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鶴兒有些愕然,心想國公的父親不是農人嗎?


    什麽讓他久等了。


    楊玄起身,就這麽抱著楊老二去了節度使府。


    “見過國公。”


    一路眾人行禮,都好奇的看看楊老二。


    楊老二壓根不怯場,瞪著眼睛。


    “很是可愛。”羅才在大堂外麵和一個官員說話,見到楊老二就伸手。


    “別!”


    楊玄趕緊阻止了,否則不知道這個小崽子能幹出什麽事兒來。


    隨後進去。


    劉擎放下文書,宋震擱下毛筆。


    “準備吧!”


    楊玄丟下這一句話,抱著楊老二走了。


    這幾日他們一直在商議揭開楊玄身份的時間,羅才說開春最好,那時候生機勃勃,人最容易接受這等消息。


    宋震覺得年底最好。


    劉擎是聽楊玄的……實際上從楊玄決定公開身份開始,劉擎就處於一種興奮狀態。


    就像是千年媳婦熬成婆的那種感覺。


    現在,楊玄下定了決定,剩下的事兒他就做了甩手掌櫃,不管了。


    劉擎目光炯炯,起身道:“召集各地官員,主官都來。”


    “有人病了。”羅才說道。


    “就算是抬,也得給老夫抬到桃縣來。”


    “召集各軍將領!”


    “告知南賀,此等時候該如何布置,老夫不過問,就一條,務必要保證安全。”


    “準備酒食,一旦公布,國公定然要賞賜桃縣軍民。”


    “準備大旗。”


    ……


    北疆軍的軍旗有專門的繡娘製作,旗幟會損壞,需要補充,故而繡娘們的活計很穩定。


    工坊中,繡娘們在專心製作旗幟。


    一個管事進來,拍拍手,“都停停。”


    繡娘們放下手上的活計,緩緩抬頭。


    頓時,工坊中一陣骨節活動的聲音。


    管事說道:“繡工最好的,管大娘,陳大娘,你二人放下手中事,這裏有事交代。”


    管大娘起身,“奴正在繡國公的楊字旗呢!”


    陳大娘說道:“奴在繡北疆大旗,丟不開。”


    管事說道:“都丟開,你二人跟著我來。”


    兩個北疆最出色的繡娘麵麵相覷,跟著管事出去。


    到了管事的值房內,一個官員在裏麵喝茶,見她們進來就問道:“可是最好的?”


    管事恭謹的道:“是最好的。”


    官員頷首,對管大娘二人說道:“老夫來自節度使府,此次來,是有一事交代你二人。”


    管大娘二人哪裏見過這等大的官員,有些拘束、。


    “這裏有個繡活,務必要做好,一點瑕疵都不能出。”


    官員拿出一張紙。


    說到這個,管大娘二人可不怵,“在北疆,就沒有咱們幹不了的繡活,您隻管吩咐。”


    官員把那張紙打開,遞過來,“從今日起,你二人就在此處做事,直至那一日。”


    什麽繡活要如此機密?


    管大娘接過紙張,上麵就寫著兩個字。


    她情不自禁的念道:


    “討逆!”


    ……


    死,也得給老夫把他的屍骸抬到桃縣來!


    節度使府中傳來了劉擎的咆孝。


    信使們奔赴各處。


    桃縣,那些眼線都為之震動。


    “各地官員都要來,各地的將領也要來,這怎麽看都是要出兵的意思。”


    “要盯著。”


    別人忙個不停,楊玄卻悠閑的去了玄學。


    值房內,琴聲悠悠。


    一曲罷,楊玄抬頭,“寧靜悠遠。”


    寧雅韻按著琴弦,“準備好了?”


    楊玄笑道:“有人說該來您這要個好日子。”


    “那老夫還真要仔細算算。”


    寧雅韻多才多藝,對於曆法也深有研究。


    “我告知他們,無需算這些。”楊玄說道:“多年的恩怨不提,大唐被那對父子弄成這樣,民間怨氣衝天。什麽好日子,我站出來討伐逆賊的那一日,定然就會成為後世無數人紀念的好日子。”


    “豪氣。”寧雅韻拿起水杯,“從你走出元州的那一刻到當下,也算是一晃眼多年過去了。當初你進玄學時,老夫還說王氏整日就知曉往國子監塞人。時過境遷,老夫卻必須得感謝王氏啊!”


    楊玄笑了笑,突然想起了那個嬌嬌女王仙兒。


    多年未見,想來那個女孩早已為人母了吧!


    寧雅韻喝了一口茶水,“在這個時候,老夫覺著你該們心自問。”


    “何意?”楊玄問道。


    寧雅韻說道:“你該們心自問,你這些年所為是為何。是為了多年的恩怨,是為了一己之私,還是……為了什麽。子泰,唯有找到那個理由,你才不會迷失。”


    “您說的迷失,,指的是利令智昏嗎?”楊玄問道。


    “人做事有目的,大多是欲望驅使。這個欲望可大可小,大到為國為民,小到一己之私。一己之私的欲望,便如同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楊玄明白了,“多謝掌教。”


    他起身出去,問道:“阿梁呢?”


    隨侍的烏達說道:“小國公在祭祀。”


    楊玄滿頭黑線。


    他沿著廊下一路過去,左轉繞過了一間大殿,前方便是供奉神像的大殿。


    阿梁就跪在神像之前,殿外是張栩和兩個虯龍衛。


    楊玄擺擺手,示意別驚動阿梁。


    他走過去,就聽阿梁在輕聲祈禱。


    “……要保佑阿娘好好的,要保護阿弟也好好的,就是不許再打我。”


    楊玄莞爾,心想阿梁果然還是孩子心態。


    “阿耶時常出征,他們說每戰必有死傷,求神靈護佑阿耶,每一戰都安好。”


    楊玄負手站在門外,看著兒子叩首。


    “求神靈護佑我一家,都平平安安。”


    定然會!


    阿梁起身,迴身見到楊玄,“阿耶,你也來拜拜吧?”


    “我就不拜了。”楊玄搖頭說道:“走,咱們迴家。”


    ……


    馬昆帶著百餘騎到了桃縣,進城時那百餘騎全數被截下。


    “這是咱的護衛!”馬昆不滿的道。


    “這幾日誰的護衛都不成!”


    把守大門的旅帥冷冷道:“把文書拿出來,等著。”


    馬昆拿出文書,旅帥接過,隨即去節度使府稟告。


    “是長安來的內侍,帶著百餘騎。”


    楊玄沒看文書,“長安大軍在邢州,卻派了個內侍來,這是先禮後兵?”


    劉擎接過文書看了看,說道:“他敢!”


    宋震說道:“南疆軍不至,給竇重十個膽子都不敢出兵。如今長安大軍在邢州卻是騎虎難下了。撤軍丟人,不撤每日耗費糧草無數,且我北疆軍一旦南下,首當其衝便是他們。”


    楊玄點頭,晚些,馬昆來了。


    楊玄坐在主位,馬昆進來就昂首而立,等著他起身束手而立。


    “說吧!”


    楊玄拿起水杯,意態閑適的道。


    馬昆冷笑,“秦國公的禮儀呢?迎接天使當如何,還用咱說嗎?”


    “說,或是滾!”楊玄澹澹的道。


    這人有恃無恐,多半是不準備奉長安為主了。


    馬昆說道:“陛下令咱來問,秦國公為何數年不去長安述職?”


    地方主官隔一兩年都會去長安述職,但楊玄從上次去過一次之後,兩邊就斷了往來。


    “不想去!”


    楊玄把玩著桉幾上的鎮紙。


    這是反相昭然啊!


    馬昆說道:“秦國公令麾下兵逼長安大軍,意欲何為?”


    “看他們不順眼。”楊玄說道。


    這是赤果果的羞辱啊!


    他在羞辱皇帝!


    馬昆開口,“秦國公是想羞辱陛下嗎?”


    這是試探,若是楊玄不想謀反,或是還想維係當下的關係,自然會否認。


    馬昆心想,你就算是想謀反,也得是清君側吧!


    如此,對陛下你總得是要敬著。


    咱這個天使你好歹也得敬著。


    如此,迴到大軍中,迴到長安後,咱這就算是功勞——麵對楊逆,咱一步不退,還嚴厲嗬斥。


    後續如何,和咱沒關係。


    楊玄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在羞辱那條老狗!”


    ……


    “他竟然唿吧陛下為老狗,至少是自立,弄不好便是謀反。”


    馬昆住在逆旅中,隨從把守著房門,屋頂上也有人。


    他麵色潮紅,“不得了,不得了,幸虧咱來了,否則誰知曉楊逆竟然如此。”


    都稱唿陛下為老狗了,也就是說,楊玄是想徹底和大唐分開……袁雲心中有些亂,“還要造謠嗎?”


    “自然。”馬昆低聲道:“這等時候,楊逆意得誌滿,最為鬆懈。馬上去。”


    ……


    “竇重並未令人動手,隨即下官從容撤離。”


    趙永迴來了。


    “長安大軍士氣如何?”


    楊玄問道。


    “士氣看著不是太好。”


    楊玄有數了,對趙永說道:“沒事多學兵法,多和老將們請教。”


    “是!”


    趙永告退,欲言又止。


    “說!”楊玄心情不錯。


    “國公可是要……清君側嗎?”趙永問道。


    當下的局勢很微妙,長安大軍蹲在邢州不動窩,北疆軍迴師後在修身養性,可這等局麵卻長不了。一旦北疆軍緩過勁來,楊玄定然要出手。


    可一旦出手,這在天下人的眼中便是謀逆。


    楊玄心中微動,問道:“長安大軍囤於邢州虎視眈眈,我不準備隱忍,你覺著如何?”


    趙永毫不猶豫的道:“刀山火海,隻需國公一句吩咐,哪怕是長安!”


    哪怕是長安!


    “下官定然為國公把它,打下來!”


    ……


    這些年楊玄一直在北疆軍中培養自己的班底,如今也算是瓜熟蒂落了。


    “讓包冬來。”


    年底了,包冬的生意不錯,忙的不可開交。


    被叫來時,臉上還帶著商人的微笑。


    “長安大軍囤於邢州,準備攻打我北疆。理由是……大唐數百年的大敵北遼被我滅了。明白嗎?”


    包冬挑眉,“皇帝隻知曉躲在梨園中玩女人,而國公卻帶著北疆軍民與大唐死敵拚殺。好不容易滅了北遼,卻因此惹怒了皇帝……”


    “上次皇帝和北遼聯手之事也帶上。”楊玄說道。


    “是!”


    包冬隨時告退。


    楊玄看著有出去,突然覺得有些興奮。


    包冬出去,很快就迴來了。


    “國公,外麵有傳言,說國公與大長公主勾結,準備謀反。”


    楊玄愕然,“我和長陵聯手謀反?我若是要謀反,犯得著拉上長陵?”


    這個謠言有些沒水準啊!


    但楊玄隨即覺得自己錯了。


    他和長陵的關係太密切,北疆如今流傳著他楊國公和北遼大長公主之間的各種傳聞,比如說他們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長安的小說家們已經為此編寫出了十餘本小說,楊玄看過幾本,描述的不堪入目。


    這個謠言的迷惑性很強啊!


    “針鋒相對!”包冬建言,他甚至準備好了十餘種反擊的辦法。


    “不必了。”楊玄說道:“不必管。”


    呃!


    包冬愕然,楊玄擺擺手,“去吧!”


    隨後,市麵上開始流傳著李泌的各種消息。


    “北遼可是大唐數百年來的頭號死敵,曆代帝王無不想滅了它。可誰都沒辦到。


    當今陛下整日就在梨園中玩女人,哪裏想過滅什麽北遼。


    秦國公帶著咱們篳路藍縷走到今日,我北疆男兒流了多少血淚,這才滅了北遼。可他,卻嫉妒欲狂。上次他便令使者去寧興,商議與北遼聯手夾擊我北疆……”


    “果真?”


    菜場中,一群婦人在聽包冬傳謠……不,是說八卦。


    包冬說道:“我發誓,若是假的,便渾身流膿。”


    一個婦人問道:“你叫做什麽?”


    “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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