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功卻不繼續解釋了,而是道:“自己想。”


    徐如月:“……”


    恰好已經走在前麵的程玉蓉在催了,程建功就快步跟了上去。


    剛一走到,程玉蓉就期期艾艾地看著程建功。


    程建功略詫異,問道:“怎麽了?有事就說。”


    程玉蓉其實對於徐如月之前說的程建功也知道金條和將兩根都給她的話有些半信半疑。


    金條可不是一塊兩塊錢,而是值很多錢。


    如果她不說,怕程建功將來知道了會生氣,可如果現在說,也擔心程建功不高興。


    程玉蓉一時間有些兩難。


    程建功那腦子,很快就猜到了原委,更何況他們原本住的那屋就不大,他多少還聽到了徐如月和程玉蓉的對話。


    程建功就說:“為了金條的事兒?”


    程玉蓉的瞳孔睜大,下意識解釋道:“媽其實就是……”


    程建功也不容她解釋完就又說:“給你了,你就拿著。”


    剛把金條從口袋裏掏出來的程玉蓉:“……”


    “啊”了一下後,程玉蓉才傻傻地反應過來說:“哥,你不要嗎?”


    程建功無所謂地“嗯”了一下,又問道:“她給你幾根,兩根都給你了嗎?”


    程玉蓉還捏著那根剛剛拿出來的金條有些無所適從,搖搖頭說:“媽說一根給我,一根留給你。”


    “我和她說過兩根都給你。” 程建功“嘖”了下,又道:“算了,等下我再和她說一聲罷了。”


    程玉蓉這下腦袋總算清明了,連忙拽住程建功說:“哥,你別了,這個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我……要不你還是拿迴去吧,我聽說媽說你接下來要出門給嫂子看病,到外麵肯定缺錢,你還是拿迴去吧。”


    “我有錢。”程建功推開程玉蓉伸過來的手,“你安心收好,不用想太多,也別拿出去在人前晃,現在世道亂。”


    程玉蓉連連點頭,又幾次和程建功推拉,發現他真的不要後,才滿心複雜地收起金條。


    到了磚窯廠後,程建功就帶著肖聞京他們說明了來意。


    程玉蓉本來就是上塘村嫁出去的姑娘,且現在村子裏的人對程建功一家的感官都非常好,因此連帶著看程玉蓉的眼神都十分的歡喜。


    尤其在聽到他們有想要買磚瓦的情況下,一個個不管幹活還是不幹活的,眼睛都瞪大了。


    好些人甚至都直接圍過來了,衝著程玉蓉和肖聞京嘰嘰喳喳。


    肖聞京懷裏的小屁孩肖向東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場麵嚇一跳,倏然張嘴哭了起來。


    一群光著膀子的大男人們不僅沒覺得不好意思,甚至還嘻嘻哈哈地逗著肖向東道:“咋還哭了呢,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倒是徐建軍看他們一人一句,連他都被擠得插不上話了,就沒好氣地拿著地上的大掃帚往這群漢子們的大腿上抽了抽,趕羊一樣趕著他們道:“滾滾滾,沒看見都把人家孩子都嚇哭了麽,還在這兒圍著幹啥,趕緊幹活去!”


    一群大男人被削了也不在乎,雖然被迫迴到了工作崗位上,但是幹活卻不走心,還在不停地朝著肖聞京他們所處的那片張望。


    這可是他們村自建磚窯廠來的第一筆單子呢,咋能不讓人激動。


    徐建軍也很激動,但是他比其他人稍微冷靜了許多,在聽完後就說:“賣我們村肯定是要賣的,就是……”


    遲疑了下,徐建軍還是沒忍住將程建功拉到一邊悄聲道:“建功,你妹他們家真的缺磚瓦嗎?該不會是你看著咱們村還沒有開張,所以找玉蓉他們來幫忙的吧?”


    程建功:“……”


    平時嘴皮子非常利索的程建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他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他像是這麽能為村子裏麵著想的人嗎?


    如果叫徐建軍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很努力的點頭。


    怎麽就不是呢!


    不僅幫村裏建磚窯廠,還提議建學校,還幫他把村裏沒有守住老師的全部工作的麻煩給安撫下去,過兩天還到外麵給村子裏想辦法買書……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是為了村子好。


    但可惜他們現在的思想不在一個頻道上。


    “是我妹夫說的家裏漏雨,缺瓦片。”說完這句,程建功又停頓了下來,想了下才繼續開口說:“我估計各個村裏麵房頂漏雨,缺少瓦片的人家應該不少,畢竟咱們這兒附近也隻有西川鎮那邊有磚窯廠,但是那邊的又貴又買不到。”


    “二的話,一般家庭撿瓦後,可能就缺幾塊,十幾塊,最多幾十塊瓦片的樣子,這樣小批量的貨物根本都不夠磚窯廠開火燒窯費的功夫,而磚窯廠一般都不愛搭理這樣的人,所以我才猜測很多家裏應該都缺瓦片,你如果想要將咱們的瓦片賣出去,可以和附近的幾個村子的領導幹部對接一下,就說如果他們以村子的集體名義買的話,咱們可以給他們稍微再便宜一點,或許能拉來不少單子,後續慢慢等咱們的磚窯廠的名聲傳播出去了,應該就會慢慢有人自己找來了。”


    徐建軍的眼睛越聽越亮,甚至都激動地抓住了程建功的胳膊,非常大聲地說:“建功,還是你的腦袋瓜子聰明!”


    程建功失笑,掰開徐建軍的手說:“那等下記得給我妹妹他們一家便宜一些。”


    “放心,玉蓉可是咱們村走出去的姑娘,我還能坑自己村裏的姑娘麽!”徐建軍大力往程建功的身上拍了下,這才走過去問肖聞京他們有關買磚瓦的事。


    確定肖聞京他們是真的想買後,徐建軍就說:“你們是我們磚窯廠建成後來買的第一人呢,玉蓉又是我們上塘村的姑娘,更何況你哥都開口了,這樣,我按四分錢一塊給你們,你們覺得咋樣?”


    肖聞京和程玉蓉都有些傻眼,居然才要四分錢一塊,這也太便宜了吧!


    徐建軍看他們不說話,以為他們還在嫌棄貴,沒忍住皺了皺眉說:“四分是最低價了,真的不能再便宜了,本來我們商量的是如果是一個村子集體購入的話,就按照四分二的價格,普通人來買就是正常的價格,四分真的是最低價了,再低的話,我也做不了主了。”


    程玉蓉連忙擺手說:“建軍大哥,你誤會了,是我們沒想到竟然這麽便宜,正常的瓦價也要五六分呢,你這便宜太多了,西川鎮黑市的磚都叫了四分甚至五分的價了。”


    徐建軍擺手說:“咱們是正規的集體產業,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都說了你是我們上塘村的姑娘,又是建功的妹妹,還是第一個買家,不給你便宜點,迴頭大家夥該不樂意了咋辦。”


    走過來的程建功眼見程玉蓉還有些不好意思,就又把剛才和徐建軍說的集體對接購買的事情說了下,才又道:“你不用糾結,迴頭多在你們村裏給我們生產隊的磚窯廠多宣傳一下,如果能給我們的磚窯廠拉來單子,建軍說不定還要感謝你呢!”


    徐建軍立馬點頭,“對對對。”


    肖聞京和程玉蓉聞言也沒再說什麽,很快和徐建軍溝通好差不多要買的瓦數,然後說明天就過來拉。


    徐建軍點頭。


    沒多會兒,程玉蓉他們一家就走了。


    徐如月戀戀不舍地送了好遠才停下腳步。


    程玉蓉也不時地迴頭看徐如月他們,直到真的看不見人影了,程玉蓉才抿了抿唇角,略微有些歡喜地說:“本來聽到家裏出事的消息後我還很擔心,但這次迴來後卻發現他們過的很好,這我就放心了。”


    肖聞京點點頭,但卻並沒有吭聲。


    程玉蓉想了下又說:“不過家裏這麽大的變化是我沒想到的,以前我還總擔心媽和哥他們在家裏吃虧,現在見他們這樣,我實在太開心了。”


    肖聞京這時候卻忽然道:“那你爸那兒呢?”


    程玉蓉聞言就開始冷笑,“他算我哪門子爸,他就是一個……”


    程玉蓉咬牙切齒,可是罵人的話實在說不出來,幹脆又“哼”了下說:“反正我以後絕不會再和他扯上關係了?”


    肖聞京皺了皺眉,“又發生什麽事了?”


    程玉蓉抿了下唇,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從口袋裏掏出徐如月之前給她的那根金條。


    肖聞京的眼神驟縮,“你哪兒來的?”


    程玉蓉並沒有聽徐如月的話,而是一五一十地將當初程知仁明明藏著金條卻不願意拿出來換糧食,硬是用她的婚姻換了糧以及後來徐如月和程建功找到金條的事說了出來。


    然後又講了徐如月給她的這一根,眼眶微濕道:“我之前還一直怪我媽,但是她心裏其實比誰都難過,她還是在乎我的。”


    肖聞京沒想到竟然還扯出了當初他和程玉蓉的婚事,他薄削的唇角略微抿著,唇線拉長,沉聲道:“抱歉。”


    程玉蓉搖頭,“我不是在怪你,幸好當初是咱媽換的我,要不然,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兒呢。”


    肖聞京就安慰她說:“你也說了媽還是惦記你的,就算當初讓你嫁人逼不得已,也肯定會打聽對方的事情,不至於太糊塗的。”


    程玉蓉就“撲哧”一下笑了,眼眶裏的淚水都還沒有全幹就揶揄肖聞京道:“你這是變著法兒的誇你自己呢!”


    肖聞京:“……”


    看著肖聞京有些不好意思了,程玉蓉擦了擦眼睛說:“不逗你了,金條你收著吧,你也知道我自從生了東東後就有些丟三落四的,我擔心迴頭我就不知道把東西放哪兒了。”


    肖聞京摩挲了下被程玉蓉塞在手中的金條,開口:“這應該是媽他們給你傍身用的,你就這麽給我了,不怕麽?”


    程玉蓉搖頭,“我相信你。”


    當初她被迫嫁人的時候才害怕,因為那時候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如何,未來怎樣,隻覺得周遭一片黑暗,無處容身。


    是當時還在養傷的肖聞京聽說她才十六歲,告訴她說她還不到法定結婚年紀,可以送她迴家,讓她別怕。


    隻是她那時候怕自己被送迴去後家裏的糧食就會還迴來,而她又不知道會被家裏轉手賣給哪個人,所以抗拒迴去。


    然後,也是肖聞京看出來這一點,說她可以暫時留在他家。


    他後來甚至還出錢讓她把高中讀完,還讓她考大學,可惜她成績不好,沒考上。


    正好她那時候也到了十八歲了,說想和肖聞京在一起,他深思熟慮後又問了她好些問題,才帶著她去領了證,然後他們才成為真正的夫妻。


    其實相比較娘家的那些人,她對於肖聞京更加的信任。


    肖聞京也沒有瞞她,說:“那我迴頭給你寫個收據,然後和之前存的那些錢放在一起。”


    程玉蓉皺了皺眉,有些無奈地看他說:“你怎麽總是和我這麽較真,我們是一家人啊,我的不就是你的麽。”


    肖聞京淺淺笑了下,收好金條後,大掌在程玉蓉的後背上輕拍了下,淡淡道:“給你個保障。”


    程玉蓉衝肖聞京皺了下臉。


    兩人一路小話迴家的時候,程靜淞他們一家也在往家趕。


    徐如月嘴裏麵還不停地叨叨著說:“我本來還打算等你們都走了後找個時間去看一看玉蓉最近過的咋樣呢,沒想到他們竟然先過來了,我瞧著她過的應該還行,孩子也照顧的不錯,我今天伸手抱著試了下,那叫一個重……”


    徐如月說起程玉蓉來就十分的絮叨,從她的以前說到現在,語氣裏除了對程玉蓉現在生活的感慨,就是各種覺得之前對不起她的話,有時候也會說如果那時候家裏能過的像現在這樣就好了的話,就是沒怎麽提起肖聞京。


    而且看她今天的樣子,似乎還對程玉蓉嫁給肖聞京這件事有點怨念。


    程靜淞今天吃飯的時候倒是注意到肖聞京在飯桌上很照顧程玉蓉和肖向東,而且肖向東今天一天多數都是他在抱著,並且動作熟練且孩子也不拒絕,顯然是個習慣了的。


    程靜淞覺得她雖然第一次正式認識她的這位姑父,但覺得他應該是個好爸爸,好男人。


    況且肖聞京雖然大程玉蓉十歲,但人家現在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啊,而且長相板正,個高腿長,走路帶風,身上還有肌肉呢。


    至少他今天抱肖向東的時候,薄薄的短袖下麵可是遮掩不住的肱二頭肌。


    所以,程靜淞評估了一下肖聞京,覺得他其實應該也不錯啦。


    於是,程靜淞的小嘴就跟著叭叭開了,“奶奶,你怎麽不提姑父呢,他不好麽。”


    徐如月就衝著程靜淞翻白眼,“三丫頭,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是吧!”


    程靜淞覺得自己好無辜,於是攤攤手說:“奶奶,你又怎麽了,我不就問了下姑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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