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山路全是人工鋪成的土路,路麵崎嶇不說,有些地方還十分狹窄,一邊上懸岩峭壁,另一邊則是荒草野藤的深溝,稍有不慎就有翻車的危險。


    司機開得提心吊膽,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前方,少有的聚精會神。


    我卻沒有心情關注這些,拚命咬緊牙關抑止住不停上湧的嘔吐感。同時心裏則在不停後悔,早知道這裏的路程這麽糟糕,就是被沈鈞削一頓,我也不會跟著來。


    他本來就對我是否懷孕有疑心,萬一我現在要忍不住吐了,隻怕他的疑心會更重。我焦急地想著,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看了沈鈞一眼。他整個人全身放鬆地靠在後座上,眼睛緊閉,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假寐。


    突然,身下的車子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我一時不察,整個人都倒進了沈鈞懷裏。同時,喉嚨裏強烈的嘔吐感再也壓不住,我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吐完一看,周姐煲的湯一絲也沒有浪費地全部報銷在沈鈞白色的襯衫上。


    我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抬起眼去看沈鈞。


    沈鈞俊美的臉變成了鐵青色,嫌惡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接著如冬日凜冽的目光就釘到了我身上,“林—寶—璐—”


    我慌心坐正身體,不由自主地往靠門的方向縮了縮,緊張地盯著他,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怪我,車太晃了,我沒忍住。”


    沈鈞將放在膝蓋上的手掌用力握緊,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又往車門旁縮了縮,向他討好地笑了笑。沈鈞有潔癖,上次我把眼睛鼻涕擦他身上,他差點打我。這一次我竟然敢吐到他身上,估計這會將我毀屍滅跡的心都有了。


    我忍不住往他的白襯衫上瞅了一眼,粘稠的嘔吐物散發著異味,將他衣服染得不成樣子,連黑色的西褲也沒能幸免,沾染了星星點點。


    司機和李秘書也早已經聽到了動靜,看到氣氛對不勁,趕緊將車停在了路邊。


    李秘書拿出一包濕巾,遞給沈鈞,“沈總,先用濕巾擦一擦。”


    沈鈞將森冷目光從我身上收迴來,伸手接著,厭惡地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二話不說就從車裏走出來,脫下來扔在地上,然後冷冷地司機吩咐道:“從行李箱幫我拿件衣服出來。”


    我正要偷偷鬆口氣,沈鈞冷冰冰的目光又暼了過來,嚇得我一動都不敢動地僵在了原處,如同被人發現的鬆鼠。


    沈鈞卻冷聲對我喝道:“還不滾出來。”


    我趕緊下了車,對遞來紙巾和礦泉水的李秘書笑了笑,道了聲謝。


    李秘書搖頭,示意不用客氣。


    我用礦泉水漱完口,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長長籲了口氣。萬幸,髒東西一點都沒有沾到。


    已經換好衣服的沈鈞卻突然走過來,對我冷聲道:“去把我的衣服撿起來。”


    我疑惑地嗯了一聲,“哪件衣服?”


    沈鈞麵無表情地朝地上看了一眼。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差點跳起來,“都髒了,為什麽還撿起來?”


    沈鈞冷著臉沒有說話,目光中的威脅意味卻不言而喻。


    “……”


    我看了看荒無人煙的山路,又看了看不打算善罷甘休的沈鈞。隻好捂著鼻子,用兩根指頭將他的白襯衫捏起來,嫌惡地道:“撿起來了。”


    沈鈞微微頷首,“迴去洗幹淨還給我。”


    好想把撿起來的衣服扔到沈鈞臉上!我看著那件沾滿穢物的衣服,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為什麽還要洗?你這麽有錢,就不能隨手扔了嗎?”


    沈鈞,“做錯了事,自然要承擔後果。既然是你弄髒的,自然要負責幫我洗幹淨。”


    “……”


    我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衣服他確實是不要了,但是為了懲罰我,所以必須讓我洗幹淨。我氣得想哭,喪著臉望著沈鈞。正在打主意要不要掏點錢,找家洗衣店幫我處理幹淨。


    沈鈞又冷冷地開口道:“親手洗,如果送到洗衣店,這個月的工資我會讓人事扣掉。”


    “……”


    還是李秘書過來解的圍,她從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隻塑料袋遞給我,“用這個裝好,收起來。”


    沈鈞冷冷地哼一聲。


    我趕緊把襯衫團成一團,完全不管會不會將價值五位數的襯衫弄壞,隨手扔到後備箱,對沈鈞攤了攤手,“好了。”


    沈鈞森冷地看了看我,對李秘書吩咐道:“你坐後麵。”說罷,徑直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李秘書坐到沈鈞原來的位置,我坐到她的旁邊,汽車再次上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吐過一迴的原因,這一次無論車再怎麽顛簸,我胃裏也沒有再造反。


    到了下午,車子終於駛進了雲鎮。鎮子很小,主街是隻青石板鋪成的窄路,恰恰隻能容兩個人並肩走過,車子是沒有辦法進來了。


    沈鈞便讓司機將車子停在路邊,鎖好後,徒步走進去。


    吐過了一迴的我早已餓得兩眼昏花,下了車就拉著李秘書去找吃的,連身後沈鈞打量的目光都沒有發現。


    進到小鎮裏麵看到有個賣煮豆腐的攤子,煮豆腐的攤子,我和李秘書就走了過去。


    攤子很小,擺著掉了漆的長凳和長條矮桌。桌子後麵坐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婆婆,滿臉皺紋,頭發花白。她的麵前是一個洗衣盆大小的平底鍋。鍋裏冒著熱氣,裏麵是擺得平平整整,猶如手機般大小的豆腐。


    阿婆看到我和李秘書站在攤前,用蒼老的聲音招唿道:“小姑娘,吃豆腐嗎?”


    我已經餓得不行,也顧不上好不好吃,就要了兩份。我和李秘書一人一份。


    本來以為這種粗糙的東西不會好吃,沒想到卻意外的鮮美。


    李秘書似乎也有點餓了,吃完又要了一份,對我道:“味道不錯,一會給沈總和司機也帶一份。”


    我正在讓賣豆腐的老奶奶幫我多澆點辣椒和韭花,聽她說完,想也不想地迴道,“沈鈞不吃豆腐,不用給他帶。”


    不知道是不是不在公司,所以一向幹練的李秘書也忍不住話多了起來。


    她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疑惑地說道:“可是上次和沈總一起吃飯,我記得當時點了一份麻婆豆腐,他好像有吃。”


    我嗤了一聲,“他那人就是那樣,為了不讓人知道他挑食,什麽食物都會夾上一兩口。你難道沒有發現,他再也沒有夾第二次。”


    李秘書側著頭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是。”


    我把碗裏的豆腐吃完,心意滿足地用紙巾擦了下嘴,將錢付給老奶奶。聽見李秘書的迴答,忍不住道:“他那人最喜歡裝模……”


    話還沒有說完,眼角的餘光卻看到沈鈞和司機一起,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駭了一跳,沒有說完的話被嚇得吞進肚子,變成了一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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