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


    年子悅有些茫然。


    家是什麽?


    是旅程。


    是驛館。


    但就不是汴京。


    隨後使者進宮。


    “新質子?”


    皇帝不置可否的道:“也好。”


    北遼失去了威脅,南周質子在與否都不重要了。


    “迴去告知年胥,若是不恭,南疆大軍枕戈待旦,隻等朕一聲令下,便滅了南周!”


    “是!”


    使者低頭。


    眼中有怒色。


    使者告退,皇帝說道:“南疆上報,南周軍隊血洗南疆村莊,朕是不信的。朕知曉,這是石忠唐弄出來的名堂,不外乎是想憑此向長安伸手,多要些錢糧。會哭的孩子有食吃,這個雲山奴,倒是深諳此道。”


    韓石頭笑道:“陛下神目如電,那石忠唐還自以為得計,下次他來長安時,奴婢便嚇他一嚇。”


    “你啊你!”皇帝指指韓石頭,笑道:“你若是開口嚇他,他怕是會魂飛魄散。對了,那位南周珍寶在長安可有交際?”


    韓石頭搖頭,“少有出門。就算是出門,也隻是去人少的地方。”


    “還是個乖巧的?”


    年子悅一天都不願在長安待下去了。


    得到許可後,她就令人準備行裝,隨即出發。


    “公主,禮部遣人來送行。”


    禮部的官員來了,說是在城外準備了儀式,為公主送行。


    “不必了。”


    年子悅冷著臉拒絕。


    官員悻悻的告辭,心想你不願,禮部還省事了。


    等官員走後,年子悅做個鬼臉,“我在長安憋屈了許久,今日好歹也出個氣。”


    張菁莞爾,“出氣便出氣吧!如今長安人心浮躁,沒人在乎南周的質子如何。”


    “不在乎就不在乎。”年子悅說道:“我經常便衣出門,發現長安流民越來越多,官吏越來越狠。長安我看的多了,皆是一個套路,無趣。我便看史。看一看的,竟然發現大唐種種,與那等王朝覆滅之前的景象相似。”


    “不能吧!”張菁訝然。


    在張菁看來,大唐依舊是那個強大的令南周隻能仰視的大唐。


    “大唐強大在北疆,在南疆。”年子悅說道:“這是枝強幹弱啊!而且還是李元李泌父子一手弄成的局麵。”


    “可北疆那邊,秦國公說此生不負大唐。”張菁說道:“他一旦破了誓言,天下人都會唾棄他,還謀什麽反。”


    “簡單啊!”年子悅說道:“比如說讓人裝做是刺客刺殺自己,抓獲刺客,說是長安派來的。再令人假裝刺客給他的妻兒下毒.這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他來個清君側,誰能質疑?”


    “會質疑的!”張菁覺得公主想多了,“畢竟是下犯上。”


    帝王尊嚴不可侵犯的觀念深入人心,帝王刺殺你?


    憋著!


    帝王下毒憋著!


    雖說還沒到另一個世界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境界,但以下犯上依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反正,我覺著他不是那等能忍的性子!”年子悅有力點頭,“他的性子是,誰給我一拳,我就捶他個半死。誰敢踹我一腳,我便打折他的腿。”


    出城後,年子悅隻覺得渾身一鬆,笑道:“怎麽覺著渾身輕了許多。”


    眾人看著這位為了大周遠離家園的公主,紛紛行禮。


    “恭賀公主!”


    “你們也歡喜吧!”年子悅笑道。


    是啊!


    能迴去了,人人歡喜。


    前方來了兩人,行禮後,為首一人說道:“老夫薑星,奉命來送公主。”


    張菁上前,薑星原來先


    來過年子悅駐地,二人見過一次。


    “多謝國公。”張菁代表年子悅行禮。


    “國公的使者在前麵,請公主一晤。”薑星側身。


    張菁迴去,“公主,北疆秦國公的人來了想請見公主。”


    來接年子悅的使者說道:“那位秦國公被朝野稱為楊逆,下官以為,不見為好。”


    走都要走了,節外生枝沒必要。


    可年子悅卻一挑眉,“去看看。”


    使者:“.”


    前方有棚子,而且不少。


    薑星微微垂眸,竟然不去看走來的年子悅,使者見了讚道:“倒是知禮。”


    “公主,請!”


    薑星伸手,低聲道:“並無人跟著公主!”


    年子悅心中一鬆。“我就是個不打眼的人,跟著我作甚?”


    不打眼?有本事你把遮著臉的冪雕揭開,你看看打眼不。


    棚子裏,曹穎遠遠拱手,微笑道:“老夫的身份有些敏感,倒是不好拋頭露麵。”


    此刻的曹穎相貌變了許多,張菁都認不得了,“你是誰?”


    “老夫曹穎。”曹穎說道:“當初曾見過張統領。”


    “你這長的也太.”張菁突然想到北疆和長安的局勢。


    年子悅進了棚子,沒看到酒水,倒是有個木匣子。


    “老夫來長安之前,國公交代,公主在長安的時日應當不多了,若是要走,便令老夫來送行。”


    曹穎準備出發來長安之前,後院突然有人來了,說是夫人要見他。


    曹穎愕然,心想什麽事需要避開國公?


    見麵後,周寧說道:“你此去長安,那位南周珍寶應當還在吧?”


    “是。”曹穎說道。


    “不過,年歲也不小了。如今北遼威脅不再南周質子形同虛設,年胥若是疼愛女兒,也該把她接迴去了。”


    “是!”曹穎覺得夫人目光敏銳,思路清晰,不愧是國公的賢內助。


    隻是夫人提這事兒幹啥呢?


    “此去長安,若是年子悅要走,你可去送行。記住,告知她,國公,一直想著她!”


    說這番話的時候,周寧神色平靜,讓曹穎想到了一個人。


    皇後!


    “國公身份敏感,無法來相送,不過,臨行前國公說了”


    曹穎窺探了年子悅一眼,冪羅內,那張有些模糊的俏臉,竟然浮現了茫然之色。


    顯然,是勾起了迴憶吧!


    有戲!


    曹穎說道:“國公一直想著公主!”


    冪羅顫動了一下。


    “我知道了。”


    年子悅轉身,曹穎拿起木匣子說道:“這是國公送給公主的禮物。”


    張菁過來接過木匣子,隨即一行人上馬而去。


    張菁在馬背上打開木匣子,然後就呆住了。


    “是什麽?”年子悅問道。


    張菁把木匣子遞過來。


    “咦!”


    年子悅訝然。


    木匣子中,一枚溫瀾的玉釵靜靜的躺在綢緞中,造型秀美,令人不禁想伸手去握住它。


    年子悅握住玉釵,腦海中,浮現了那個小巷子。


    以及那個少年。


    身後的棚子裏,薑星問道:“國公對這個女人有意思?”


    “不!”曹穎說道:“是夫人對她有意思!”


    “夫人?”薑星一怔,“難道是”


    “後宮難道就夫人一人?就算國公與夫人伉儷情深,可也架不住外麵說夫人兇悍。且如此,周氏的麻煩就大了。”


    “皇後彪悍,外界就會懷疑周氏想做些什


    麽。”


    “所以,夫人便為國公考慮,你覺著這個女人如何?”


    “絕美!”


    “老夫問你做嬪妃如何?”


    “自然是賞心悅目啊!”


    “那就好!”


    “哎!老曹,你自家難道看不出來?”


    “老夫不知美醜。”


    “讓讓!讓讓!”


    前方有人在吆喝,行人避開,就見幾個道人策馬過來,隨後,是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道人。


    “是常聖!”薑星低聲道:“這位可是皇帝起家的左膀右臂,那一夜也少不了建雲觀的功勞!”


    說到功勞時,薑星咬牙切齒的。


    那一夜,諸多好手圍攻孝敬皇帝的幽禁地,其中就有方外人。


    曹穎淡淡的道:“放心,國公胸襟寬闊,定然會忘掉那些仇怨。”


    忘記了才見鬼.…薑星看到了花花。


    花花長的普通,此刻挎著個竹籃,活生生就是個農婦模樣,就在左近,跟著常聖前行。


    進城後,常聖去了皇城,花花在外麵叫賣餅子。


    “來兩個!”


    曹穎過去,蹲在翻著餅子。


    “你來作甚?”花花問道。


    “該老夫問你,為何跟著常聖。”曹穎拿了兩個餅子。


    “此人神秘,當年許多事若隱若現的,都有建雲觀的影子。”


    “小心些!”


    “我不用你提醒這個。”花花冷冷的都:“還是擔心自己吧!”


    “什麽意思?”曹穎問道。


    花花接過他遞來的銅錢,“你身後有人跟著!”


    艸!


    曹穎不禁摸摸臉,心想難道露出了破綻?


    可即便如此,長安那麽大,沒道理恰好遇到認識自己的熟人吧!


    曹穎起身,拿著餅子咬了一口。


    他緩緩迴身,卻看不出誰有嫌疑。


    “那個看著傻乎乎的男人!”花花提起竹籃走了。


    娘的!


    這個女人也不想著為老夫解決麻煩。


    曹穎隨即轉了幾圈,在小巷子中拿住了那個男子。


    “為何跟著老夫?”


    男子被他的修為嚇到了。“那個木匣子裏是玉釵,小人.小人想劫個財!”


    曹穎一巴掌拍去,男子翻個白眼,竟然真傻了。


    “見過真人!”


    韓石頭親自來迎接常聖給足了這位妙聖真人的麵子。


    常聖微微頷首,“陛下可在?”


    “陛下在,真人請跟著咱來。”


    韓石頭帶著常聖進了梨園。


    一進去,樂聲不斷。


    還有陣陣香風。


    一隊歌姬在邊上歇息,天氣這般冷,卻隻穿著薄紗,身體若隱若現。


    常聖視若無睹,跟著韓石頭進去。


    皇帝正在看歌舞,見常聖進來,皇帝微笑道:“真人最近倒是修煉頗勤,卻不肯來宮中陪朕說說話。”


    “老夫最近有所得,於是閉關。”常聖說道。


    “坐!”


    皇帝和常聖相識數十年,倒也少了許多客套。


    常聖坐下,皇帝說道:“朕最近總是覺著難以入眠,一躺下,蓋上被子,就覺著胸口沉悶,煩躁不安。”


    “這是心神不寧。”常聖說道:“陛下當多歇息,另外,天氣冷了,可多吃些溫補之物,調和陰陽。”


    二人隨後談玄論道,皇帝興致頗高。


    沒一會兒皇帝就口渴了,有內侍送來茶水。


    常聖起身,“老夫更衣。”


    皇帝頷首,自然有內侍帶著他去。


    路過送茶的內侍時,一股風吹去,內侍不禁眯著眼常聖


    的手輕輕一抖,藥粉就落入了深色的茶湯中。


    常聖眼眸深處多了一抹了然,隨即出去。


    茶水送來,卻擺在了一邊。


    韓石頭親自出去,沒一會端了一杯茶水過來。


    皇帝接過喝了一口。


    “陛下。”


    貴妃來了,邊上那杯茶水便是她的。


    二人相對喝茶,這時來個內侍稟告,“陛下,國丈有事求見。”


    皇帝起身,“朕去去就來。”


    常聖出來,聽聞皇帝有事兒,於是也告辭了。


    出宮後,隨行的心腹弟子說道:“真人可得手了?”


    常聖點頭,“皇帝貪圖享樂,耗費氣神,老夫下的藥說來也不算毒,不過是能加快些罷了。等他度成了皮包骨頭時,必然會心慌意亂。臣子會建言立儲,楊鬆成和衛王之間,和皇帝之間紛爭再起,加上北疆楊玄虎視眈眈,天下就亂了。亂了,好啊!”


    貴妃喝了一杯茶水,沒幾日,突然覺得身體輕了些。


    “看看我可是瘦了?”


    貴妃解衣問道。


    焦麗自己看著這具身軀,“是呢!瘦了!”


    貴妃穿好衣裳,“傳話,就說我餓了,多要些肉。”


    “是!”


    焦麗出去,貴妃幽幽的道:“他就喜歡我一身肥肉,若是瘦了”


    從此,貴妃就愛上了肥肉。


    “陛下,喝茶!”


    梨園中,韓石頭送上一杯藥茶。


    皇帝愜意的喝了一口,“這十餘年來,朕就是喝著這個藥茶,身體康健。”


    “奴婢就盼著陛下長命百歲。”韓石頭很誠懇的道。


    “你啊你!”皇帝指指他,微微一笑。


    皇帝的飲食全數是韓石頭負責,一茶一飯,皆要仔細安排,不許任何意外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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