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的隨從盡數豎杆子!林現被當街斬首。


    而校尉張德當即被提拔,連升兩級。百姓為之歡唿雀躍。


    這便是賞罰分明帶來的效果。李玄和寧雅韻便衣在城中溜達。


    「為何不舍一個侯爵?」寧雅韻說道:「大唐開國後,高祖皇帝把爵位丟的滿天下都是,當做是酬功。連馬夫都能封爵。別說是侯爵,國公的爵位滿大街都是。到了你這裏,卻連一個侯爵都舍不得。在許多人看來,爵位便是酬功的工具。


    有功者賞!


    「那您說說,若是我的舅子無功,可能封爵?'李玄問道。


    「天子與國一體,他的舅子就算是無功,也該封爵!」寧雅韻說的是當下


    雅韻說的是當下的價值觀。


    「孤以為,不妥!」李玄搖頭,「一國,當有一國的規矩。孤的舅子,若是孤想施恩,也該是私下。


    在李玄看來,爵位是公器。而舅子是私事。「你這個想法,很有趣。」寧雅韻灑脫不羈但依舊覺得李玄有些離經叛道,「在世人眼中,帝王便是公器。」


    「那麽,偽帝擢升梁靖您認為是好是壞?」「呃!」這是個好問題,寧雅韻說道:「很難說。


    寧雅韻至少沒為了辯駁而作違心之言,李玄說道:「唯有當爵位成為公器,並嚴苛封賞時,爵位,才能激發天下人去為之努力。


    「老夫想到了貴妃梁氏一朝到了君王側,由此天下重女輕男。」寧雅韻歎道。


    「孤算不上高尚。」李玄說道:「孤隻是心中有底線。」


    他想到了晏城。


    那個老人送了他史書,想來也是看穿了他當初的中二。


    而要想治愈中二,最好的藥方便是讀史。


    在史書中,那些冷冰冰的文字,記載著或是熱血,或是······


    大部分是冷冰冰的往事。


    人心,人性,在幾個字,或是一行字中彰顯無什麽中二,晏城覺得在冷冰冰的人性麵前,那個少年的中二會撞的頭破血


    會撞的頭破血流,會幡然醒悟。


    李玄是醒悟了,但他的中二並未消失,而是化為了底線。


    晏城,那個可敬可悲的老人,他何嚐不中二呢?


    為了自己的理想,他甘願做帝王的棋子,用生命來大聲唿喊,想喚醒這個老大帝國。


    可惜,他的唿喊隻在那個時候蕩起了些漣漪。隨後,就成為了曆史的塵埃。


    「孤想到了晏城。」李玄覺得自己和晏城都是理想主義者,都是重度中二症患者。


    隻是不同的是,他身負重任,最終選擇把中二化為自己的底線。


    若非身份,李玄覺得自己會成為晏城第二。「他死了,史冊中最多留下一筆。」寧雅韻說道:「老夫活的夠長,見到的人就多。老夫見多了那等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壓製自己本性的人。時日短還好。時日長了,要麽本性畢露,變本加厲,要麽······便會扭曲。」


    「變態?」李


    」李玄笑道。


    「變態······好詞。」寧雅韻點頭,「可以預見的未來,你有很大的幾率會成為帝王。一個壓製本性的帝王並非大唐之福。當權力越發集中在你手中之時,內心深處會不斷的誘惑你,鼓動你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想做之事嗎?」


    李玄突然有些愣住了。


    「想不到自己想做什麽?」寧雅韻問道,李玄點頭。


    「哈哈哈哈!」老帥鍋捧腹大笑。「很可笑?」李玄問道。


    寧雅韻捧腹喘息,「哎喲!老夫還


    說就自己蠢,不知活著作甚,不知想作甚。原來,你也是如此。「孤一直不知自己活著作甚,所以,身份反而是一個促進。雖說討逆艱難,但至少給孤找了個事做。」


    李玄的話真心實意。


    「你是幸運的。」寧雅韻有些唏噓,「說來你不信,若非有玄學在,老夫覺著自己就是個孤魂野鬼。活著,便是活著。


    「您想多了些。」李玄說道:「人活著,也隻是活著。人活著就是為了活著,就是為了體驗活著的滋味。」


    「你這話······讓老夫覺著有些深刻,像是個千年老鬼說出來的。」寧雅韻好奇的道:「怎地領悟了這等老氣橫秋的道理?」


    李玄說道:「孤當初走出元州時,曾躊躇滿誌。但很快,孤就覺著無趣。孤


    無趣。孤就一人就算是功成名就,就算是一鳴驚人,可孤能與誰說?


    午夜夢迴時,孤會覺著,活著真無趣。直至成親,有了家人,孤才發現自己找到了活著的理由。」「討逆呢?」


    「討逆隻是孤的職責,而家人,是孤在這個世間的靈魂安息之所。


    寧雅韻看著李玄,突然發現這個年輕人隻是個靈魂找不到皈依之處的可憐人。


    但他現在找到了。


    不是權力,而是家人。


    「你不是晏城。」寧雅韻歎道:「晏城是個被困在規矩中的臣子,他一生隻能在規矩中蜷縮著。哪怕是抗爭,也隻是以頭搶地,美其名曰叩闕。哪怕是被人刺殺,他依舊隻能苦笑,因為,他隻是棋子。


    而下棋有規則。規則掌控在上位者的手中。子泰,你會成為規則的製定者。所以,秉承本心,想做就做。」


    「其實,孤最近有些心緒不寧,就老二看出來了,所以他送來了酒水。」李玄笑道,「接著是您。」「你在不安。」


    「是。」李玄點頭,「孤起兵時發誓要討伐叛逆,要為天下人討個公道。可當叛軍與竇重大軍對峙時,孤選擇了功利,坐觀他們之間廝殺。長安的丟失,孤難辭其咎。」


    「你曾說自己沒有道德潔癖。」寧雅韻說道。「是,可那是長安。孤在長安有許多熟人,包括黃相公。孤若是及時出兵,夾穀關不會丟。」「可從此夾穀關就會成為架在你後腰上的一把利刃。」


    「孤不是那等打不還手之人。」李玄捂額,「孤想了許久,孤沒做錯。」


    「對,老夫從未覺著你做錯了什麽。」「大局之下,無奈的選擇。」


    寧雅韻說道:「你如今需要大醉一場。」李玄點頭,迴去令人準備了酒菜。


    「無大事別來煩孤。」


    眾人麵麵相覷,赫連榮去問了寧雅韻。「殿下好似不妥。


    「他就是在和自己鬧別扭,覺著自己虧欠了天下人。」寧雅韻笑道:「就是個小別扭。過了這一關,他會更像是個帝王。」


    這是好,還是壞呢?


    寧雅韻覺得自己在見證一個冷漠帝王的誕生。第二日,寧雅韻早早起來,準備去廚房看看。廚房有個簾子擋著,寧雅韻掀開簾子進去,就見廚子正在做飯,香氣四溢。


    「好香!何時能吃?」寧雅韻餓了。「馬上。」廚子迴頭一笑。


    「子泰?」


    李玄笑道:「怎麽,掌教覺著會看到一個冷漠無情的秦王?」


    「你想通了什麽?」寧雅韻很是好奇。


    「孤隻是想通了一件事,哪怕孤做了帝王,依舊是凡人。是


    。是人就會犯錯,孤也是如此。犯錯了就該反思,孤反思了,孤決定坐觀,對大局是好是壞?孤覺著是好。那麽,孤還糾結些什麽呢?」寧雅韻笑道,「那麽,對百姓呢?」


    他覺著這才是令李玄糾結的根源—李玄覺得自己愧對天下人。


    「孤若是當時出兵,石忠唐會選擇緩緩而退隨後孤就尷尬了,身前是石忠唐的叛軍,身後是居心叵測的長安大軍。


    孤怎麽辦?前行?和石忠唐大戰時,竇重會從背後給孤一刀。一旦北疆軍大敗,天下人將會陷入絕望中·····和這個局麵相比,當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看來,你是真的想通了。」寧雅韻為他感到高興,「可老夫覺著你多了些鮮活的氣息,為何?「孤自號秦王開始麾下越發恭謹,而孤也因此越發的冷漠。孤並不會因此而高興。孤覺著,就算


    ,


    是討逆,也得是快活的討逆。


    「來玄學吧!」寧雅韻歎息,「你有此悟性,做什麽帝王,執掌玄學,仙去後被萬民供奉不好嗎?」「玄學,您還是留著自己玩吧!」李玄告誡道:「對了,您不可打阿梁的主意。」


    寧雅韻笑道:「阿梁可是個好孩子。」


    但他也知曉,若是以前也就罷了,此後他若是把阿梁拉進玄學,成為玄學下一代掌教,無論是薑鶴兒還是赫連榮,都會選擇成為玄學的敵人。


    所以,那隻是個夢想。


    寧雅韻的夢想是找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而石忠唐的夢想是完成從一個牧民到帝王的轉變。


    他前麵做的挺好的,一路順風。


    皇帝被他趕的往蜀地跑,都城都丟了。


    眼看著,這個天下將會成為自己的盤中餐。就在此時,一個手持板斧的大漢出現了,兩板斧砍的他滿頭血印子。


    利州,丟了。


    北疆軍將會直麵南方,直麵建州。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能夾擊北疆軍—從南方和關中兩個方向。


    但換個角度,北疆軍也能截斷他和南方的聯係。


    現在,當如何?「迴師吧!」


    有人建言,「令人戍守關中,鎮壓關中,大軍迴師夾穀關,盯著北疆軍。一旦李玄選擇南下,大軍便能夾擊他。」


    至於攻打夾穀關,沒人想過這種可能。


    叛軍如今士氣如虹,北疆軍選擇攻打夾穀關,那便是自尋死路。


    但,一旦石忠唐選擇迴師夾穀關,關中的鎮壓就隻能放緩了。


    該如何抉擇?


    是坐鎮長安,還是迴師夾穀關?


    賀尊說道:「若是國公坐鎮長安,便能以關中為基業,這是帝王之基。若是迴師夾穀關,便是決「6


    戰。


    石忠唐在思忖著。迴師!去長安!


    良久,他開口,「去長安。」


    賀尊的眼中有一些失望之色,他更希望石忠唐能像個勇士般的,直麵李玄的挑戰。


    但,去長安也不錯。


    關中富庶,乃是帝王之基。


    某個山溝溝中,衛王正在吃幹糧。


    數百騎兵看著有些疲憊,但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欽佩之色,就在先前,衛王帶著他們突襲了一處叛軍營地,奪取了許多補給。


    一個將領忍不住,磨蹭過來問道:「臣敢問殿下······」


    衛王吃著幹餅子,點頭,「說。」


    「先前殿下率領我等突襲敵軍營地時,手法熟練的令人震驚。敢問殿下,這等手法······從何處而來。


    衛王默然,將領拱手,「臣失禮了。」


    衛王喝了一口水,咽下餅子,說道:「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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