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類人被接納之後,會被劉勇登在名冊上,會約定過段時間再來這邊,在專門的地方訓練,然後接受命令,很多人對這樣的待遇並不怎麽情願,不過沒有擔保文書,身份又見不得光,也隻能如此,至於那些情願的,他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為趙字營做事,隻不過拿一份外快,關鍵時刻幫忙罷了。


    除了以上這些人,還有些沒有功名的讀書人也來了,這夥人的年齡普遍不合要求,這也難怪,年輕讀書人還有幻想,想著自己有了功名免賦稅徭役,光宗耀祖,甚至在科舉功名路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等年紀大了,才發現一切是場空,這時候要為生計和家人打算,自然也就不管什麽文武。


    不過這類讀書人都有個毛病,那就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總覺得文貴武賤,趙進區區武夫,能有我這等士子前來投靠,肯定會高興異常,少不得要放低身段相請,然後自家謙讓推辭一番,也就從了。


    對這樣的貨色,趙字營自然懶得理會,不過也有幾個一門心思找飯顧不得斯文體麵的實在人,這樣的,趙進也讓他們登記在冊,事後會有安排。


    幾千人的甄選,第一天就差不多完成了一半,再有一天就可以結束,注意到這個細節的人都驚歎無比,認為能做到這一點必然有大能妙計,在這個時代,難得看到這麽有效率的事情。


    不過,這些驚歎的人往往沒有注意到,趙字營為這樣的效率做了多少準備,提前忙碌了多久。


    被選中的家丁們並不是就這麽留在趙字營中,而是會被發給定量的糧食和銅錢,讓他們迴家探望,並根據路途遠近定下迴程的時間,如果不能準時迴返,那麽就會失去進入趙字營的資格,糧食和銅錢也會被追繳迴來。


    這其實是另一個入營的測試,讓平時散漫的百姓青壯學會守時和規矩,檢驗他們到底是不是家人真正同意來的,如果不能按時迴返,不管他是因為不守規矩,還是因為家人不同意,這個人都不值得被招募了,前者是這個人無用,後者是犯不上和百姓生出怨氣,趙字營畢竟在徐州本土,必須考慮名聲。


    拿到糧食和銅錢的候補家丁們都很興奮,沉甸甸的糧食,明晃晃的上品新錢,這東西本身就說明趙字營的實力,自己加入這個的選擇果然沒錯,一定要抓緊迴來,千萬別被別人頂了。


    外麵在熱火朝天的招募新丁,而何家大院裏則是在搭建大棚,紅白事要辦流水席,要有僧道做法事,屋子裏放不下,就要在院子裏搭個遮風擋雨的大棚子,有專門的工匠做這個,現在這些人正在趙進居住的房屋前麵忙碌,搭建這樣的棚子,何家莊內各處的桌椅都被征用借用,擺放在這個棚子下麵。


    在招募新丁的時候,先前趕過來的各方人馬迴家的迴家,休息的休息,似乎外麵的熱火朝天和自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可被選中的候補家丁喜氣洋洋的迴家,他們又陸續趕迴來了。


    這段時間內,王兆靖給趙進這邊來了幾次信,每次都是自家的心腹下人快馬送信,南京距離徐州不近,水路陸路加上即便快馬也要三天以上,人也會很辛苦。


    王家父子對待奴仆都是很厚道,下麵的人也都是忠心耿耿,可這麽折騰誰也受不了,送信的這位難免有怨言:“各位公子爺,你們要勸勸我家少爺,馬上就要大考了,也該用用心思”


    這些話聽聽就算,沒人放在心上,也不會有人怪罪這個信使無禮,不過王兆靖鄉試之前還這麽操心這邊,鄉試的成績實在不讓人樂觀。


    信上說得都是王兆靖自己的想法和建議,幾次書信往來,加上王家自己也有些安排,他對何家莊發生的事情頗為了解。


    趙進很認真的迴了信,隻不過把信交給信使的時候叮囑了幾句,說鄉試前就不要把迴信交到王兆靖手上,免得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分神。


    在招募新丁結束之後,何家莊總算清靜了下來,還有些沒被錄用,或者是邊遠地方來遲了的人在周圍遊蕩,雖說趙字營還有可能招募他們,但這些天內他們如果靠的太近,會被當成奸細抓起來,最輕也是一頓鞭子。


    徐州城內有幾輛大車過來,車上裝著已經做好的一套套袍服,裁縫們這半個多月一直在忙碌這個事,很多心思活絡的還找了城內善於縫紉的婦女幫忙。


    進爺的采買,給的又是十足現銀,自然要用心用力的去做,不過大家也覺得奇怪,進爺這麽有錢有身份的人物,為什麽不做些錦緞材料的好衣服,最起碼也要是鬆江細布,可指明要用粗布,而且針腳還要細密,這分明是小康之家的要求,好在銀子給的足,不然做起來都覺得丟人。


    除了布料要求奇怪之外,對布的顏色也有要求,沒要什麽紅綠粉紫之類的貴布,灰、黑、藍這類的要求不少,而且不要求怎麽鮮亮,這個不難,雜貨鋪和布莊裏,最多的就是這些存貨,就算不夠,及時去邳州那邊采買也很容易。


    至於這袍服本身,樣式什麽的和練武之人穿著的短袍很像,袖口、褲腿和腰間都要搭配繃帶,這就是唯一複雜的地方。


    三種顏色的短袍數量不同,黑色的最少,灰色的最多,藍色的居中。


    而且趙進給錢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這個短袍的樣式以後隻有趙字營自己能用,如果有外人來做,要麽就是拒絕,要麽就是稟報給城內趙字營的主事人。


    這樣的短袍根本沒有人會來找裁縫做,也不是什麽漂亮出奇的式樣,學了也沒意思,不過趙進既然吩咐了,大夥都是幹脆利索的答應,沒有人敢不聽。


    三種顏色的短袍都被疊的整整齊齊,按照顏色分好,擺在專門的庫房裏,這讓大家覺得奇怪,不值幾個錢的東西怎麽會這麽看重。


    院子裏搭起了大棚,擺滿了桌椅,誰都知道這是要招待眾多客人,雞鴨豬羊,菜蔬彩果,一壇壇的好酒,都被送了過來,城內雲山樓停業三天,廚子帶著幫手也趕了過來。


    在招募新丁之前就過來商議的各路人馬,現在又是迴到何家莊相聚,趙進穿著一身便服,整日裏笑臉迎客。


    過來的很多人比上次來時態度要親善恭敬了不少,上次來還是客人,這次來則是自己人了。


    八月初八這天,何家莊集市停業,所有商販和住戶被勒令離開,最早也得天黑後才能迴來,何家莊這邊經常性的戒嚴靜街,對大家做生意實際上很不方便,不過在這裏人流物流匯集,比別處要多賺很多,些許不便,大家也就忍了。


    這一天在外麵遊蕩的,在各處要地站崗放哨的,都不是趙字營本隊,而是聯莊幾處的團練鄉勇,如果有認真仔細的人還會發現,這些站崗放哨,周圍巡邏的甚至都不是聯莊聯保各處的主力,都是些新丁。


    若有那老成持重的人,肯定要說趙字營妄自尊大,居安思危,不過話說迴來,如今在徐州地麵上,的確沒人敢來招惹這邊了。


    不過若真是有什麽敵人來襲,趙字營的家丁們隨時可以投入戰鬥,因為他們全體都是在何家大院東邊的空地前列隊,各個全副武裝,包括騎兵也在這邊。


    唯一可能會出問題的就是州城之內,在酒坊和趙家值守的人都換成了衙門的差役和尤振榮手底下的混混,那邊的家丁也趕到了這邊。


    在何家大院的壕溝前麵,搭起了一個大木台,趙進和夥伴們身穿新作的黑色短袍,肅立在台上,整齊列隊的家丁們距離木台十幾步,而各方來賓則是分列兩旁。


    鼓手在那裏不緊不慢打著鼓,在單調規律的鼓點下,一切都是落位,場麵也漸漸安靜下來。


    “這黑衣服在太陽下麵穿著熱!”趙進笑著自嘲了句,掃視周圍,他抬起了手臂。


    他這邊一抬手,鼓聲立刻急驟起來,家丁們各個肅然,周圍也跟著靜默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台上,此時何家莊內空無一人,隻有酒坊那邊還在忙碌,那邊傳來的聲響讓周圍更顯寂靜。


    “各位,咱們趙字營和諸位鄉勇救援徐州,打敗了流賊,救下了徐州百姓,這是大功德,咱們光榮,咱們戰死的弟兄們更光榮,正是他們衝鋒在前,才有這一場大勝。”趙進朗聲說道。


    旁觀的來賓都有點詫異,心想那戰鬥過去這麽久了,怎麽這次還要提起。


    “全體默哀,鼓聲六十!”趙進大喊道。


    鼓手又恢複了單調的頻率,一聲聲敲響,趙進和夥伴們在台上低下頭,台下的趙字營家丁們也都是低頭,場麵肅穆。


    看到這肅穆悲愴的氣氛,周圍的來賓也漸漸收了臉上的詫異甚至是嘲笑,各個莊重起來,有人跟著低下了頭,有人則是合十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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