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能做的都是差不多,凡是在徐州地麵上有字號人物和勢力,都把自家兒子侄子兄弟送了過來。


    隻要年紀合適,手裏能動員個幾百號丁壯的,往往送來的就是家裏二兒子三兒子和侄子之類的,百餘號丁壯的,直接就是把幾個兒子一股腦都送過來,那幾十號人的,琢磨琢磨,直接帶著大隊過來投奔了。


    至於何家莊連莊聯保的幾處,還有蔡舉人蔡正秋那一些,以及救援徐州的時候半路來援的那些土豪之流,都是傾巢而出,夠格願意操練刀槍的都過來投奔。


    有傳說如今徐州城內說話最管用的尤振榮,私底下長籲短歎,拿自己腦袋去撞牆,還對著自己幾個兒子掉了眼淚,說是你爹我當初糊塗,進爺主動要帶著你們,你爹我卻拒絕了,要是那時候過去,接下來就有大出息了。


    聚在何家莊周圍的青壯和當初不同了,頗有些鮮衣怒馬,背弓持劍的年輕俊傑出現,何家莊這個時候忙碌的很,裏麵的莊戶搬家,建築用的磚木土石都在城內那邊運來,還要在不遠的地方搭建磚窯,大批的工匠也是趕到,趙字營除了訓練之外,巡邏和放哨的時間也是增多,嚴禁無關人等靠近,所以在趙字營周圍各處房子租價上漲的厲害。


    周學智牽頭,石滿強的父親和雲山寺負責營建的僧人都在何家莊這邊住了下來,翻蓋營建,千頭萬緒,忙得不可開交。


    唯一好解決的就是勞力,分在各處的流民被輪流調撥到何家莊這邊來勞作,沒有白吃飯的道理,挖土挖坑,砸牆搬運,處處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趙進把所有的事情都是布置了下去,本以為自己可以清閑,看看那些邸報,研究下火器,沒曾想他也沒辦法清閑下來,徐州各處士紳名流,夠身份不夠身份的都過來拜見求見,各種討好,也有各種商議,徐州的局麵確定要改變了,徐州上下都要聽這個趙公子了,誰都想在這個變局裏撈到好處,最起碼也要維持住自己的地位不變。


    “..。我家將主說了,進爺算是他的子侄輩,這幾次徐州的大事,我家將主和下麵各位都有不少的功勞到手,他是欠進爺人情的,所以進爺這邊想做什麽他都支持,以後打著進爺旗號的,我們這邊絕不會沾手,該幫的一定會幫..”


    在趙進的書房中二人對坐,趙進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裏,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文人屁股在椅子上挨個邊,身體前傾對趙進說話,如惠則是站在趙進身後。


    這中年文士十足的師爺幕僚打扮,說到這裏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又是說道:“我家將主說了,大家關係這麽好,動刀兵豈不是傷了和氣,隻要進爺這邊別做什麽太大逆不道的事情,雙方就是朋友。”


    “朗朗乾坤,太平盛世,趙某衛所出身,家父吃著朝廷餉銀,怎麽會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周師爺這話就過份了,不過周參將的意思趙某明白,也請周師爺轉告,周參將在徐州的生意趙某不會動,有錢也是大家賺的,有什麽事彼此碰麵先聊聊,然後再做處置,這的確比傷了和氣強。”趙進四平八穩的說道。


    那周師爺笑容滿麵的連連點頭,又扯了幾句閑話,還說什麽周參將麾下有幾位老兵閑不下來,願意到趙進這邊領份工錢,還請進爺收留,說完這個才恭敬的告辭。


    盡管參將的幕僚師爺在知州麵前都可以平起平坐,但他還不夠資格被趙進送出院子,是如惠代為送出,迴來後就笑著說道:“周參將靠著東主掙來的這些功勞,差不多可以弄個總兵當當了,結果就這麽假模假式的來個互不幹涉,真是小氣。”


    趙進站起倒了杯茶,笑著說道:“我懷疑孔九英和這個周參將有什麽勾結或者默契,所以滅了孔九英,周參將這邊就立刻上門,要麽是怕了,要麽是擔心。”


    聽到趙進的分析,如惠一愣,隨即緩緩點頭說道:“估計有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如果咱們說出去,會給他很大的麻煩,今日來算是示好,也算是警告,周參將手下騎兵近千,步卒過萬,東主還是要慎重對待。”


    “出去看看,這幾天接待的人太多,說話都情不自禁的打官腔了!”喝下茶水,趙進笑著說道。


    “東主應對得體,怎麽能說是官腔。”如惠奉承了句。


    兩個人走到院子裏,趙進突然說道:“周參將的轄區北到山東濟寧,西到河南商洛,南到鳳陽府城,東到大海,這麽廣大的區域要靠他的這些千把騎兵萬餘步卒鎮守,平時有事還好,一有大事隻能調集,這次邳州平亂,周參將隻是集合了三千多步卒,而咱們現在隨時可以集齊三千丁壯。”


    他這邊看似閑談,如惠卻身子一激靈,急忙壓低聲音說道:“東主慎言,徐州這兩年雖然變故多多,可天下間還是太平的很,大明又何止他一個參將。”


    “我隻是隨意說說罷了,你是不是想的太多。”趙進似笑非笑的看過去,如惠一愣,也會心的微笑起來。


    從翻建何家莊開始,大家總算明白了流民們的用處,那就是大規模的土方工程,在附近修建磚窯,重新修整渡口,而且徐州靠著黃河卻經常鬧幹旱,挖掘溝渠引水灌溉也是應有之義。


    各處積存的陳糧,用來釀酒的高粱,都被投入到賑濟流民中去,盡管不影響正常的事務,可積存的減少總讓人擔心。


    讓趙進這邊驚訝的是,邳州那邊開始有糧食運送過來了,在流民大規模南下前後,邳州隅頭鎮賣酒隻能換到銀子,雖然這也不錯,但比起漕糧換酒,然後細糧換高粱這幾個倒手賺到的,總歸是差不少。


    而且自從在城下那場廝殺之後,趙進這邊也是明白,恐怕自己和聞香教結下了深仇大恨,以後這生意就未必能做了。


    沒曾想這場大戰餘波未平,漕糧換酒的生意就已經重啟,而且規模當真不小,這倒是讓趙進和夥伴們哭笑不得,得出了個結論,不管官家私人,又或者心思詭異的教門,大家有一點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發財賺錢。


    大批的白米從邳州進入徐州,也有不少在邳州當地直接交易,換成了粗糧或者其他物資,然後通過陸路水路進入徐州,甚至有這邊談定了,漕糧和貨物南下北上與徐州無關,而那邊就直接從別處運進徐州。


    漢井名酒賣的越來越遠,山西和陝西,還有北直隸甚至遼鎮,都有不少人喝到了漢井名酒,價錢不貴,味道醇烈的白酒很符合北地百姓的需要,讓這邊的價錢也跟著水漲船高。


    不過這燒酒的產量僅僅是增加了三成不到,趙進要給自己留足餘量,在流民屯田收獲糧食之前,要盡可能的多做儲備。


    趙家和徐家的婚事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趙進和徐珍珍目前的身份都是百姓庶民,不過彼此的地位在這裏,也不可能真跟小門小戶那樣簡略,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結親這有品級人物才能用的六禮當然要一步步進行。


    但操辦這件事的雙方人員都知道彼此的想法,禮儀程序不重要,關鍵是最後能在一起,所以大夥盡可能的快。


    若是平常人家甚至官宦門第,這麽弄一次,肯定要被方方麵麵恥笑,可關係到趙進和徐珍珍,大夥紛紛稱讚有古風,要不然就是新氣象。


    在這忙碌期間,王兆靖托人帶迴兩封信,信上先是問候大夥的近況,然後說自己一切都好,等考完立刻就迴去幫忙,還說在徐州久了有些坐井觀天,大家都應該多出來看看什麽的。


    在七月二十五這天,王自洋帶著大批的白酒啟程,他比往年早迴去了一個半月,他除了駱駝外,其餘的牲口都賣光了,趙進自己買了許多,雲山寺買了許多,王自洋他們這些牛馬商人本以為這一年能保本就不錯,沒想到比往日裏多賺了三成以上。


    更不用說他們帶迴去的酒比市麵上的價錢低了足足四成,比預先的份額多拿了二百壇,他們為趙進不遺餘力的幫忙,那些韃子夥計更在關鍵時候有大用,趙進報答的也是幹脆。


    孔家莊那邊的廝殺終於有了結果,豐縣縣衙以民亂為由,召集了地方上的團練鄉勇差不多兩千多人,這裏麵徐家出了大力,一次將孔家莊的殘餘還有在那邊糾纏廝殺的杆子響馬掃平,繳獲也是巨大,有三成已經給趙進這邊留了出來。


    如今天寒,到了八月,清晨黃昏和晚上都要穿兩層了,也就是正午的時候還炎熱些。


    何家莊周圍的熱鬧也到達了頂峰,四處湧來送來的年輕人已經接近了五千,有錢的租住在民家,沒錢的就在野外將就,年輕氣盛少不得要彼此爭鬥,趙字營和聯保幾處的團練鄉勇連軸轉了起來,到處彈壓抓人,甚至連相熟的馬隊都借了過來,那裏出事,不問青紅皂白,過去先一通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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