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做法很快收到了成效,流民裏的死硬骨幹,殘留下來的山東聞香教眾,還有些留下來伺機動作的,不少都被揪了出來,徐州總捕頭陳武對這件事十分看重,特意安排幾個心狠手辣的過來審問,不是每個人都能忠心不二,舍生忘死,招供的人不少,這麽一連串的又帶出不少人來。


    什麽隱藏在流民中的,什麽徐州本地安插的教眾傳頭,什麽彼此串聯,各種事情不斷的被揪出來,開始殺的人頭滾滾,監牢裏不斷的上報“瘐斃”“暴斃”,幾天之後,人心就安定了不少。最讓人感覺無奈好笑的是,居然還有雲山寺的十幾個和尚被抓了出來,他們的罪名是侵吞賑災錢糧。


    這讓如惠覺得很是丟人,雲山寺上下經手辦事撈好處已經成了習慣,不過這些和尚屬於不知道輕重的,趙進的錢財居然也敢伸手。


    不養吃白食的,整日裏閑著圈著肯定會鬧出亂子,這是上上下下的共識,稍加休整的流民們第一項工作是修建自己的住處,第二項工作也有了計劃,那就是挖溝清淤,靠著黃河卻沒有享受到什麽灌溉的好處,趙進和各處精通農事的人商量之後,決定挖溝渠灌溉農田,這項大工程一開始,流民就都有事情做了。


    七月初八這天,先前在城中貨場灰頭土臉的賈指揮帶著徐州衛的幾個頭麵人物上門了。


    因為比趙進定的日子要晚,徐州衛那邊還特意安排人過來告罪,說幾個人在外麵沒迴來,要聚齊了再來。


    不過過來告罪的那人和董家趙家關係都不錯,直截了當的說是有個指揮在清江浦那邊養了兩個小的,一時間趕不迴來。


    三個指揮使,一個指揮同知,一個指揮僉事,衛所裏這個位置的人不止這幾個,不過來的應該就是說話管用的了。


    他們七月初七的晚上就是來到,先派人遞了帖子,說這麽晚就不上門打攪,第二天未時登門。


    這讓趙進很是奇怪,未時都已經是下午,他們上午去做什麽,這個就不用他來吩咐,劉勇已經安排人過去看著了。


    第二天上午趙進不得閑,練武之後練兵半個時辰,周學智和陳宏以及雲山行的幾個賬房就報著賬本過來了,知州衙門一次拿不出這麽多現銀,要用庫裏的東西折抵,估計鹽引秋糧上也要有說法,這倒是正合趙進這邊的需求,最起碼現在流民那裏就需要糧食,為了應付如惠所描述的流民湧來的景象,加大儲備也是必須。


    趙進自己的儲備要用多少,多少要用官府支付的勞務犒賞,這些都要計算,兩個酒坊重新開始出酒營業,隅頭鎮孫家的需求量開始變大了,不僅補上了幾處的缺口,甚至還有超過,高粱怎麽調撥,銀子要劃撥多少給災民們購買材料農具,這些也要打算。


    現在所有人裏,對這些最熟悉的就是陳宏,他年紀小,赫然是大管家的樣子,趙進問的問題,他立刻能報出精確的數目,並且拿出辦法來,開始的時候,周學智和其他幾位賬房用“這個少年真了不起”的眼神看著,到了後來,則是不把陳宏當成少年,就是專注認真的討論數字。


    “你們兄弟兩個都為我操勞,你這麽壯實我不擔心,二宏還不到十五就操心這麽多,可別傷到了精神,那我就是造孽了。”趙進和陳昇笑著說道,賬目什麽的理清,陳宏就要坐著馬車盡快迴城,他還要和衙門戶房戶書典吏等人對賬核銷。


    一說起自己的弟弟,喜怒不形於色的陳昇臉上也有笑容,搖頭說道:“我爺爺十二歲就拿著刀上陣了,我爹十五歲進的捕房,他不過動動腦子怕個什麽,沒那麽嬌慣,家裏也就是我娘心疼,還總是念叨,有這個腦子應該去讀書取功名,可二宏記賬可以,讀書卻記不住。”


    說到這裏,兩個人都是笑了,那邊劉勇進了屋子,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開口說道:“徐州衛那夥人一早就起來,拽著冰峰去逛了,每個集市都走,還看了咱們積存高粱和賣酒的地方,一路上就是問價錢看貨色,他們帶著的下人還買了不少東西。”


    趙進和董冰峰都是出身衛所,趙家和徐州衛關係已經淡薄,而董冰峰這邊千絲萬縷,沒撕破臉就要做個晚輩,這幫人招唿著就不得不去。


    劉勇喝完茶也是搖頭笑:“徐州衛這夥人看著就是做生意的,絲毫看不出都是武官武將,那賈指揮去問價的時候我還湊近了看看,那手上一點繭子也沒有,怕是從小到大沒幹過一點活,刀把都沒摸過。”


    他說話喝茶的時候,吉香也是進來了,吉香和石滿強不同,他看到兄弟們人一多,不敢手裏有沒有事,總要湊過來說幾句再離開,而石滿強則要做完手裏的活計,不叫他就不過去。


    聽到劉勇的話,吉香笑著接口說道:“徐州衛比咱們趙字營差太多了,不知道天底下其他衛所怎麽樣?”


    他這邊隨口一說,陳昇卻開口說道:“咱們徐州人性子烈,大夥都是好武,有時候什麽都不顧,拿出刀子就上,因為這個,衛所裏有些事還不敢太狠,所以算是好的。”


    吉香和劉勇都瞪大了眼睛,徐州衛看著廢物成這個樣子,居然還算是好的。


    “聽我二叔說,其他各處衛所的軍將真把軍戶當牲口用,強占妻女這樣的勾當也是尋常。”趙進接口說道。


    他這一補充,大家都能理解徐州這邊的情況了,以徐州衛軍戶的性子,當牲口一樣幹活能忍,要是做別的,那真是掏出刀子火並了,事後還有無數人叫好,民風如此,軍將們自然會有分寸。


    “徐州這麽廢,各處居然更廢。”吉香在那裏嘿嘿笑了幾聲,轉身就要繼續去忙。


    “大明如今又不靠衛所來打仗,周參將那些兵馬才算根本。”趙進笑著說道,吉香點點頭邁步出門。


    午飯時候如惠才出現,雲山寺收攏的流民要盡可能的打散混雜,同鄉同縣盡量的不要在一起,如惠上午就去忙碌這個,雲山寺那邊來了幾個莊頭。


    “東主,徐家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了,原來是孔九英也上門提親,估計那徐家小姐感覺兩難,所以才裝病。”如惠還帶來了別的消息。


    趙家和徐家結親,當日轟動徐州,孔九英派人上門,即便徐家不想讓別人知道,可也隱瞞不了多久。


    這個消息一說,趙進臉色一沉,其他夥伴們臉上都有怒意,居然在親事上橫插一腳,實在是太目中無人,而且這舉動中侮辱的含義太重。


    “鄭全那邊從流民裏打聽來的消息,恐怕這孔家的馬隊也參與了,這樣的禍害應該滅掉!”吉香怒聲說道。


    石滿強邊上點頭,粗聲粗氣的附和說道:“這夥雜碎就是仗著多了四條腿,打不過跑得快,現在還真是膽大包天,留不得了。”


    “應該滅殺!”陳昇說得很簡短,也很堅定。


    “大哥,孔家在黃河北邊經營的時間太久,城外的江湖草莽,城內的三教九流,他們伸手太深,即便這次不少人過來磕頭示好,可還是麻煩,孔家對咱們有大妨害。”劉勇也跟著說道。


    趙進一直沒出聲,陰著的表情也恢複正常,伸手撕了塊餅後沉聲說道:“的確該滅,可剛才石頭說到了點子上,他們有馬,相隔這麽遠對他們就不是大事,騎馬可以遊蕩襲擾,我們的活動範圍要小很多,而且現在我們對泡河沿孔家莊那邊不熟,真要過去,太容易被提前發覺,如果他們不和我們硬碰,而是派馬隊不斷襲擾,那就禍事了。”


    這番話說得大家都冷靜下來,趙進搖搖頭,沉默了會又對如惠說道:“孔家這麽幹也是針對我們,而且孔家距離徐家沒有隔著河,對徐家的影響肯定更大,徐家現在為難,時間久了,估計會傾向那邊。”


    “東主說得是,孔家自己有馬隊,那邊的幾夥馬賊不是他們假扮,就是受他們控製,如果他們雙方真的撕破臉,徐家向外銷貨的商路就徹底被堵死了,那徐家小姐把家業看的天大,會怎麽樣,還真是不好說。”如惠說話直接的很。


    趙進把餅撕成小塊,一塊塊放入口中,直到吃完才悶聲說道:“孔家和徐家如果結合,對我們是大害,我不想看到這件事變成真的。”


    如惠聽了這話,直接看向劉勇,劉勇愣了下對如惠點點頭,然後兩人一同對趙進點頭。


    這頓午飯吃完後,氣氛有些悶,那邊董冰峰卻擦著汗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抱怨說道:“從不知道這夥人有這樣的精氣神,在衛所的時候怕冷怕熱怕累,連馬都懶得騎,今天卻精神這麽好,東走西跑到現在,連口水都不願意喝,不停的看,不停的問,可累壞我了!”


    董冰峰性子沉靜堅忍,大夥從來沒看到他這樣的表現,可見真的煩躁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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