上來了,無可奈何,不想死隻能退。


    趙進長矛刺出收迴,麵前敵人一個個倒下,馮家起始的時候彼此拉開距離,可一旦被衝進去,隊伍卻擁擠了起來,想要退又被後麵的人擋住,想要衝,前進一步就被戳刺殺傷。


    猝不及防,慘叫混亂,趙進的小方陣在開始時稍一停滯,然後直接把馮家聚堆的這隊打了個對穿,徹底分成了兩半。


    但馮家這些人並不是尋常的烏合之眾,被突擊打穿之後卻反應了過來,開始有人琢磨著攻擊這小方隊的側翼。


    “十人一隊,各自衝殺!”趙進又是大喊道。


    平時枯燥疲累的隊列訓練在這個時候起了作用,命令一下,立刻以趙進和夥伴們為首,迅速分成了五隊,其他十幾個人則是內衛隊的江湖角色和丁軍,他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命令又是到達:“你們自己聚眾,跟在大隊後麵!”


    大隊變小隊,這個變換同樣沒給別人鑽到空子,大隊變成小隊,趙進動作不停,轉向朝著人多的地方紮過去。


    各自衝殺的命令下達,其他幾個小隊沒有選擇不同的方向,反而和趙進一起衝過去,在邊上彼此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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