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征,赫連燕和赫連榮都跟隨中軍。


    “金英你可認識?”赫連燕問道。


    “見過一麵。”赫連榮微笑道:“頗為悍勇,曾見過先帝,發誓效忠大遼。”


    “這等人,若是不出岔子,以後便是大將。”赫連燕突然有些悵然,“是什麽讓他成了一灘爛泥。”


    “朝中!”赫連榮簡略的道:“寧興已經亂了。”


    錦衣衛獲取消息的渠道多,每日各種信息在赫連燕的腦海中交織,亂作一團。此刻腦海中關於北遼的信息漸漸歸納,最終化為一句話。


    “大廈將傾!”


    “大遼國勢衰微始於赫連峰。”赫連榮笑的很是歡喜,“他禦駕親征兵敗後,北遼實則已是色厲內荏。可天下依舊畏懼北遼。隨後國公執掌北疆,反守為攻,一下就揭開了北遼的真麵目。”


    電光石火間,赫連燕想到了一件事兒,“舍古人躲在山林中數百年,一直不敢衝著北遼此牙。此次卻敢於傾巢出動”


    腦海中各種信息漸漸理順。


    赫連榮說道:“那是因為,國公讓他們看到了一個虛弱的北遼。”


    “北遼的大軍來了!”


    鎮北城的官廨中,舍古部的大佬們齊聚一堂。


    可汗迭思麵沉如水。


    長子古霸冷冷的看著阿息保,次子左韓冷笑看著手指頭.


    最小的兒子別德嘉在咆哮,“他們來勢洶洶,十餘萬人馬浩蕩,一眼看不到盡頭,比山林更為廣闊。


    他們來了,我們一萬人如何能敵?別說什麽舍古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那隻是咱們躲在山林中用來嚇唬北遼人的謊言。十餘萬人,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咱們。


    還等什麽?卷著城中的東西,馬上走!”


    “是啊!咱們此次出山得了許多東西,光是女人就多了數千,迴到山中使勁下崽子,十餘年後,咱們再來試試。”


    “還有不少錢糧,少說兩年用不著交易了。”


    “這兩年,我就想躺著,安逸的享受一番。”


    迭思幹咳一聲,“阿息保。”


    阿息保一直在憋著,此刻開口,便是譏諷,“帶著那些女人進山從此便耽於享樂。可劫掠來的錢糧總有吃完,花完的一日。到了那時,咱們吃什麽?


    北遼定然會斷絕貿易,咱們辛辛苦苦弄的那些寶貝賣給誰?難道咱們還能越過北遼,去和北疆貿易嗎?”


    眾人冷笑。


    阿息保忿怒的道:“你等怕什麽?”


    “北遼能弄出百萬大軍來!”別德嘉說道:“無需打就這麽壓過來,咱們可能承受得了?”


    “蠢貨!”


    阿息保毫不客氣的罵道。


    “你說什麽?”別德嘉憤怒的扔出了手中的水杯。


    阿息保輕鬆接住水杯,說道:“去年,我去了北遼,我進了寧興。在寧興,我看到那些權貴、那些官員將領就如同你等一般,拚命享受,仿佛下一刻便會失去那一切。


    沒人在乎北遼的興亡。


    接著我去了北疆,我看到一望無盡的田野,那些農人勤奮的能令族中最勤奮的獵人羞愧。


    他們的勇士多不勝數,那些勇士的目光比鷹隼更為敏銳。


    他們有最鋒銳的兵器,最堅實的鎧甲,有最英明的統帥.”


    別德嘉冷笑。“你的那位兄長?”


    “對,沒錯!”阿息保點頭,“都說北遼強大,懼之如虎。可楊玄卻領軍捅破了北遼強大的謊言。內州,坤州,龍化州誰說北遼不可匹敵?我敢打賭,今年他依舊會出兵北上。地圖!”


    有人把一張髒兮兮的地圖舉著。


    阿息保指著倉州說道:“此次他若是破了倉州、演州,便能兵逼


    寧興了。此戰之後,世人將會看到一個孱弱的北遼。是孱弱,不是強大!”


    他衝著頭領們咆哮,“看到了嗎?我的兄長,北疆之王,如今正在虎視眈眈,他想吞了北遼。而我們,卻隻想吃著搶來的糧食,睡著搶來的女人看熱鬧!哪來的熱鬧?一旦北遼被滅,我發誓,我的兄長將會把目光轉向山林。”


    頭領們聽呆了。


    “我知曉他的性子,和無數唐人一樣,在那溫和的外表下,是對異族的警惕。到了那時,舍古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去死,要麽,便成為他的俘虜,為北疆,為大唐修路!”


    阿息保喘息著,“知曉去年我為何力主出擊嗎?”


    沒人說話。


    那些頭領聽的如癡如醉。


    而那三個兄弟神色各異,有嫉妒,有憤恨,有冷靜。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衰弱中的北遼。”阿息保說道:“他們丟了內州卻無能為力。他們丟了泰州,依舊選擇無視,他們丟了龍化州,隻是派軍戍守。他們,怯了!”


    “我說過,今年北疆軍將會再度出擊,寧興大軍會被牽製,而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阿息保指著外麵。“我們隻需擊敗來犯之敵,接著,便能發動反擊。北疆能,舍古,為何不能?”


    他喘息著,沒看到父親複雜的眼神,問道:“能不能?”


    “能!”


    官廨中傳來了野獸般的咆哮。


    “舍古,要為王!”


    阿息保跪下,“父親,您便是尊貴的舍古之王!”


    所謂的舍古部可汗隻是個笑話,沐猴而冠。


    舍古之王!


    這個全新的尊號,令迭思心動了。


    他甚至幻想了一下,若是能稱帝呢?


    國號是什麽?


    舍古有些難聽。


    建都在哪裏?


    還是寧興吧!


    北遼的美人兒由得他挑選,天下的美食匯聚宮中.


    迭思唿吸急促。


    “父親!”


    別德嘉說道:“若是失敗,我們將一無所有!”


    “可我以為,能勝!”阿息保雖然並無信心,但卻堅持自己的判斷。


    眾人都在看著迭思。


    迭思輕聲道:“舍古之王,我喜歡這個稱唿!”


    阿息保跪下,“見過大王!”


    “見過大王!”


    所有人跪在地上,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令迭思覺得渾身輕飄飄的。


    舍古之王啊!


    原來,比可汗更為尊貴。


    他微笑道:“阿息保,我的兒子。”


    “父親!”


    阿息保膝行過去,把臉放在迭思的手上。


    “我的兒子,你將會成為舍古部的雄鷹。”


    迭思撫摸著他的臉頰。“去吧,我的雄鷹。”


    “父親!”別德嘉抬頭。


    “住口!”迭思喝道。


    阿息保起身出去。


    “恭喜你,阿息保!”


    德濟在外麵等候他,微笑道:“你成功說服了可汗和那些目光短淺的頭領。”


    “是舍古王!”阿息保大步向前。


    “集結軍隊!”他對外麵等候的將領們說道。


    “領命!”


    阿息保站在官廨外,對德濟說道:“他們喜歡享受,於是我便送上舍古王的尊號,送上更多的利益.而這一切,都需要劫掠,需要勝利。先把他們綁在一起,跟隨我前行,直至我能俯瞰這個天下的那一刻。”


    “那麽,老夫該如何稱唿你呢?”德濟笑道:“舍古之王?”


    “不,這個稱號讓我惡心!”阿息保負手而立。“我希望,能成為這個天下的,帝王!”


    舍古人的野心來自於北疆的節節勝利。


    “丟掉龍化州之後,小人就知曉,這個大遼,怕是要風雨飄搖了。小人本想為大遼盡忠,可卻求而不得。”金英說道。


    “打壓忠良?”楊玄急需了解北遼的軍心。


    “是!在寧興,如今***盤踞朝中,你若不是其中一員,那麽就會被無視,被打壓,甚至被清理,好為他們的人騰出位置。小人並無靠山,要麽隻能滾蛋,要麽.”


    “為何不願投靠他們?”


    “投靠他們也得論資排輩,不是說你有本事就能升遷,還得看你投靠他們的時日。按照日子來。”


    “對了,尚國能為何令你出擊?”


    金英說道:“說是國公大軍向倉州進發了。


    咦!


    楊玄一怔,“為何?”


    “王老二出現在了倉州!”


    這是風向標。


    每當王老二出現在某處時,幾乎可以肯定,楊玄的大軍隨後就到。


    從未錯過。


    楊玄擺擺手,金英行禮告退。


    等他出去後,韓紀歎道:“曾經的猛虎,已經成了病貓。”


    “這是赫連峰造的孽。”衛王冷冷的道:“帝王率先爭權奪利,下麵的重臣誰會一心一意做事?”


    “大王是想到了長安?”楊玄問道。


    “就說宋震和羅才,這二人可算是大才,且是朝中的中堅。有他們在,朝政還能維係一個度。他們一走,子泰你不知曉,如今朝中以梁靖為首的一夥人上躥下跳,但凡不肯依附他們的便會被驅逐出朝堂。”


    “這是皇帝的意思。”楊玄知曉這是皇帝在擴張勢力。


    “楊鬆成也不甘示弱,頻頻出手。”衛王冷笑道:“君不君,臣不臣的,弄的朝堂上烏煙瘴氣。”


    韓紀微笑道:“老夫怎地覺著,有些大廈將傾的意思呢?”


    艸!


    這個老東西,哪壺不開提哪壺!


    楊玄看了韓紀一眼。


    衛王策馬向前。


    “老韓,注意言辭!”


    “主公難道還在乎長安嗎?”


    “我是不在乎,可你這話,卻是當著打衛王的臉。”


    “他早晚得適應。”


    “你啊你!”


    楊玄策馬追了過去。


    “本王並未生氣。”


    衛王淡淡的道:“他做的那些醜事,天下人都知曉。不說,不是為尊者諱,而是擔心被拿下。他們很少離開長安,坐在城中自覺能掌控天下。他們應該來北疆看看,想來看一看,便會知曉當下局勢的危機。”


    “我並無謀反的心思!”楊玄說道。


    “可長安卻自信滿滿,覺著能收拾你。”衛王搖頭,“本王來,還有一個心思.若是長安率先開戰,本王知曉,你不會手下留情,弄不好,會借此打出什麽清君側的大旗。”


    “我沒想過什麽清君側!”楊玄認真的道。


    “嗯?”衛王仔細看著他。


    “我發誓!”楊玄舉手發誓。


    “哎!”


    衛王歎息。


    大侄子是個實誠人呐!


    楊玄覺得有些對不住他的擔心。


    一隊斥候迴來,“國公,前方發現演州大隊遊騎。”


    “國公,前方十裏不到,便是演州!”


    江存中說道。


    “兒郎們看著躍躍欲試。”楊玄看看麾下。


    “老二迴來了。”韓紀笑道。


    王老二帶著滾滾煙塵到了中軍,得意洋洋的道:“國公,我此戰斬殺兩千餘人。”


    “不錯!”


    楊玄讚道。


    “老二是從哪邊殺來的?”韓紀陰惻惻的道。


    金英出擊作為遊騎的王老二


    並未發現,這是失職!


    楊玄沒好氣的道:“怎地想著去了倉州?”


    王老二說道:“我想著去轉轉。”


    “本該處置你!”楊玄冷著臉。


    韓紀幹咳一聲,“老二誤打誤撞,讓金英一頭撞上了大軍,國公,這也是功勞啊!”


    楊玄板著臉,“戴罪立功!”


    “是!”


    王老二隨即歡喜的道:“國公,前麵有敵軍。”


    “去吧!”


    楊玄隨手就把他趕走了。


    “老二也會聲東擊西了。”


    老賊唏噓道。


    當王老二出現在演州遊騎之前時,氣氛很尷尬。


    “楊狗衝著我演州來了。”


    “撤!”


    鋪鄉城!


    “金英那個蠢貨,隨軍消失的無影無蹤,若非大將軍說此人悍勇,老夫此刻便該弄死他!”


    尚國能在城頭叫罵。


    擅自更改指令,這在軍中是大忌,尚國能以此弄死金英,赫連督也沒話說。


    苒進說了幾句好話,然後輕聲道:“金英得罪了幾家將門,先前有人找了下官,暗示金英這是抗令之罪。”


    這是要把金英往死裏弄!


    將門為何長盛不衰?


    不隻是因為什麽兵法傳承有序,更多是因為他們在軍中的關係盤根錯節。


    早就成了一個龐大的勢力。


    “狗東西!”尚國能罵道,也不知是罵誰。


    “斥候迴來了。”


    一隊斥候衝進了城中,隨即上了城頭。


    “詳穩,發現楊玄大軍!”


    尚國能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金英.”


    “金英一頭撞上了楊玄大軍,兵敗。隨即降了。”


    “狗東西!”


    尚國能罵道。


    “詳穩,大將軍派人來了。”


    赫連督的使者來了。


    “大將軍令你部固守演州,大將軍領軍在側,盯著楊玄側翼。”


    “好!”


    尚國能一拍城頭,“傳令,演州戒備。老子便等著楊狗來攻打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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