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搬酒運酒,大門邊上的屋子內客似流水,飄香酒坊前依舊是熱火朝天的場麵,根本沒人知道昨晚有人射火箭進去。


    看熱鬧的閑人不少,還有不少孩子奔跑期間,凡是人多的地方都是如此,商戶和夥計們都沒注意到閑人中不少人看得不是熱鬧,而是盯著人看,孩子們也在到處亂跑,看到不太對勁的就多看幾眼。


    劉勇把能用的人全派出去了,他也不要求什麽敏銳,隻讓手底下的人喊上自己的朋友還有貨場上的孩子,那些朋友每天五文錢兩個餅子,孩子們兩塊餅子,在酒坊周圍看到不對勁的就盡快報信,有些在陳二狗和殺豬李手下的老江湖就會過去看幾眼。


    這些老江湖眼睛都很毒,什麽人什麽來曆,分辨清楚很容易,眼下的酒坊外麵看著熱鬧,卻沒什麽外人。


    但一天下來,不對勁的人看到很多,過去看過之後發現很正常,根本沒什麽收獲。


    等天黑下來,閑人和孩子們散去,劉勇的心腹探子都留下,他們沒有呆在街道上,反倒去了幾處必經之路邊上的宅院裏,把院門露出條縫向外張望。


    城西排骨張那邊熱鬧非凡,劉勇站在門前笑嘻嘻的迎客,把身份各異的客人請到裏麵去,有些客人過來卻被夥計告知整個店今晚被人包下,有好事的打聽兩句,才知道是趙進今晚在這裏清客。


    排骨張在城內隻能說是個大眾館子,很多人來這裏吃就是為了吃肉解饞,能被趙進包場,上上下下都興奮的很,店東親自去選肉買菜,在後廚盯著大師傅做,生怕伺候不好。


    趙進也很大方,除了該給的飯錢之外,還答應每月給排骨張六壇酒,別看這酒要買,但城內現在很難買到,隻要店裏有這酒,生意就會變好不少,店東家和掌櫃都是高興的不得了,更是下力伺候。


    這邊人來人往的,附近又有一個骰子攤,當真有幾個閑人在外麵看熱鬧。


    “看到沒有,那瘦小的半大孩子就是劉勇,幾個月前還在黑虎廟那邊端茶倒水伺候人,現如今也是一方人物了!”


    “什麽半大孩子,這年紀娶老婆生孩子的難道還少,這叫運氣,跟上了大能的人,那趙進..”


    “你看你看,那不是殺豬李,居然還笑著和劉勇說話,那邊是陳二狗..”


    殺豬李和陳二狗如今也是威震城南的角色,從前或許還有不服的,可趙進橫掃城南後,就沒什麽人敢冒犯他們二位了。


    不過這威風也是對著別人,對上幾個月前還不在他們眼裏的劉勇,兩個人都是客客氣氣,他們都知道劉勇是趙進的兄弟,按照江湖上算法,最次也是趙進那邊的八當家,手裏也有幾十號人聽命的。


    他們兩人這樣的態度,那些被請到的傳頭之類則各有不同,尤振榮這類本就是江湖上的角色都是客氣,特別是城南那些知道厲害的,其他傳頭則是畏縮冷淡,他們很多人都是第一天看到劉勇。


    聞香教的傳頭各色人等都有,但穿綢衫的人少,穿布衣的人多,麵色白淨的少,滄桑困苦的多,看起來沒什麽太富貴的階層。


    隔斷雅座的屏風都已經撤去,這排骨張的大堂也能擺下十幾張桌子,分別落座之後,熱氣騰騰的燉排骨和炒菜就被擺上來,有的人還矜持些,有的則直咽口水,有心人卻看到趙進身前的桌麵上沒有飯菜,隻是用紅布蓋著一堆什麽。


    “這些傳頭過得這麽辛苦嗎?”這個場合王兆靖不太合適出席,索性留在酒坊那邊讀書,其他人都跟著過來了,看到傳頭們的表現,董冰峰很是奇怪。


    趙進沒有迴頭,卻笑著解釋說道:“過得好的,誰還去信教,很多人入教本來就是為了求個救濟幫扶,但在有些人手裏卻變了味道。”


    無生老母、彌勒降世、真空家鄉,來生極樂,這些噱頭不是沒人相信,但大家更看重的是今生,很多窮苦人家借著聞香教被組織起來,互相幫扶救濟,帶有很大的互助會性質。


    隻不過這聞香教的上層有野心,中下層也有一批頭目借著這個組織牟利,所以才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因為木淑蘭的關係,趙進父母對聞香教了解不少,趙進在詢問中漲了很多知識。


    “請各位來,有兩件事!”看著人到的差不多,趙進站起說道。


    他這一站起,所有人都不敢坐在那裏,齊齊的跟著站起來,嚇得上菜的夥計一跳。


    “連續兩天晚上有人去我那酒坊縱火,趙某難道命裏缺這個,怎麽總是有人找上門放火?”趙進說得很輕鬆,董冰峰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連忙低頭。


    可其他人卻沒這個感覺,陳二狗和殺豬李身體一震,聞香教的那些傳頭們臉都白了,他們可都記得清楚,上次那個什麽李陽昏了頭半夜去放火,結果趙進掃了城南,然後這李陽半夜被燒死,現在又有不知死活的人去放火?


    劉勇一直在盯著席上的人,試圖找出反應異常的,可大部分聞香教的傳頭都在震驚,都是目光閃爍,彼此交換眼神,這樣的情況下,還真是看不出什麽異常的。


    “趙某在這裏放句話,如果在座各位知道什麽,最好是早點找我說出來,我算他有功,什麽都不計較,如果被我查出是誰,有牽連隱瞞不報的人等同縱火兇徒,什麽下場,大家能夠猜到。”趙進侃侃而談。


    當然能猜到,不是燒死就是滅門,大家更是戰栗,有些人甚至不敢抬頭了,但這個反應劉勇也能看出來,這就是驚慌害怕而已。


    趙進說完這句,伸手把桌麵上的紅布撤去,四十錠十兩的銀元寶整齊疊放在那裏,燈籠掛在梁上,燈光映照,銀光四射,大家眼神都是集中過去,恍惚間覺得整個大堂都明亮了許多。


    “提供線索的獎一百兩,協助抓到縱火犯的獎四百兩,趙某說話算話。”趙進朗聲說道。


    這話說完,屋子裏的氣氛又是一變,威懾是一迴事,白花花的現銀擺在那裏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一百兩銀子可以舒舒服服的活幾年,還能當成本錢做個小生意,四百兩銀子甚至能讓人翻身,原來是中等戶,買地成為地主,或者買個鋪麵做個商人,江北這些地方,就算是家裏有幾千畝地的地主,手裏也未必有二百兩銀子現錢。


    說白了,這些銀子可以改變命運,徹底脫離眼前的生活,陳二狗、殺豬李、尤振榮等人,他們僅僅是看著眼熱而已,這筆銀子不少,但也僅僅就是不少,而對於那些苦日子出身的傳頭們來說,眼睛都紅了。


    就連排骨張這邊的掌櫃夥計都停下了忙碌,站在外圍看著桌麵上的銀子,這實在是太過誘人。


    邊上仔細觀察的劉勇同樣沒看出什麽來,因為大家看著銀子的眼神都是同樣的熾熱貪婪,根本分辨不出什麽異樣。


    趙進掃視一圈,笑著又把紅布蓋上,朗聲說道:“來報信的人,趙某會替他守密,不用擔心有什麽後患。”


    屋子裏的安靜這才被打破,有人小聲議論兩句又馬上停住,隻剩下粗重的唿吸聲。


    “耽誤大夥吃飯了,趙某再說一句,和我為敵的,我絕不放過,那嚴黑臉在城南設局殺我,事後跑到城外就以為太平了嗎?想得倒美,這賬馬上就要算!”趙進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說完這句,趙進才放緩了語氣,笑著說道:“大家吃好喝好,今天漢井名酒敞開了喝,大家不要客氣。”


    傳頭們對趙進最後這些話沒什麽反應,隻是悶頭大吃起來,倒是陳二狗、殺豬李和尤振榮幾個有實力的又彼此交換眼神,大家心裏都有些驚愕,趙進這是要向城外伸手了嗎?


    自從趙進崛起以來,做事行事就有個範圍,基本上在城南肆無忌憚,其餘幾處就低調節製,大範圍局限在城內,從不向城外伸手。


    這種行事風格聰明人都能看懂,城外雲山寺勢力龐大不必說,鹽上、河上方方麵麵的豪傑都有,就連村鎮裏也有宗族的勢力,各方交錯,危險麻煩的很,反倒是城內除了官府之外,沒什麽太強力的存在,適合大展拳腳。


    所以大家都評價趙進做事有分寸,雖然剛猛囂張,卻粗中有細,謹慎異常,這樣的人必然會有出息。


    但現在不出城不代表永遠不出城,隻是大家沒想到趙進會選在這個時候出城。


    可細想也沒什麽不對,酒坊做的這麽紅火,大筆的銀子進賬,手裏養了幾百號人,更不要說雲山寺這邊過來買酒,算是雙方借此改善關係,也該到了大展拳腳的時候。


    尤振榮臉色雖然平靜,心裏卻有些擔憂,這樣一位強人出城,城外肯定要有變數,自家大部分產業都在城外,不知道要受什麽影響。


    而陳二狗和殺豬李兩人臉上卻有掩飾不住的興奮,他們兩個從前或情願或不情願,都算是臣服於趙進,不管有沒有行過江湖上的儀式,從關係上來說,趙進都算他們的龍頭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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