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防聽林亞倫道:“認識啊,怎麽會不認識,賀之楨是我親舅啊!”


    “任職於申城紡織工業局的賀局長,賀之楨,是你舅?”沈愛立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她報的這樣詳細,倒讓林亞倫有些意外,“是啊,你媽媽是?”


    “沈玉蘭。”


    她一說這名字,林亞倫也懵了,“你媽媽是沈玉蘭,你不是也姓沈嗎?跟你媽媽姓?天呐,愛立,你知道嗎?我舅舅向你媽媽求過親。”


    沈愛立點頭,“我今天知道的。我就是因為這事來的。”想了想又補充道:“或許,他們還有第二次機會。”


    第119章


    林亞倫笑道:“愛立,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媽最近給我寫信還說這事,真想不到一包幹絲,還能牽出這樣的緣分來。”他現在都後悔,應該早些喊愛立他們來家裏吃飯,說不定就能早點給他舅舅牽線了。


    他舅媽去了好些年,舅舅一直孤身一人,表弟前兩年又去了支援邊疆建設,目前也就是他姐姐一家偶爾去看看舅舅,平時日子可冷清了。


    沈愛立也笑笑,“哎呀,我就是過過嘴癮,我小姨這次從申城過來,她偷偷和我說的,我媽還不知道呢!”想了想又問林亞倫道:“你下午有沒有事?不然去我家玩吧!”


    “沒有,剛好閑得發慌呢!我以為你還沒迴來,不然今天準去找你,你們在門外等我會,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出發了。”說著,還抓了一把果幹給伊利和愛立,“梅條,我媽媽做的,給你們嚐嚐。”


    沈愛立以為他想換個衣服,就帶著小伊利坐在門口曬太陽,梅條有點酸,倆個人都酸的皺著臉。小伊利問愛立道:“姐姐,你能吃幾根?”


    “兩根。”


    伊利望著手上的一大把,“那剩下的怎麽辦?”他本來還想分給姐姐吃呢!


    “咱們迴家以後,分給院子裏的人吃,大家一人一兩根,很快就吃完了。”說著,拿了一塊隨身帶的幹淨手帕,將倆人的梅條都包了起來,塞給小伊利道:“等迴了家,你就給院子裏的人分,讓大家吃個新鮮。”


    小伊利這才放鬆了一些,將手帕放在了口袋裏,又問她道:“這迴是要給大姨介紹對象了嗎?”


    沈愛立耐心地道:“這要問你大姨的意見,看她願不願意。”


    “那肯定不願意,你們都不願意找對象,別人又非要給你們找一個,姐姐,我覺得你們大人都好奇怪,就非得找個對象不可嗎?”


    沈愛立一噎,竟然覺得小伊利說的很對,自己當初都不願意相親,現在還給她媽安排起來了,要是給媽媽發現,迴頭還不定怎麽訓她。


    但是又覺得,媽媽一輩子都很不容易,而且聽小姨的意思,林亞倫的舅舅似乎一直有意,說不定倆個人有些緣分在呢!媽媽這年紀,是不好再拖了。


    正百無聊賴,沈愛立就聽到身後的門開了。


    她發現林亞倫不僅換了身衣服,還收拾了兩大袋東西出來,忙起身問道:“亞倫,你幹啥哦,別說這些是帶到我家去的,你可趁早歇了這心思,不然我可連你都不帶去。”


    林亞倫和她處久了,一點都不怵她,緩聲笑道:“都是我媽給我寄的,一點家鄉的特產,我平時都在食堂吃得多,我本來也是準備,等周末將這些帶去你那開火的。”


    後麵這話,愛立倒是信。


    就聽林亞倫又道:“等迴頭,我媽媽知道和沈伯母是自小的鄰居,怕是都讓我多帶點給沈伯母嚐嚐。”而且,他這迴可不是單純的拜訪,還有給他舅舅打前陣的意思,為此,他還特地花了點兒時間,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


    他媽媽說他和舅舅年輕時候,有幾分相似,林亞倫怕自己過於邋遢,影響了沈伯母對舅舅的印象。


    沈愛立也就沒有再推辭,笑道:“行,那你迴頭多去我家吃幾頓,我媽媽一個人在家,周末也悶得很。”


    這個提議正合林亞倫的心意,立即就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以後周末我們幾個要是不聚,我就去找沈伯母聊天。”務必給他舅舅在沈伯母跟前,多留些好印象。


    說到這裏,林亞倫和愛立道:“對了,住我樓上的張柏年和王元莉最近搬出去住了,我們院子裏都清靜了很多,不然我周末,都不會在家待的。”


    愛立笑道:“那還挺好的,他倆還沒有離婚啊?我以為會離了呢!”上次食堂中毒事件以後,王元莉就不在她們單位了,聽說那次,王元莉肚裏的孩子也沒了,沒想到竟然還沒離開張家,繼續和張柏年在一塊過日子。


    夫妻倆鬧到那份上,還能接著過,也是倆個狠人。


    倆人聊著,不一會兒就到了南華醫院的家屬院,沈玉蘭剛從一樓的李嬸子家出來,就見到女兒和伊利帶著一位男同誌過來,笑問道:“愛立,這位是?”


    話一問出口,沈玉蘭自己就已經隱隱猜到了,到底是甥舅,眼前的這位小夥子,和年輕時的賀之楨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


    果然聽女兒介紹道:“媽,這是林亞倫,我和伊利迴來的時候,經過他住的地方,就順便去找他玩,他今天也閑著,我就喊他過來吃個晚飯。”


    對女兒的說辭,沈玉蘭不疑有他,壓根想不到妹妹和女兒的打算,笑嗬嗬地和林亞倫道:“歡迎,歡迎,我今兒才知道,我們倆家有些故舊呢!賀大姐的兒子,和愛立竟然成了好朋友,緣分真是奇妙!”


    小伊利還惦記著手裏的梅條,和沈玉蘭道:“大姨,這是林家哥哥給我的,我分你兩根。”


    沈愛立見小表弟從手帕裏分了兩根梅條出來,頓時一臉黑線,這家夥還真記得她的話。


    沈玉蘭接過來嚐了一口,問伊利道:“是你林哥哥給的嗎?”


    也不等伊利迴答,就和林亞倫道:“是你媽媽做的吧?林大姐在閨中的時候,手藝就很好。”


    “是,我媽媽也和我提起過沈伯母,說您年輕的時候很勇敢,很有俠義心腸,從護校放假迴來,還給我姥姥和姥爺看病.推拿。沒想到愛立竟然是您的女兒,迴頭我媽媽.姥姥知道了,肯定特別高興。”


    聽到林亞倫提起他姥姥,沈玉蘭有些訝異,“哦?你姥姥還健在?身體好嗎?”


    林亞倫笑道:“挺好的,現在跟著我爸媽住。我給愛立的幹絲,就是我姥姥做的。”


    沈玉蘭忽覺眼裏湧出一點熱意,沒有想到老家的故人還在。當年她一意孤行逃婚離家以後,就再也沒見過賀家嬸子,心裏有時想起來,還覺得有些遺憾。


    賀家嬸子很喜歡她,對她很好,隻是當年父母沒有過問她的意見,就給她和賀之楨定下了一月以後的婚約,讓沈玉蘭很難接受。


    況且,當時她聽隔壁的張姐姐說,賀之楨在外求學期間,自由戀愛處了個對象,那姑娘還找來她們那,張姐姐有一迴上街還見過,說倆人感情好的很,賀之楨還給那姑娘買了根玉簪子。


    連玉簪子的樣式,張姐姐都給她描述了出來。讓沈玉蘭都覺得,像她也親見了賀之楨給那姑娘買簪子一樣。


    她想著賀之楨定然和她一樣,對這門親事是有意見的,那邊沒有提出退婚,估計是不好違背長輩的意願,她想了一夜,最終決定由自己來中止這場錯誤。


    第一天就留了一封書信,離家出走了,先去了申城,後來碾轉和同學到了漢城,在這裏,認識了俊平的父親。


    此時,就聽跟前長相肖似賀之楨的小同誌道:“迴頭,我和您討一張相片,給我姥姥寄去,看她能不能猜的出來是誰。”


    沈玉蘭有些失笑,問道:“你舅舅還好嗎?先前我聽愛立說,你們幾個都還沒有對象,那可比不上你舅舅,你舅舅讀大學的時候,就把對象往老家帶了。”


    林亞倫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笑道:“您記錯了吧?我媽媽說我像我舅舅,開竅晚,我舅舅大學畢業三四年,才談了個對象,就是我舅媽。我表弟也就比愛立大兩歲。”


    沈玉蘭一怔,當年賀之楨沒有和那個找過來的姑娘結婚?


    沈青黛站在樓上,聽他們聊了會兒,笑著喊道:“愛立,還不把人帶迴來嗎?”


    沈玉蘭這才想起來,還沒請人去家裏坐坐,忙招唿起來,一進沈家的門,林亞倫就把手頭的兩大兜東西遞了過來,“沈伯母,你可別嫌棄,都是我媽給我寄的特產,有些還是我姥姥做的,帶點給你們嚐嚐家鄉的味道。”


    愛立才旁邊補充道:“亞倫說他以後周末,有空會過來蹭飯,媽你也別推,迴頭做給他吃。”


    沈玉蘭不讚同地看了眼女兒,和林亞倫笑道:“你看看愛立,可一點也不見外。”


    林亞倫從善如流地道:“伯母,我和愛立是很好的朋友,她自然不能和我見外,可不得幫著我說話,不過她這話是真的,我真想著以後來您這多吃幾次飯呢!”


    沈玉蘭不想,這孩子說的是真的,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平時一個人住,也冷清的很,你要是有空就常來,這些東西我就收著了,迴頭給你做地道的蘇菜。”


    一直到晚飯後,沈愛立和小姨一起將林亞倫送出了院門,沈愛立才悄聲道:“小姨,我和林亞倫提了幾句,他高興得很,搞不好今天晚上就給他舅舅寫信去了。”


    沈青黛點頭,“等我迴申城了,我和你姨父,也去一趟賀家。這些年,賀之楨倒來看過我幾次,我先前沒往這上麵想。”


    等倆人進屋,沈玉蘭已經將碗筷收了起來,正接著水,準備清洗,見倆人迴來,問妹妹道:“當年我走以後,賀之楨沒有娶那個姑娘嗎?張家姐姐不是說,那姑娘都追去了我們那,是賀家叔嬸沒同意嗎?”


    沈青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姐,你說的是誰?”隨即,想起來了什麽一樣,忍不住輕輕開口問道:“姐,你就是聽了張伽語的話,所以才走的嗎?”


    聲調裏卻隱隱帶著顫音。


    她姐姐一輩子不幸的源頭,原來還有一部分外界的人為嗎?


    第120章


    想起來當年的事,沈玉蘭也覺得那時候人有點傻,苦笑道:“是啊,我們那時候在申城讀書,聽的都是青年要獨立自強.要爭自由.勇敢走出家庭一類的話,我又聽了張家姐姐說賀之楨心有所屬……”


    說到這裏,沈玉蘭就有些說不下去,說不悔恨是假的。她那次一走,徹底脫離了家庭和父母的庇佑,年輕的女孩子,涉世不深,其中的難處和苦處,就是現在想起來,沈玉蘭都有些唏噓。


    而且也直接造成了,她和父母之間無法彌補的裂痕,父親過世以後,她一直都懊悔,當年忤逆了他老人家的心意,讓他老人家難做人不說,還為她的姻緣問題,憂心了好些年。


    沈青黛已然像一隻被侵犯的刺蝟,恨不得將那張伽語紮出一個個洞來。


    隻恨自己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這些事兒,不然當年,她非得上張家門,將張伽語一張嘴撕爛,她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影響的是她姐姐的一生,是她父母無法安度的晚年。


    而上次她們見麵的時候,這人依舊雲淡風輕的樣,一點兒不見愧疚。想到這裏,沈青黛不由冷哼一聲,這筆賬,她定然會找張伽語去算一算。


    沈愛立見小姨表情不對,問道:“小姨,這裏頭是有什麽誤會嗎?”


    沈青黛深唿吸了兩口,等情緒緩了下來,才和倆人道:“我那時雖然小,也知道賀之楨並沒有對象,姐姐忽然留信出走,兩家人都非常震驚,那封信賀之楨也看了,我聽他當著大家的麵說,要是姐姐不願意,婚事就作罷,現在外麵不太平,讓家裏給姐姐寫信,讓姐姐早些迴來最重要。”


    沈玉蘭有些不解道:“那張家姐姐怎麽言之鑿鑿的?她還說我是讀了書的,不該像她一樣困守在家裏,應該出去自己爭一份自由。”


    沈青黛有些無奈地看了自家姐姐,“那是她自己對賀之楨動了心思,後來張家還遣了媒人去賀家,隻不過賀家叔嬸沒同意。”那時候賀家嬸子還來了家裏兩趟,問姐姐的消息,顯然是還等著姐姐迴去的。


    沈青黛這話一說出來,沈玉蘭才猛然反應過來,張家姐姐和她說那一番話時的心思,嘴唇微微顫抖,有些不敢相信。


    這些年,有時候覺得自己熬不下去,她偶爾也會想起離家的前一天,張家姐姐鼓勵她的話,說她畢竟是讀了書,又有技藝在身上,在她們一群小姐妹裏,是唯一可以靠著自己走出去的。彷徨.無助時,這些話語曾給了她很多力量。


    所以,現在和青黛提起張伽語,她仍舊是稱唿一聲張家姐姐,她以為張伽語是真心為她好的,希望她能擁有一個不同於老家姐妹們的人生


    沒有想到,張伽語當年打的主意是賀之楨。她覺得是鼓勵.是囑咐的話語,原來不過是人家精心設計的圈套。


    而她卻信了很多年,甚而在逆境的時候,還會拿出來勉勵自己。


    過往的一層溫暖.美好的麵紗,一旦撕下來,內裏卻是這樣的肮髒和醜陋。


    讓沈玉蘭一時感覺到了冷意,好半晌才緩了心神,問妹妹道:“張伽語後來嫁到了哪裏去?”


    沈青黛仔細迴想了下,“賀家沒同意議親以後,她迅速嫁給了國黨的一位軍官,做了填房。後來那家人跟著兒子逃到台島的時候,沒帶張伽語母女,張伽語後來又再嫁了。有一年我在申城的第一百貨公司還遇到過她,帶著一雙繼子女買過年的新衣。”


    沈玉蘭皺眉問道:“那她前頭的女兒呢?”


    沈青黛搖頭,“不清楚,沒有見到過。”她覺得,等迴了申城以後,倒是可以去問一問賀之楨,她們姐妹倆是因為父母都不在,所以很多年沒有迴老家了。


    但是賀之楨的母親一直健在,想來老家那邊的人和事,賀之楨多少會知道一點。沈青黛不像姐姐那樣好性子,她既然知道,當初她姐姐和她一家悲劇的源頭,有張伽語的一份功勞,那怎麽樣,她也得找到人,好好向人家表達一番她的“謝意”的。


    讓她知道,欺負人也是有代價的,哪怕已然過了這許多年。


    沈愛立寬慰了媽媽幾句:“媽,你心裏也別再難過,既然當初裏頭有誤會,以後要是能遇見林亞倫的舅舅,你和人家說開就行。”


    沈玉蘭望了望女兒,淡笑道:“你這孩子想什麽呢,林亞倫的舅舅在申城,我和他二三十年沒見過麵了,以後自然也不會遇見。”沈玉蘭也不知道,如果當初她沒有逃走,她現在的人生會是什麽樣的?


    但有些事,錯開就是錯開,多想也是無益。她的青春不會再迴來,走過的路也不會倒迴去,變成沒走過的。


    沈愛立和小姨對看了一眼,見小姨搖頭,她就沒有說賀之楨那邊的事。略陪著小伊利玩了一會,也坐車迴了甜水巷子。


    沈玉蘭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一直到臨睡前,心裏都有些悶悶不樂,等伊利睡著了,還和妹妹道:“我自己一輩子也差不多過來了,有時候想想,就是覺得對不住倆個孩子,托生在我的肚子裏,一個倆個的,都沒有爸爸。”


    沈青黛勸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歹你把他倆都拉扯大了。”


    卻不妨聽姐姐問道:“這些年,瑞慶經常去京市出差,有沒有……有沒有碰到過……謝鏡清?”


    沈青黛微微一愣,抬頭就見姐姐苦笑著望著她道:“你應該記得吧?愛立的爸爸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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