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皆驚,連如惠和尚也是愕然,皺著眉頭說道:“趙公子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不大,你沒來之前,我打算把雲山寺在城內的勢力全部清出去。”趙進朗聲迴答。


    如惠和尚上下打量了幾眼趙進,最後還是微笑著點頭說道:“趙公子既然有這個打算,貧僧會迴去和方丈和監寺去講,貧僧覺得趙公子這個要求他們會答應的。”


    屋子裏趙進的同伴們臉上都有興奮神色,剛才趙進得寸進尺,他們都覺得過了,覺得趙進要得太多,反而會引起反效果,沒想到這邊步步壓過去,對麵步步退,這個要求居然又成了。


    “出家人不誦經禮佛,行善渡人,卻整日裏學那些江湖上的道道,早該吃今天這個教訓,這也不是壞事。”這話聲音不高,不過趙進那桌上的人都聽得清楚,讓他們驚訝的是,這話居然是如惠和尚自己說出來的。


    “大雷,去外麵把李書辦請進來吧!”趙進轉頭說了句,這位李書辦一直就沒有進來,想必在等著屋內談完。


    沒多一會,李書辦笑嘻嘻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捧酒壇的夥計。


    等到那李書辦坐下,打開酒壇,濃烈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由那夥計動手,每人麵前斟滿一杯,到如惠和尚跟前的時候,夥計遲疑了下,如惠和尚卻笑著指指杯子,看來不太在乎戒律的。


    不得不說,如惠和尚的風度翩翩,讓本該很緊張的講和變得很輕鬆,看到他不守戒律,氣氛又親切了點。


    趙進看看同席的人,舉起麵前的酒杯說道:“從此刻起,從前的那些都一筆勾銷,還望貴寺要信守承諾。”


    “請趙公子放心,本寺答應的事情絕不反悔。”如惠和尚同樣麵帶笑容,舉杯迴敬。


    盡管沒聽到剛才的話,可看到這個場麵,刑房的李書辦也知道講和已經成了,笑著舉起杯子湊趣說道:“和為貴,和為貴。”


    從小到大,趙進這還是第一次喝酒,酒水入喉,好似胸膛起火,一直燒到了胃裏,趙進霎時間臉漲得通紅,連忙夾菜吃下才壓住,倒是如惠和尚幹了這杯後,臉色如常。


    “美酒性烈,小進多吃點菜。”到這時候,李書辦總算把自己放在長輩的立場上了。


    趙進悶頭吃了幾口,心裏卻在納悶,他當年也是酒場常客,雖說不好酒,但喝得多了,酒的優劣還是能嚐得出,剛才那酒喝起來味道不怎麽純淨,雜味很多,怎麽就是美酒?


    而且這李書辦和如惠和尚明顯是酒場老手,他們喝完後的神情卻是那種喝到美酒的樣子,的確奇怪。


    這疑問壓在心裏,接下來的酒宴很是盡興,第一杯喝完之後,趙進和夥伴們都沒喝,專心吃飯,倒是那如惠和尚和李書辦兩個人交杯換盞,喝得開心。


    骨頭張的燉排骨味道很不錯,又有人請客,少年們都是放開肚皮大吃特吃。


    接下來的時間裏,趙進愈發覺得這如惠和尚的不凡,談吐優雅,又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見聞廣博,衙門裏的事情,讀書上的事情,甚至武技上的事情都有頗為中肯的見解,和每個人都能說幾句,讓每個人都感覺如沐春風,這種表現,讓趙進想起當年的某些公關人才,甚至感覺還要超過。


    吃飽喝足,趙進讓骨頭張的掌櫃雇了一輛大車,將裝著金銀的箱子放上,大家緩步出門。


    李書辦提前些時候走了,趙進和如惠和尚出門的時候,趁著前後距離都比較遠,趙進笑著說道:“聽師傅的話,好像在雲山寺呆的不怎麽如意?”


    這個問題讓如惠和尚的臉色一僵,隨即笑著說道:“趙公子肯定是誤會了,身為寺中僧眾,那裏有什麽不如意。”


    從見到如惠和尚到現在,如惠和尚大概埋怨了幾句雲山寺,甚至僅僅是在話語中隱約帶著怨氣,但趙進卻沒有忽略這些話,對一個從頭到尾八麵玲瓏,人情精熟的僧人來說,又是在和雲山寺有仇的自己麵前,肯定不會因為大意或者疏漏說這些話。


    聽到對方否認,趙進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轉個話題笑著說道:“不知道師傅在雲山寺是什麽職位?”


    “貧僧是雲山寺的知客。”如惠和尚臉上重新帶了笑容。


    知客負責寺廟對外的接待,地位很高,按說以雲山寺的實力,知客僧人地位好處都應該不少,不該有什麽怨氣。


    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麵,趙進也沒有多問,隻是笑著抱拳說道:“來日方長,今後打交道的機會還多,如惠師傅若有事,盡管和趙某開口。”


    趙進停下腳步說這番話,這就是辭別了,他這番話說出,如惠和尚盯著趙進看了一會,搖頭微笑說道:“趙公子這番話倒像是四十歲老江湖說出來的,果真是少年英傑,來日方長,先告辭了!”


    如惠和尚的幾句話說得並不連續,裏麵卻包含很多重意思,但初次見麵,大家都有分寸在,行禮道別。


    迴去路上,大家跟在大車後麵,各個情緒高昂。


    “大哥,雲山寺那些禿驢都過來和我們求饒,他們肯定是怕了!”吉香興衝衝的說道。


    劉勇滿臉通紅,可能喝了一點酒,或者就是因為興奮,跟著幫腔說道:“平時雲山寺的那些人來到城內,城南各路人馬都畢恭畢敬的,可他們在大哥麵前卻畢恭畢敬的,大哥真威風。”


    孫大雷爬到車上,打開蓋子看看,滿臉的迷醉神色,蓋上蓋子後又跳下來,笑哈哈的說道:“好多錢,好多錢!”


    “這算什麽,沒聽吃飯的時候說,雲山寺以後也要給咱們交份子錢嗎?”石滿強不屑的說道。


    這裏麵董冰峰年紀最小,家境又富裕,這些話他沒有感觸,但又感覺到高興,隻是跟著笑。


    相比於前麵幾個人的興奮,走在後麵的趙進、陳昇和王兆靖三人則冷靜很多,


    聽著劉勇在那裏吆喝“從前為啥嚴黑臉最大,還不是因為他雲山寺做靠山,現在雲山寺那些人怕我們..”


    “趙兄,這樣的城下之盟,靠得住嗎?”王兆靖低聲說道。


    趙進笑了聲搖頭迴答:“當然靠不住,隻要他們能對咱們動手,肯定不會管什麽講和,但現在他們被聞香教的人製約,沒辦法繼續盯著我們,而且咱們那次血戰,也把這些和尚嚇怕了。”


    王兆靖點點頭,那邊陳昇接口說道:“這些燒香的到處都有,真是他們出麵的話,雲山寺還真就不敢亂動。”


    雲山寺僅僅是徐州一地的豪霸,而聞香教則是山東和南直隸甚至河南各處都有存在,有聞香教威逼,雲山寺肯定不敢動作。


    看著前麵興高采烈的同伴,王兆靖遲疑了下又低聲說道:“趙兄,這就算徹底和解了嗎?”


    趙進慢了一步,陳昇和王兆靖都跟著慢下來,趙進沉聲說道:“和解?這麽大的禍害在邊上,睡覺都睡不安心,咱們現在剛起步,連城南這一小塊都抓不牢,要先做大了,然後再說。”


    聽到這話,三人對視一眼,都是會意一笑。


    半路上趙進又叮囑了一次夥伴們,讓他們苦練操練的項目,操練家丁之外,練武也不能懈怠,而且要千萬小心,盡量不要落單行動,而且單獨說了董冰峰,他現在每日騎馬來迴,一個人的時間太多,趙進建議他和孫大雷住在一起,反正孫大雷父母不在徐州。


    大家都覺得奇怪,心想最大的威脅雲山寺已經講和,怎麽趙大哥反倒更加小心謹慎。


    但這麽多年下來,夥伴們都習慣了趙進的正確,盡管不理解,卻知道聽從遵守,總歸沒錯。


    迴到貨場的時候,看到家丁們在魯大和李五的帶領下,正在那裏七歪八扭的訓練,隊伍已經亂的不像樣子,魯大和李五急的滿頭大汗,卻沒有什麽辦法,隊伍裏的家丁不少都在嘻嘻哈哈。


    不知道誰看到趙進過來,彼此提醒,家丁們立刻嚴肅起來,隊伍也有了點樣子。


    “小勇,你和石頭兩個人去訓練他們,不聽話的就狠狠的打。”趙進安排兩個人過去盯著,石滿強和劉勇連忙答應,有些興奮的跑了過去。


    之所以沒有親身上場,是因為趙進看到了在商行門前有三個人,兩個隨從打扮,中間那個看著則是個富貴出身的人物。


    這三人邊上放著兩擔禮物,那富貴人物看到趙進之後,也是臉上堆笑,快步走了過來。


    趙進看看身邊的同伴,每個人都在搖頭,沒人認識這個人。


    “在下王紀中,是玉柳居的掌櫃,今日特來恭賀趙公子的商行開張。”這人遠遠躬身抱拳,禮數十足。


    大家都沒聽過王紀中這個名字,不過“玉柳居”大家是知道的,這可是徐州城中最出名的風月地。


    徐州凋敝,可知州衙門、戶部分司裏麵大小官員不少,城內城外士子富豪也不少,這些人總要有個吟風弄月的處所,所以徐州城內附庸風雅的青樓也有幾間,這“玉柳居”就是最大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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