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之中的葉闌珊,身形僵著一動也不敢動,一隻耳朵緊緊貼在木質的櫃門上,屏息凝神聽著屋外的動靜。


    在一堆錯落的衣裳之中,她顯得格外狼狽,但一雙如籠寒煙般的眼眸之中,卻綻放出熠熠閃閃的明亮光芒,不斷湧現出惡毒與陰翳的色彩。


    衣櫃外原本窸窸窣窣的動靜,此刻已歸於一片平寂,再沒有半分聲響。


    但葉闌珊並未就此放鬆,而是維持著古怪的姿勢,側耳聽著屋內的動靜。


    南宮月裳死後,報仇之事愈加磨礪了她的心性,讓她由原本的張揚跋扈,逐漸化作了現在的小心翼翼,做任何事都是如履薄冰。


    她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月裳娘娘已死,如今能給她報仇的,就隻有自己了!所以哪怕她葉闌珊受再多的委屈,吃再多的苦,也要讓南宮傲君這個惡毒的女人,陪著自己一同墜入地獄!


    這一刻,葉闌珊眼中分明閃爍著瘋狂的光芒,那是賭徒孤注一擲時的神色,如同飛蛾般奮不顧身地撲向火焰。


    她如同一隻毒蛇般,隱匿於暗處,伺機而動,緩緩等待著。


    待到屋外的靜寂持續了一刻鍾之後,衣櫃裏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起來,葉闌珊臉色一變,這才飛快地推門而出。


    大口大口的新鮮空氣不斷向她湧來,葉闌珊身心頓時鬆懈下來,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整個人仍沉浸在片刻之前的陰影之中。


    萬幸的是,沒有被發現。


    葉闌珊鬆了口氣,勉強支起身子,環視著這間空蕩蕩的大殿。


    除了她之外,再無一人。


    那神秘男子前來,究竟有何目的?


    葉闌珊原本細長的柳眉稍稍一挑,蒼老而又過分消瘦的麵孔上,浮現出一抹陰狠之色。這偌大的殿中,男子前來的唯一目的,恐怕便是那個放著藥丸的盒子了!


    她麵色冷淡疏離,緩緩步至桌前,原本木質的小盒子依舊靜靜地呆在桌上,看上去沒有絲毫異狀。


    但葉闌珊心底卻清楚地知曉,絕不止這麽簡單。


    她低垂著螓首,因為匆忙躲進衣櫃,而顯得格外淩亂的發髻,在此刻垂下一綹白發,讓她本便陰鷙的麵容,更添了幾分陰森可怖的氣息。


    昏暗的大殿內,隻餘她一人身影,寂靜得簡直有些可怕。


    她緩緩打開那小木盒,不大的盒子內,一顆通體雪白的藥丸靜靜躺在盒中,一股濃鬱的藥香氣息,再加上藥丸表麵流轉著的光華,愈發彰顯出這藥丸的不凡。


    隻一眼,她便篤定,這藥丸果然被調換了。


    葉闌珊嘴邊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半是輕蔑半是冷嘲,伸出素手將那粒藥丸捏在了手中,對著昏暗的光線細細打量一番。


    純白的丹藥,在光下愈發耀眼奪目,如同夜明珠般熠熠生輝,但卻讓葉闌珊的眼神,隨之一點一點地冰寒起來。


    她嗅了嗅丹藥的氣息,便隱約猜出了這乃是烏雞白鳳丸。


    “真是大手筆呢……”她彎唇低聲呢喃自語,聲音如風般飄散在了空氣之中。


    烏雞白鳳丸的滋補效果,毫無疑問在眾多丹藥中都數上乘,對於女子補身的效果更是絕佳。


    葉闌珊心頭飄過一絲疑雲。這男子,究竟是何人?


    她思緒如風,五指猛然用力,將手中純白的藥丸,捏得幾乎變形。原本圓潤飽滿的藥丸,在她蘊含著十成力道的一捏之下,頓時有許多細碎的藥丸粉末飄落在地。


    葉闌珊猶不滿足,緩緩施力,手中的力道不斷加大,似乎想要將滿腔怨憤之情,盡數灌輸在這一粒小小的藥丸身上。


    即便她自身不過是個孱弱蒼老的女子,但由於心中的怨毒與悲戚,竟是生生將這一粒藥丸捏得粉碎。


    “再名貴的丹藥,也隻不過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葉闌珊眼中毒辣之色一閃而過,拍了拍纖細的手掌,將所有的瑣屑從指間彈開。


    原本一粒上好的烏雞白鳳丸,徹底毀於一旦。


    除卻葉闌珊與那神秘男子之外,再沒有一人知道它的存在。


    葉闌珊滿意地頷首,一雙幾乎渾濁的眼眸之中,浮現出自得之色,隨即從自己懷中掏出一粒黑漆漆的藥丸。


    不同於烏雞白鳳丸的精致,這粒藥丸通體烏黑,表麵幽光閃爍,如同暗夜般濃重的黑色,令人暗生心悸之感。


    葉闌珊將它置於盒中,眼中冷芒一閃,“這份大禮,不知道你是否有福消受呢?”


    出了先前藥丸被人調換的事情,她心中多了幾分警惕,將木質的小盒子小心地關好。環視全場一圈,最後慎之又慎地將木盒收進了衣櫃之中。


    做完這一切,她適才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殿內。


    空無一人的大殿,又一次恢複了詭異的靜寂。


    無論是神秘出現的男子,還是葉闌珊所放進的那粒黑色丹藥,都為這後宮添上了一抹撲朔迷離的虛幻朦朧氣息。


    山雨欲來風滿樓,便是如此罷。


    而此刻的祁陽宮內,又是另一番光景。


    距離大朝會隻有短短幾日的時光,這場近在咫尺的盛宴,將會有各國的使臣前來參與,按照慣例宮中要負責從迎接使臣到布置宮殿的一係列職責。


    如今宮中皇太後早已放權,不再管理宮中事務,所以一切的職責都被南宮傲君攬到了身上,她一人要處理諸多事務,頓時忙得不可開交。


    今日一襲玫瑰紫金絲五鳳袍裹身的南宮傲君,三千青絲束成雲鬢,墨發間獨獨點綴著金鳳垂珠步搖,雍容中彰顯貴氣。此刻正螓首低垂,一目十行地瀏覽著手中的書卷。


    她的正前方,數十名宦官女官一字排開,仔細聆聽著她的吩咐。


    “司膳房負責諸國朝臣的飲食,各國使臣初來此地,自然會有水土不服的現象,所以準備的食物應當更貼合他們本國的飲食。”南宮傲君翻閱著手中的書卷,有條不紊地道,“聖藍國位居南方,大可以準備些清淡的食物;北漠國身處北方嚴寒之地,務必備好麵食與牛羊肉。”


    她思量一番,展眉道,“對了,再備上數壇烈酒。”


    司膳房的女官連連點頭,手中筆走如飛,飛快地記錄下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南宮傲君將視線投向另一位女官,“司樂局,主管本次大朝會上的歌舞。這歌舞既不可太過豔俗,又要有所新意。”


    “這……”女官麵上現出為難躊躇的色彩。畢竟想要在幾日之間準備出一場別開生麵的歌舞表演絕非易事。


    南宮傲君揉了揉太陽穴,輕輕吸了一口氣,“罷了,待今晚本宮親自去吩咐舞女們吧。”


    “諾。”女官麵帶恭謹之色轉身退下。


    南宮傲君轉臉喚來宮內的宮廷主管薛公公,又是一番吩咐。


    ……


    迎接各國使臣的一切大小事務,從百裏之外的迎接,到入宮之後的膳食與住宿,都要由南宮傲君一人來親手操辦。


    她生在武林盟主之家,即便是當王妃時執掌一家,也沒有如此之多的繁瑣事情,一時間倍感疲憊。


    冷絕塵下朝迴來之後,便直奔祁陽宮,正望見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於是靜靜停住腳步,用眼神示意周圍的宮女們皆不要出聲。


    宮女們被他威嚴的視線掃過,俱是低下了頭,默然不語。


    冷絕塵滯住腳步,不著痕跡地注意到,他的皇後那堪稱國色天香的容顏之上,湧起深深的倦怠之色。


    他俊朗的眉目間浮現出一抹冷凝,濃眉蹙起,冷聲對著宮內的大小官員們斥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眾人麵露惶惑,卻因帝王愈發冷沉的眼神而感到心慌意亂,趕忙跪地謝恩,匆匆而去。


    “你這是怎麽了?像是快要爆炸的火藥桶似的。”南宮傲君掩去眉間的倦色,換上一副笑顏,依舊如牡丹般絕色傾城“莫不是在朝堂上有何煩心之事?”


    “嗤。”冷絕塵淡淡翹起唇角,“國泰民安,怎會煩憂。”


    他略顯熾熱的眼神凝在南宮傲君身上,眼底泛起一抹柔和的擔憂,隨即伸手牽過她的纖纖柔荑握在掌心。


    他那飽含深意的眸光,在此刻看來竟有幾分鄭重與專注,讓南宮傲君心底一動,不由側過臉避開他的視線。


    “愛妃,你……”冷絕塵欲言又止。


    南宮傲君精致的妝容之下,眼底赫然泛著一層淺淺的黛青色,顯然是因為這些瑣事纏身熬夜所致。


    “你又何必如此操勞。”


    冷絕塵輕輕歎息,溫熱的大掌,緊緊包裹著女子纖細柔美的柔荑。


    “這又豈是我能推拒的。”南宮傲君嗔他一眼,“若是你願意叫你後宮裏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來協助我,自然會輕鬆許多。”


    她本便是鍾天地之靈秀而生,一笑一嗔,都盡顯女兒嬌態,此刻隱含著嫵媚秋波的一眼,所謂媚眼如絲,不過如此。


    冷絕塵似笑非笑地睨她,握著她的手力道逐漸加大,但卻並未傷到她嬌嫩的肌膚,“愛妃莫不是吃醋了?後宮之中我有印象的女子,絕不超過雙手之數,哪來的七十二嬪妃呢?”


    “吃醋。嗬。”南宮傲君狀若不屑地一笑。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了呢。


    她掀起眼簾,反過來捏住了男子的手,朱紅丹蔻染成的尖銳指甲,狠狠刺入了男子的皮膚之中。


    “嘶,愛妃下手,依舊如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狠。”冷絕塵咧了咧嘴,額上滲出一滴薄汗。不必說,他也知道,明黃龍袍下,手臂上此刻正在不斷滲出點點血珠。


    南宮傲君抿唇一笑,笑靨如花,偏生又如同罌粟般,綻放著無與倫比的美麗與誘惑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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