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禦座上的偽帝算下來是楊玄正兒八經的堂兄。


    這位堂兄此刻看著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但楊玄知曉,能用權術手段製衡朝堂的李泌,壓根不可能是慈善人。


    皇帝的目光緩緩看向三人。


    三人行禮。


    “看到北疆人才濟濟,朕很是欣慰。”


    隨即是封賞。


    楊玄得了個丹陽縣男的爵位。


    麵對五品爵位,他的心情平靜到了極點,甚至想說這東西沒卵用。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一臉感激零涕的模樣。


    皇帝看了他一眼,想到了此人是貴妃的人,難免就多了一絲和氣。


    “臣等告退。”


    皇帝意猶未盡的道:“韓石頭,送送黃卿。”


    韓石頭把他們送出去,沉默走在前方。


    這是要送出宮去的架勢。


    也算是皇帝的一種恩寵。


    貴妃那邊此刻已經得了消息。


    “娘娘,那個楊玄跟隨黃春輝迴長安報捷,被陛下加封為丹陽縣男了。”焦麗喜滋滋的討喜。


    “哦!”貴妃茫然了一瞬,才笑道:“是和大兄交好的那個少年,他也立功了嗎?”


    焦麗笑道:“可不是,要不怎麽說大郎君眼光了得,當初隨便結識了這個少年,如今已經成北疆名將了。”


    邊上的宮女們撇撇嘴……哪怕是不大懂那些官場構架,但她們卻知曉一個縣令談不上什麽北疆名將。


    焦麗有些不對勁。


    “娘娘,大郎君請見。”


    貴妃笑了笑,“他在外麵可是又闖禍了?”


    焦麗說道:“大郎君最近在外朝很是得用,陛下都誇讚過多次,娘娘卻小覷了他。”


    晚些見到梁靖時,他說了一些外朝的事兒,又告訴貴妃北疆戰事。


    “楊玄此戰也頗為出彩……”梁靖說的頗為神往,“戰後黃春輝親自嘉獎,甚是少見。想來我當初對他卻冷淡了些,哎!”


    貴妃輕聲道:“朝中多老謀深算之輩,你在外朝小心些。”


    “你以為我是蠢的嗎?”梁靖挑眉,一股子社會人氣息撲麵而來。


    “那少年雖說立功,可如今性子如何?”貴妃問道。


    “性子極好,很是親切,不過畢竟是鄉下地方來的,對人多了幾分警惕戒備之心,和我當初剛到長安時一般。”


    “是啊!我當初進宮時也是如此。”貴妃會想到當年自己進了王府時的心情,不禁倍感惆悵。


    當初的夫君,如今變成了自己名義上的晚輩,這種感覺真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梁靖說道:“娘娘,楊玄也為我出了力,東市的地皮就是他的主意,掙錢不少。要不……娘娘見見他?”


    “也好。”貴妃看著兄長,嗔道:“你少去青樓廝混,爭氣些。”


    “知道了。”梁靖隨即告退。


    楊玄正被江存中和張度鼓動請客,貴妃那邊來人了。


    “你等在宮外等候,我馬上來。”楊玄不知貴妃召見自己何意,急匆匆的去了。


    大唐皇室對男女之防很是寬容,讓楊玄得以看到了貴妃的嬌容。


    美是自然美的,堪稱是肥而不膩,但在楊玄的眼中卻比不過自己的阿寧。


    想到周寧,楊玄不禁心中火熱,恨不能飛到國子監去,哪怕隻能看到她,就心滿意足了。


    “聽聞你此次在北疆立功,我很是歡喜。”


    “小玄子,這是屬性,說你是她的人,要不要做裙下之臣啊!”朱雀久違的開車,讓楊玄心中一顫。


    “娘娘謬讚了。”


    楊玄心想該如何讓這個女人對自己心生好感……不是男女那種好感,而是自己人的那種。


    他此刻是縣令,可以預見的將來,他會在陳州,或是在北疆一路攀升。但他必須在朝中有人。


    做官就是這樣,一心在地方苦幹的,最終湮滅無聞。在地方巧幹,朝中有人的,反而節節高升。


    你要說不公平……這世間哪來的公平?


    隻有孩子才會覺得公平很重要。


    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公平隻是上位者操縱的一種遊戲規則。


    貴妃不差錢財,不差寵愛,差什麽?


    他想到了自己看過的那些電視劇和電影,腦海裏閃過女人的要素……


    女人為何喜歡去逛街?


    女人為何喜歡化妝?


    哪怕為此每日耗費一兩個小時也無所謂。


    她們喜歡光彩奪目。


    但光彩奪目得有人讚美啊!


    楊玄抬頭,眸中一絲仰慕,兩分感激,三成敬佩……


    這般盯著貴人看是無禮。


    有宮女喝道:“大膽!”


    楊玄低頭,請罪道:“娘娘雍容,臣情不自禁,有罪。”


    貴妃不禁摸了一下光滑的臉蛋,想到這個少年當初救了自己,躺在地上一邊吐血,一邊看著自己,癡癡的道:“娘娘真美。”


    她板著臉,“下次不許。”


    “是。”


    他在卷軸裏看過一本書,書裏寫道:女人說不,往往就是是的意思。


    “臣萬死。”他一臉掙紮。


    這個少年對自己的美貌竟然如此仰慕……貴妃冷著臉,“且去。”


    “是!”


    失敗了嗎?


    楊玄出了大殿,低聲道:“朱雀。”


    “我在。”


    “刪除那本電子書:女人心,海底針。”


    朱雀還沒迴應,焦麗出來了,“娘娘令我送你。”


    朱雀問道:“刪不刪?”


    別刪啊!


    “我刪了!我刪了!”


    敢刪除,迴頭關機十日!


    焦麗送出來,這便是看好看重之意。


    楊玄心中暗喜,知曉自己的路走寬了。


    “楊明府。”焦麗偷窺著他,發現少年比上次自己見到時更多了幾分英武,看著……心肝怦怦跳。


    心一怦怦跳後,焦麗就覺得臉上有些發熱,繼而耳朵發燙。


    “何事?”楊玄目不斜視。


    “北疆苦寒,楊明府看似身體有些虛弱,奴知曉一個方子……”


    楊玄瞥了焦麗一眼,瞬間差點懵了。


    焦麗此刻麵帶春色,竟然在……嬌羞。


    “什麽方子?”你這是想下春藥嗎?楊玄想到了青樓女人的手段,能讓一個鋼鐵般的男人化為一泡水。


    在看到貴妃對楊玄的態度轉變後,焦麗的心一直在怦怦跳,覺得眼前的少年渾身都是吸引自己的地方。


    可要如何讓他一直記得我的好?


    “把女子的貼身衣物燒為灰燼,用酒水吞服,七七四十九日後就能強身健體。”


    “咳咳,多謝了。”楊玄婉拒。


    “楊明府不信?”焦麗一臉委屈。


    楊玄很想說耶耶自然不信,但焦麗是貴妃的心腹,他必須要虛與委蛇。


    “我自然是信的,迴頭我就弄一件來吃了。”楊玄心想迴去就當沒這迴事,難道你還能盯著我吃不成?


    焦麗歎息。


    女人歎息你要關切,否則她就會認為你不關心她,認為你在無理取鬧,認為你無情……


    “焦女官為何歎息?”


    “楊明府未曾有女人吧?”


    大唐男女大膽,而皇帝和貴妃更是大膽中的大膽,連爬灰的事兒都幹得出來。所謂耳聞目染,焦麗的大膽自然段位極高。


    楊玄點頭,心想我還是童子雞,不過你吃不到。


    “外麵的女子髒。”焦麗伸手在腰間掏啊掏,拉啊拉。


    拉出來一條汗巾子。


    “楊明府。”


    楊玄接過帶著焦麗體溫的汗巾子:“……”


    ……


    帶著一條汗巾子,楊玄出宮,悄然尋個地方燒了,毀屍滅跡。


    “走,平康坊!”


    楊玄帶著江存中和張度去了平康坊。


    “最好的女人,最好的美酒,今日,不醉不歸!”


    三人痛飲慶功美酒。


    半酣時,有人罵罵咧咧的來了。


    “誰特娘的搶了耶耶的女人,滾出來!”


    江存中抬眸看著楊玄。


    這裏楊玄算是地主。


    楊玄斜睨著張度,“如何?”


    “隻管吩咐。”張度獰笑。


    楊玄開口,“滾!”


    外麵衝進來幾個男子,楊玄看到為首的男子不禁就樂了。


    這特娘的不是張楚茂的兒子,周寧的瘋狂愛慕者張淵嗎?


    張淵顯然也喝多了,他踹開們進來,發紅的眼珠子一轉,就盯住了楊玄,隨即獰笑,“賤狗奴,耶耶找的你好辛苦。”


    “你要作甚?”楊玄一臉驚惶。


    江存中和張度相對一視,都縮成一團。


    “饒命。”


    “哈哈哈哈!”


    張淵和十餘朋友見狀不禁大笑。


    他愛煞了周寧,可心中的玉人卻對他不屑一顧。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少年的錯。上次相遇他想動手,可身邊幾個好友卻都不肯。此次不同,跟著他的是一群五毒俱全的紈絝。


    “此人是耶耶的,其他的你等動手,打完了耶耶請客!”張淵獰笑著衝向楊玄,其他人衝向了江存中二人。


    樓下,王老二聽到了聲音,“他們好像尋郎君的麻煩。”


    老賊翻個白眼,“你覺著一群紈絝子弟能打得過郎君嗎?”


    青樓的人聽到楊玄等人示弱,都搖頭歎息。


    “得罪了張淵這等紈絝,不走還等什麽?等毒打呢!”


    樓上劈裏啪啦一陣折騰,慘叫聲不絕於耳。


    “被打慘了吧。”


    連老鴇都搖頭歎息。


    “誰付賬?”有人在房間裏問。


    “張淵,應一聲。”


    “是,我付賬。”張淵的聲音好似不大對。


    晚些,楊玄三人下來了。


    看著完好無損。


    這……


    眾人心中狐疑。


    “慢走。”


    晚些,老鴇帶著人上去,進了房間。


    地上躺著十餘人,鼻青臉腫的模樣慘不忍睹。


    “剛才張郎君說了付賬。”老鴇有後台,所以很是從容。


    但這十餘人竟然被三人打成這個模樣,為何?


    那些女妓也嘰嘰喳喳的看熱鬧。


    “三個年輕人呢!竟然就把他們打成這樣。”


    “也不知是誰。”


    老鴇使個眼色。


    晚些一個夥計跑上來。


    “是來長安報捷的北疆將領,為首的那個有人認出來了。”


    “誰?”


    “原先的萬年縣不良帥,楊玄。”


    “原來是他!”


    一個女妓輕聲道:“那可是在北疆和北遼人廝殺的悍將,幾個紈絝,哪裏能當楊明府一擊。”


    ……


    久違的陳曲。


    楊玄帶著老賊和王老二緩緩進了巷子,那些狗開始狂吠。


    “叫的煩人,哪日弄了吃肉。”老賊在想著常三娘,心煩意亂。


    “狗肉能吃嗎?”王老二眼巴巴的問道。


    楊玄和老賊都沒敢說。


    一旦說能吃,陳曲的狗弄不好就會遭殃。以王老二能摸遍陳曲無人發現的能力,抓幾條狗手到擒來。


    對麵的門關著,老賊歎道:“謝公怕是沒了。”


    馬蹄聲在巷子裏悠悠。


    對麵的門緩緩打開,謝公那張老臉露了出來,看到楊玄三人時驚訝,隨即目光往後……失望之色溢於言表啊!


    他的女神沒來。


    “是楊明府啊!”


    “是啊!謝公最近如何?”


    “好得很。”


    “那就好。”


    “對了,怎地就你們三人迴來?”


    “是啊!”


    楊玄進了家。


    “嗷!你輕點!”


    謝公的嚎叫聲傳來。


    沐浴更衣,楊玄準備去國子監。


    “楊玄!”


    趙三福來了。


    他腳步沉穩,神色更沉穩。


    二人相見。


    擁抱!


    拍打。


    趙三福上次吃過虧,此次有備而來。


    呯呯呯!


    “鬆手!”


    “鬆手!”


    “你特娘的輕點,放開我!”


    二人坐下,趙三福反手按按脊背,“有人上疏,說黃春輝勞苦功高,為功臣計,當迴長安休養才是。有人建言讓黃春輝進朝堂為相。”


    “這是毒藥。”


    “沒錯,北疆大勝,引得許多人心動,都想去北疆分杯羹。可他們也不看看自己,禍國殃民的本事出類拔萃,去了北疆隻會害人害己。”


    趙三福急匆匆的走了。


    楊玄思忖道:“若是黃春輝調離了北疆,誰會接任?”


    “多半是長安這邊直接任命。”老賊麵色凝重,“郎君,若是來個對頭,郎君升官的勢頭怕是會受阻。”


    楊玄當然知曉這個,“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來個新的節度使,下麵的官員會被清洗一次。別把我給洗走了。”


    太平可是他的老巢和根基,若是被人趕走了,楊玄能殺人。


    此戰之後,北遼惱火之餘,會不會動用三大部?若是三大部一動,太平的危機和機遇也就來了。


    擊敗三大部,太平的局勢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到時候能積累多少悍卒?


    能有多少牧場?


    隻要功勞足夠多,加上有貴妃為內援,他就能窺探陳州的幾個要職。


    楊玄心中火熱,但知曉當下最重要的便是守住太平縣。


    “老曹在太平主持政事,才華有目共睹,該升官了。”


    曹穎升官,直接頂在縣令下麵一級。按照楊玄的推算,自己以後若是離開太平定然是積功升遷,如此在走之前舉薦曹穎接班……


    劉擎那裏問題不大,老頭子對他好得很。


    黃春輝那裏……一個縣令的任命還不足以驚動他。


    此事重大!


    老賊手中握著兵書,“老曹是縣尉,縣尉升官得看資曆,得數年才能升遷。”


    楊玄搖頭,“簡拔!”


    老賊搖頭,“簡拔看似簡單,可小人覺著此事不好出手。一個縣尉到大不小,尋梁靖那邊怕是不妥……小人有些小心思,請郎君贖罪。”


    老賊如今主動性越發的強了,楊玄頗為欣慰,“你隻管說。”


    老賊說道:“郎君幫襯過貴妃和梁靖,為自己謀劃可算作是他們還禮。可若是為老曹謀劃……郎君,此舉容易打草驚蛇,更容易讓貴妃和梁靖心生疑慮。”


    楊玄詫異,“老賊長進不少,可是看兵書的緣故?”


    王老二說道:“老賊在琢磨如何讓女人對自己毫無戒心。”


    楊玄:“……”


    老房子要著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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