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挾滅國之勢迴到了他的長安。


    所有人都知曉,這個大唐將會迎來以為一位新帝王。


    而蜀地的那位皇帝依舊稱孤道寡,也就是說,在一段時間內,大唐將會出現兩個帝王並存的情況。直至一個被另一個幹掉。


    「天有二日啊!」


    大清早,郭秀牽著女兒來到了林氏點心鋪的外麵,掌櫃林火正和一個客人談及當下的局勢。


    「可不是。」林火看到了郭秀和孩子,對王琴笑了笑,說道:「祖輩傳聞,多年前天有數日,有豪傑持弓射殺了多餘的,僅存一日。老夫看啊!那邊……他討不了好!」


    客人笑道:「那邊苟延殘喘,秋後的螞蚱,它蹦躂不了幾日了。」


    二人交割了錢客人是熟客,見到王琴就樂了:「你閨女?」


    「是啊!」郭秀笑道,「琴兒叫人。」


    王琴細聲細氣的道:「見過郎君。」


    「好孩子!」客人笑著摸摸她的頭頂,想把剛買的點心弄一塊給她,被郭秀婉拒了。


    郭秀隨即就忙碌了起來,孩子便在櫃台後麵玩耍。說是玩耍,實則便是坐著發呆。


    街上的落葉不少,長安、萬年兩縣發動了不少人在掃地,很是熱鬧。


    「都是做給殿下看的!」隔壁的夥計不屑的道。


    「殿下……」王琴雙手托腮,「阿娘,殿下就是那日騎在馬背上,很是神氣的那個人嗎?」


    郭秀正在揉麵,「對,就是那個人。迴頭等殿下再出宮,阿娘便帶你再去看看。「那有什麽好看的?」另一個夥計鄧二在做點心。店裏就兩個幫工,一個鄧二,一個郭秀。郭秀經常幫鄧二做事,但鄧二狡黠,不說感激吧!反而趁機偷懶。林火也收拾過鄧二,不過他給的工錢不高,鄧二若是不幹了,那點工錢很難找到熟工。若是新手,還得學藝,故而就容忍了鄧二。


    「說不得能沾點福氣!」郭秀憧憬的道:「不要多,隻要能讓琴兒以後尋個踏實的,能養活她的夫君我便心滿意足了。,


    「等我兒子大了,正好!」鄧二笑道。


    「做夢!」


    鄧二狡黠憊懶,郭秀覺得他兒子也不是好鳥。


    「哎!哎!」鄧二用下巴朝著外麵點點,「有人勾搭我兒媳婦了啊!」


    郭秀偏頭,就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站在櫃台外麵,蹙眉對自己的閨女說道:「你別傻乎乎的看外麵,要走出來。


    「為啥?」王琴細聲細氣的道:「阿娘說外麵有拐子,上次……是你呀!」「才發現?」孩子不滿的道:「眼力見也沒有,呆呆傻傻的。」


    「胡說。」王琴不滿的道:「阿娘說女兒家不能曬太陽,會黑的。」


    「誰說的?又不是讓你曬一整日。你每日曬一刻鍾,半個時辰,保證身體好。"


    「這又是什麽話?」


    「這是道理。為啥那些老農吃的差,住的差,卻身體康健?便是因為勞作,還曬太陽。」


    「真的?」


    「不信你出來試試。」


    「哦!不過你不許哄我!」


    「我不哄你。」


    兩個孩子站在外麵,仰頭眯眼看著秋日。


    「舒坦不?」


    「嗯……舒坦!」


    「別老是坐著,都坐傻了。外麵多好?」


    「嗯!對了,阿娘念叨你好幾次了說要謝你!」


    王琴看著男孩「對了,你叫楊啟?」


    阿梁點頭,「嗯!你叫什麽?」


    「我叫王琴,阿娘叫我琴兒。,


    「琴兒?」阿梁突然捧腹,「就像是一架琴。」


    「你欺負人!」王琴不滿的道,「哪有取笑別人名字的?」


    阿梁哄她幾下,愁眉苦臉的拱手,「我錯了,迴頭便尋了好玩的東西給你賠禮。「我不要。」王琴認真的道:「阿娘說,不能取笑別人的姓名呢!就像是鄧二,有人叫他二傻子,阿娘就不許我叫。」


    「你說的對。」


    郭秀此刻才出來,笑眯眯的道:「是小郎君來了?快請進。」


    阿梁拱手,「我出來轉轉,就不進去了。,


    王琴拉著他,「進來吧!阿娘做的點心好吃,我……我請你吃。」


    說著,她拿出一個小小的,上麵繡了個小狗的布袋子,從裏麵摸出一枚摩挲的光亮的銅錢,認真放在櫃台上,「阿娘,我要買點心!」


    兩個孩子並排坐在櫃台後麵,郭秀拿了點心給他們,還一人給了一杯熱水。於是阿梁就第一次嚐到了別人請客的點心。


    外麵,一個便衣的虯龍衛故作不經意的看了裏麵一眼,對同伴說道:「大郎君此刻才像是個孩子。」


    「可不是。在桃縣,在宮中,大郎君就像是個小大人般的。」


    「此處可要查探?」


    「錦衣衛的人已經在查了。」


    阿梁隨後告辭。


    「下次你來,我還請你吃點心。」王琴信誓旦旦的道。


    「好!」阿梁答應了,不過想起自己最近要出遠門的事兒,就說道:「我最近家中有事,怕是過不來了。」


    「那要等多久?」王琴問道。


    她是閨女,父親憊懶,兩個兄長鬧騰,故而郭秀便把她帶在身邊教養,平日裏也沒個玩伴,很是孤獨。


    阿梁想了想,「好歹,也得半月以上吧!」


    「那好,我等著你。」


    「好!」


    午飯後,正在散步的秦王便得知了消息。


    「那家點心鋪子開了三十餘年,掌櫃一直沒變,商人之家出身,沒嫌疑。」赫連燕跟在側後方稟告道:「那個鄧二愛喝酒,不過倒也還算是本分,若是殿下覺著不妥,我錦衣衛便想法子把他弄走。」


    「弄什麽?」秦王有些不滿錦衣衛現在這種動輒把人不當迴事的作風,「別擾民。」


    「是!」赫連燕也隻是試探,「那個孩子的耶娘身家清白,王福家早些時候曾出過官宦,前陳的,後來便沒落了。郭家一直本分……


    秦王止步,赫連燕請示道:「可要幹涉?」


    「幹涉什麽?」秦王搖頭,「雖說是親兄弟,可阿梁和二郎玩不到一起。在宮中孤零零的。宮中人,朝中人都把他當做是未來的太子,這一個個包袱壓下來,累。那個孩子隻是他尋的玩伴罷了,擱下,無需再管。」


    「是!」


    秦王看著有些若有所思,實則是想到了當年在小河村的日子。


    十歲之前雖然日子艱難些,但那是他最為快活的一段歲月。


    養父母對他雖然有些假,但好歹能讓他衣食無憂。村裏的孩子也願意和他一起玩耍,沒事兒在村裏瘋跑,在地裏亂竄。夏日在小河裏戲水,摸螃蟹,運氣好能撿到放鴨人沒發現的鴨蛋,迴家能歡喜許久。


    那時候,他簡單的就像是一張白紙。


    用現在的眼光去看那段歲月,會發現過的懵懵懂懂的,好像是白活了。


    「不知怎地,孤有些懷念小河村的日子。


    哪怕距離帝位不遠了,可秦王卻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好像更喜歡,更為懷念那段歲月了。


    要去祭祀,主持的自然是禮部,但秦王卻把玄學也拉了進來,令禮部


    那些因常年累月查找資料而眼力下滑眼中,以至於看人都是眯眯眼的官吏們大為不滿。秦王令人把寧雅韻請進宮來,二人商議了一番祭祀的事兒,休息時,秦王說了自己對當初那段歲月的困惑。


    「按理吧!孤一旦登基,便是天底下最為尊貴之人,可為何孤卻覺著,小河村的那十年,才是孤最幸福的十年?」


    「人人都追逐幸福,可幸福從不是錢財與名利能買到的。」寧雅韻和秦王在外麵溜達。


    「你看看李泌,從第一次發動宮變到現在,他快活了嗎?老夫覺得不然。這些年他一直蠅營狗苟,一直在與人勾心鬥角……」


    「可他樂在其中。」秦王知曉那種滋味。


    「整日都在琢磨如何與人爭鬥,如何攫取權力,你覺著樂嗬嗎?」


    秦王搖頭。


    「看看那些豪商,整日隻知曉掙錢,妻兒老小丟在一旁,錙銖必爭……看似日子過的很踏實吧?」


    「和帝王差不多。」


    「是啊!」寧雅韻微笑道:「一個人如何幸福,還得看他想要些什麽。至於一個人該追逐什麽,這沒個定數,隻要不害他人,自己喜歡就好。」


    秦王點頭,「孤明白了。」


    「你一直明白,隻是臨近那個位置,有些患得患失神智有些濁了。」


    秦王偏頭看著虛空,蹙眉想著。


    「是有些。」


    秦王想通了這一點,頓時心中一暢。


    「活的越簡單,這人就越愜意。不過,既然走到了這個地步,那便給自己尋個樂子。」


    「什麽樂子?」


    「與天鬥,與人鬥。」


    過了幾日,秦王出了長安城,往恭陵去了。


    他帶上了妻兒,還有舅父一家子,以及一些臣子。


    這一路秦王就當做是郊遊,不時令歇息,帶著妻兒四處玩耍。


    有臣子進諫,「殿下,這一路當恭謹才是。」


    「恭謹在這。」秦王指指心口,「這以後再想這般齊整的出遠門可就難了。」民間祭祀祖宗,實則也是郊遊。


    當看到恭陵時,天氣轉冷。


    秦王遙遙看著陵寢,「阿耶便在那?」


    「是!」守陵的甘願恭謹的道。


    一群大鳥突然飛來,在秦王的頭頂上盤旋。


    眾人愕然。


    「鳥兒!」


    李老二歡喜叫嚷。


    秦王抬頭,眯眼看著鳥群。


    遠處,一個男子走出了林子,看著秦王一行人,熱淚盈眶。


    「是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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