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裴肆看向玉蘭,冷冷道:“我很懷疑她是裝的。你從現在起,盯著她,她吃了什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話,全都要記下來。”


    第184章 屋裏很熱,他的耳根子和心更熱 :


    兩日後


    夜色寂靜,蒹葭閣裏燈火通明。


    偏殿清冷得很,案上供著尊檀木菩薩,金爐裏的香燃了一半。


    裴肆這會子坐在交椅上,他穿了身暗紫色夾紗圓領直裰,大抵最近的軍務朝政太多,麵上稍有幾分疲色。


    他端起香茶,喝了一小口,看了眼不遠處跪著的玉蘭,淡漠問:“她這兩天怎樣?”


    玉蘭雙臂交疊,恭敬迴:“憨吃憨睡,說話行事縱情任性,看起來像個市井小孩兒。”


    裴肆抬眸:“你覺得她真失憶了,還是假裝的。”


    “應該……”玉蘭思考了片刻:“是真得了失憶症。”


    裴肆還是有些懷疑,“她這兩日都做什麽了?有沒有什麽異常?”


    玉蘭掩唇笑:“她想法設法同我們說話,可沒人理她,她就去和那兩隻貓玩。昨兒和大貓一起孤立小貓,今早上又和小貓好了,走走步步都要抱著,完全不理大貓了。下午的時候,她居然和兩隻貓打了一架,與兩隻貓同時絕交了。”


    裴肆剛喝了口茶,聽見這話頓時被嗆住了,彎腰猛咳,臉都咳紅了,他失笑:“她是傻子嗎?和貓置什麽氣。還有呢,她還做什麽蠢事了。”


    玉蘭手指朝背後捅了捅,不太敢說:“她和貓打架打輸了,心情不好,就把您親手栽種的那幾株名品牡丹全給拔了。”


    “啊?”裴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冷哼:“粗俗。可惜我那幾株牡丹,落入了牛口裏。唉,被糟踐了。”


    雖然嘴上罵,他還是饒有興致地問,“你們不和她說話,她沒生氣?”


    “掌印您真是料事如神,她生了大氣了。”


    裴肆一臉“報複”的興奮,身子前傾,整日的疲倦頓時一掃而光,催促:“快給我講講。”


    玉蘭抿唇笑:“她想法設法逗奴婢們說話,無非是想問她叫什麽,以前是做什麽的,她一開始以為蒹葭閣的都是啞巴,後來發現大家背著她悄悄說話,她頓時惱了。哎呦,真是個壞脾氣,摔盤子砸碗的,甚至捉弄大家,往粥裏擱了半罐鹽、十幾勺糖,命令大家吃,又叫大家赤腳走鵝卵石小路,她就是要看看,誰能忍住不喊叫。”


    裴肆搖頭笑:“跟個市井頑童似的,又囂張的像公主。”他問:“那你們說話了麽?”


    玉蘭發現掌印好像特別喜歡聽這種瑣碎小事,眼神諂媚:“您事先過就已經下命令了,奴婢們都不敢。這不,公主又惱了,她一氣之下,給我們每個人都取了外號。”


    “哦?”裴肆從盤中拈起枚桃酥吃,饒有興致地問:“都給誰取了?取了什麽?”


    玉蘭佯裝委屈,撇撇嘴:“殿下叫奴婢‘愛翻白眼珠子的跟屁蟲’,叫小德子‘放連環屁的瘦竹竿子’。”


    “那她有沒有給本督取?”裴肆竟有些期待,其實她取的這些外號還挺有趣兒。


    玉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輕咬住下唇:“取是取了,但奴婢不敢說。”


    裴肆知道那小賤人肯定取笑他了,他慢悠悠地嚼桃酥,“但說無妨,本督不會生氣。”


    玉蘭小心翼翼地睨向掌印,咽了口唾沫:“她,她叫您,叫您‘臉比茅坑石頭更臭的無桃白毛怪’……”


    “什麽!”裴肆被桃酥噎住了,手捂住脖子猛咳,連喝了兩杯茶才壓下去。他臉先是氣成了豬肝色,後頭恨得脹紫了,一把拂去滿桌的茶點杯子,蹭地起身,剜了眼玉蘭,嗬斥:“再讓本督聽見你說這種汙言穢語,定拔了你的舌頭!”


    說罷這話,裴肆甩了下袖子,悶頭往正殿去了。


    玉蘭嚇得心驚肉跳的,手捂住胸口,哭得委屈,小聲抱怨了句:“是你要聽的,聽完了又不高興,還怪上了我。”


    ……


    這邊。


    裴肆用怒發衝冠形容都不為過了,雙眼怨毒,大步往燈火通明的上房走。他都想好了怎麽懲治她,嘴這麽賤,必得拿針縫起來,他這次可不會再心軟了。


    裴肆一把推開門,看見眼前景象,頓時愣住。


    她,她穿了純白色的肚兜和短至大腿根的褻褲,正趴在地上,學小貓伸懶腰的動作,雙臂前伸,腰肢下沉,嬌臀朝後前方翹,喵嗚喵嗚的叫著,黑發如瀑布般從她身側瀉下,在地毯上堆積成一灘。


    裴肆驚得口半張開。


    屋裏很熱,他的耳根子和心更熱,衝外頭守著的阿餘和太監們喝:“都滾遠些!”他立馬關上門,衝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喝:“你這是做什麽!”


    “我是貓啊。”


    春願一臉的天真無邪,關在這裏好無聊,沒人和她說話,她隻有想法子玩耍。


    她不偏心,分別摸了摸大貓和小貓,然後往前爬,爬到裴肆跟前,學貓撒嬌的樣子,用頭去蹭男人的腿,仰頭,喵~喵~地叫。


    “你……”


    裴肆方才堆積的憤怒瞬間煙消雲散,他承認,麵對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他心神蕩漾了。


    忽地,他記起之前被她欺騙,她最擅長用這張人畜無害的臉引誘謀害人。


    她一定是裝的!


    裴肆居高臨下地看著女人,微微俯身,手“配合”地撫著女人的頭發,冷笑:“怎麽,你覺得這招對本督有用?”誰知就在此時,他看見,這女人臉蹭了下他的手,竟,竟還舔了下,喵嗚地叫。


    裴肆再次愣住,手上那涼涼軟軟的觸感,是真實的。


    他啐了口,騙就被騙吧,反正提防著些,他也不吃虧。


    想到此,裴肆半跪下,一把抱住她,瘋狂去地吻她的肩膀、脖子還有臉,誰知,她忽然推開他。


    “怎麽了?”裴肆不願停下,眼神迷離,又要去吻她。


    “喵嗚~”春願往後躲,雙手成乞討狀,大眼睛無辜地看無桃白毛怪。


    “你要什麽?”裴肆難得語氣溫柔。


    “吃的呀。”春願下巴朝不遠處的大貓小貓努了努,笑的天真又無邪,“它倆跟我討吃的時候,就會蹭舔我的手。我今天打架打輸了,它們懲罰我扮貓,喵嗚,你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我要吃魚。”


    “哦,魚,魚。”裴肆急忙環視了圈屋裏,目光落在桌上的棗泥糕上,竟不知不覺地配合她,笑著問:“現在沒有魚,給你點心吃行不?”


    “不行!我生氣了!”


    春願扭頭就走,她朝“窩”爬去。說是窩,其實就是用被子堆成的。女人不滿的喵嗚了幾聲,像貓似的,蜷躺進“窩”裏,甚至還學貓兒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裴肆跟過去,席地而坐,愛憐地輕撫著這隻“貓”,俯身安慰:“我給忙忘了,下次來肯定給你帶魚,好不好?”


    他自己心裏清楚,這麽做很可笑幼稚,甚至很蠢,他把自己的這種行為歸結為——應付詭計多端賤人的將計就計。


    裴肆指尖劃過她緞子般光滑的後背,她身上的鞭傷還未完全痊愈,依舊能看到淡粉色的痕跡,笑著問:“這兩天做什麽了?”


    “等你啊。”


    裴肆不解:“等我?”


    “嗯。”


    春願坐起來,直麵他,掰著指頭數:“我從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晚上,吃飯等、洗澡等、睡覺也等,你總是不來。”


    “等我做什麽呀?”裴肆眼裏的欣喜大過怨恨。


    春願撇撇嘴,看向外麵,“這裏的人都是啞巴。”她定定地看著裴肆,“隻有你會說話,你告訴我,我是誰?為什麽我記不起以前的事了?”


    裴肆心動,她,她居然在等他?


    他手指隔著單薄的衣料,逗弄著那小小豆粒,“告訴你可以,但你得陪我去床上躺會兒。”


    春願揮開他的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我不問了。”她困得打了個哈切,“我的懲罰做完啦,現在已經不是貓了,太晚了,我要睡了,你可以走了。”


    裴肆忽然說:“你叫鶯歌,是我的妻子。”


    “嗯?”春願驚住,她叫鶯歌?這兩日她一直在試圖找迴記憶,她發現自己對那兩隻貓有特殊的感覺,似乎以前就養過般,接觸起來很親昵,甚至嘴裏脫口而出個奇怪的名字“小耗子”。


    再譬如,玉蘭這個女孩給她的感覺,就很討厭。


    按理說,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應該有熟悉的感覺,可為何這麽陌生。


    春願接著問:“那我到底為什麽記不起以前的事了?”


    裴肆不管她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他就是要作踐她,“咱們成婚後,你惱怒我政事繁多,經常不歸家,便暗中和一個肮髒卑賤的馬奴私通苟且,你還懷了那個馬奴的孩子。你害怕事情敗露,於是和馬奴攜帶家中財款私奔。


    誰知,那個賤奴是個心黑手狠的,他沉迷於酒色賭博,很快就將你的金銀首飾輸光,他為了還賭債,打掉你的孩子,把你賣進青樓做妓.女,逼迫你每日至少接二十個客人。”


    他手指輕撫著她胳膊上的鞭痕,“你如果不聽話,就會被鴇母和馬奴打罵。後來,我找到了你。你見到我後,悔不當初,憤恨之下撞牆自盡,但老天或許要給你個向我贖罪的機會,你活下來了,卻失去了記憶。”


    春願聽完這話,頓時呆住,後脊背直發寒。


    她以前竟是這樣的人?


    這麽自輕自賤?這麽壞?


    裴肆很滿意她這般痛苦又不可置信的反應,湊過去,環抱住她瑟瑟發抖的身子,輕吻著她的頭發,聲音溫柔蠱惑:“鶯歌,我不恨你,我還像以前那樣喜歡你。現在隻想你盡快忘記那個馬奴,和我好好過日子。”


    “你這話不對。”


    春願一把推開他,抹去眼淚,“你既然要我忘掉馬奴,現在我失憶了,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為何又要對我說過去的事,豈不是添堵麽。。”


    “我……”裴肆一時語塞。


    “還有。”春願看著自己胳膊和腿上的鞭痕,雙手叉腰,再次質疑:“你說這是鴇母和馬奴打的,可那天我醒來後,卻看見你拿著鞭子,而且還臭著臉,兇巴巴和我說話,你是不是想打我?”


    “你怎會這樣想。”


    裴肆沒想到,她雖失憶了,有些行為舉止像個傻瓜,可腦子竟還沒壞掉。他急忙解釋,“我原是要鞭笞玉蘭那丫頭的,當初是她協助你和馬奴私奔的,我,我作為主君,氣不過不行麽?”


    “好像有點道理。”春願手指點著下巴,嘟著嘴,又問:“那你說是人家的丈夫,可你……”她看向他那裏,認真地問:“你為什麽沒有桃子?”


    裴肆怒不可遏,恨得都要吃人了,喝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和那個賤奴!我以前是男人,是他,還有你,你們兩個害我成了這副鬼樣子!”


    春願被他這瘋狂可怕的樣子嚇到了,默默卷起被子,把自己包裹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樣的動作,大抵是害怕……再次挨鞭子吧。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裴肆俊臉陰沉著。


    “沒了。”


    春願不敢再問了。


    心裏卻想,你把我說的那麽壞,可如果你是個好夫君,我幹麽要和別人私奔,幹麽要離開你呢。


    春願上下打量這個喜怒無常的白毛怪,疑惑地問:“你真是我夫君?”


    “對。”裴肆隔著肚兜,戳向女人的小腹,“你這裏有個小疤,對不對,大腿根裏側還有個小痣,是不?”


    春願一愣,這麽私密的事,他居然知道,看來這白毛怪好像真和她關係匪淺。


    她想了想,一把抱住這個男人。


    “你做什麽?”裴肆身子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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