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真是半點都聽不進去了,男人臉上陰晴不定,這點雞毛蒜皮的屁事有什麽值得說,誰沒有個曾經呢。


    他使勁兒迴想他和小願的曾經,卻發現,這一路隻有他付出、予奪,他和她沒有過去。


    “行了。”裴肆忍著惡心走過去,俯身去拉春願,“咱們該走了,一刻鍾早都到了。”


    “你別碰我!畜生。”春願揮開這奸賊的手,朝他唾了口。


    “什麽?”裴肆獰笑,俯視唐慎鈺,對春願一字一句道:“原本我想做次好人,放了他的。現在我忽然不想了,我要當著你的麵,閹割了他。”


    “你敢!”春願張開雙臂,擋在唐慎鈺身前。


    “你看我敢不敢。”裴肆早都不想忍了。


    他正準備去找刀,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陣吵嚷聲,似乎出事了。


    而就在此時,阿餘慌忙跑進來,手指著外頭,啐道:“不好了掌印,郭家軍拿著皇後的懿旨闖了進來,說是要捉拿江洋大盜,裏頭還有唐慎鈺的心腹薛紹祖和李大田他們,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裴肆大驚,“這裏如此隱秘,若沒有引路的,怎麽可能找到?而且皇後怎麽可能三更半夜過來拿人。”他下意識扭頭看向春願,發現女人單手摟住唐慎鈺,明顯鬆了口氣,眼裏充滿了興奮和期待,唇角明顯在上揚。


    第182章 他居然被她給騙了 :


    春願知道裴肆懷疑到她了,她佯裝一臉的茫然,“什麽是我?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我完全聽不懂。”


    這時,外頭的吵嚷聲越來越大,甚至不遠處傳來撞門的聲音。


    唐慎鈺經曆的事多,瞬間推測出來,應當是阿願想法設法讓裴肆帶她來此處,郭家軍和紹祖他們暗中尾隨,前來營救。他心裏不禁喝了聲彩,不愧是阿願,膽大心細,敢與這條毒蛇斡旋。同時,他又心疼不已,想必阿願這段時間很難過吧。


    唐慎鈺抬眼瞧去,發現裴肆這家夥此時臉色煞白,通身都是殺氣。他心一咯噔,現在正是要命的關頭,一定要替紹祖他們爭取攻進來的時間,裴肆這個人多疑多心,務必得讓他分神。


    “裴肆!”唐慎鈺忽然喝道,“當初你綁架了小壞,要挾老葛給你配了解除易容的藥。他這個人是最小氣的,根本不會吃別人半點虧,一定會暗中給你下毒。所以你身子還好麽?最近有沒有驚悸難眠的狀況?”


    裴肆一愣,他最近確實有些失眠,可身子還算康健,並無不妥啊。


    他忽然想起,當初老葛給他治傷的時候,他曾經開了句玩笑,說要帶小壞“出去玩”,老葛當時臉子拉下來,說什麽病人最不該得罪的就是大夫。怎麽,這老家夥真給他下毒了?


    正在裴肆皺眉苦思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薛紹祖的喊聲:“哥幾個一起,把這道鐵門撞開!”


    裴肆倒吸了口冷氣,勃然大怒,衝唐慎鈺罵:“你他媽的到現在跟老子耍心眼!”裴肆四周亂看,忽地瞧見刑架上擱了把刀,他一個健步衝過去,抓住刀柄。


    他知道今天唐慎鈺一定會被救,所以,他務必要當著春願的麵閹割掉姓唐的,叫這狗雜種後半輩子也活在痛苦自卑中。


    這邊,春願發現了裴肆異常的舉動。她當機立斷,眼珠四下掃了眼,忽然站起,一腳踢向地上的炭盆。


    頓時,火星子齊刷刷朝裴肆濺去。


    裴肆下意識胳膊抬起,遮住臉,背過身子去躲,饒是如此,下裳還是被燙出數個窟窿眼。


    春願趁著他躲避的功夫,猛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要去奪刀。


    “滾開!”裴肆此時簡直怒發衝冠,提膝頂向那賤女人的肚子,誰知她就跟瘋了似的,死命抱住他的胳膊。


    春願小腹一陣劇痛,她心一橫,一口咬住這畜生的小臂,眨眼間口裏全是血腥,她生生咬掉他一塊肉。


    “好個賤人!我給你臉了!”裴肆疼得俊臉猙獰,一把抓住女人的發髻,暴喝了聲,將女人的頭用力往石牆上按。


    隻聽咚地一聲,春願連喊痛的機會都沒有,軟軟癱倒,她臉貼地,眼睛還睜著,但就是說不出話,鮮血源源不絕地從傷口流出,身子微微動彈。


    “阿願!!”唐慎鈺又驚又急,忙往前衝。


    隻聽嘎嘣聲,他竟將鐵鏈生生從兩邊石壁拔出。


    一旁立著的阿餘眼瞧著唐慎鈺憤怒之下竟生出神力,他擔心這孫子傷害到掌印,手疾眼快地撈起根刑棍,一棍朝唐慎鈺後頸偷襲下去。


    唐慎鈺被擊的半暈,饒是如此,仍咬牙朝阿願爬去。


    而此時,鐵門已經被撞開條縫了。


    阿餘真是被唐慎鈺嚇著了。他深唿吸了口氣,壯起膽子,手成刀狀,砍向唐慎鈺的後脖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懷裏掏出瓶鴆毒,半跪在唐慎鈺跟前,將毒強灌入男人口裏。


    剛灌完毒,鐵門就被撞開。


    隻是瞬間,從外頭嘩啦啦湧進來十幾個全副鎧甲的郭家軍,薛紹祖和郭定自然是領頭的。


    與此同時,裴肆的暗衛也擠了進來,護在自家主子跟前。


    一時間,狹小的密室擠滿了人。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大人!”薛紹祖臉上的舊傷未愈,青一塊紫一塊,看著有些嚇人。他一個健步衝到大人身邊,定睛一瞧,大人被折磨得很慘,手腳都戴著指頭般粗細的鐵鏈,渾身是血,此時沉沉暈倒,口鼻皆往出流黑血,顯然是中毒了。


    薛紹祖目眥欲裂,衝裴肆喝:“你給他吃什麽了!”


    阿餘退到主子跟前,雙手捅進袖子裏,淡然笑道:“先前唐大人中了千日醉的毒,自然是給他喂解藥了唄。”


    薛紹祖自然不信,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帶大人離開。


    他知道鎖鏈是精鋼的,普通刀劍根本砍不斷,於是從發髻上取下枚細鐵絲,折成彎狀,三下五除二就撬開了鎖。在跟隨大人前,他是真正的江洋大盜,溜門撬鎖簡直手到擒來。


    裴肆一臉的冷漠陰鷙,看著薛紹祖撬鎖。他將刀仍在一邊,手垂下,血沿著手指往下掉,很快在地上形成一小灘。


    “你們半夜強闖進司禮監的機密之地,知不知道,這是重罪。”裴肆陰惻惻喝道:“把人給我放下!”


    這時,郭定雙臂環抱住,走上前來,他眼睛上繃了條繡了“郭”字的黑色眼罩。郭定生平最看不慣這些弄權的閹人,輕蔑地拱了拱手,“對不住啊掌印,承恩公府上遭了盜竊,一個江洋大盜連殺兩人,竊取了先帝賞賜的丹書鐵券。皇後娘娘大驚,命我等全城搜捕,沒想到竟在您這裏搜到了。這不,我們兄弟將這賊人捉拿迴去,好給娘娘交差。”


    裴肆皮笑肉不笑,“少在那裏裝糊塗,你們知道他是誰。”


    郭定痞笑:“我們還真不知道,隻知道他是賊。那敢問掌印,您認為他是誰?”


    裴肆拳頭捏住:“當然是唐慎鈺。”


    這時,薛紹祖已經將大人背起來了,恨得瞪向裴肆,咬牙切齒道:“唐慎鈺不是被陛下囚在詔獄了麽。如果此人是他,那詔獄裏的又是誰?是哪個狗雜種把唐慎鈺轉運出來的?狗賤人是不是犯了欺君重罪!”


    聽見那小子羞辱掌印,裴肆身後的暗衛們倉啷聲拔出刀。


    “怎麽,比誰刀子硬是吧。”郭定打了個響指,頓時,他身後的郭家軍和幾個錦衣衛也拔出了刀。郭定眉梢上挑,“掌印若是嫌不夠,外頭還有三十來號兄弟呢。說句難聽的,你一個閹人再受寵,還能比得上身懷帝裔的皇後娘娘?您若是來硬的,那我們也不會示弱。”


    “好,非常好。”


    裴肆點頭微笑,輕輕拊掌,鮮血染紅了兩隻手心。他讓出條道,“那你們就把這位江洋大盜帶走吧。建議你們快些哦,晚了這位盜賊先生可就保不住命了。”


    薛紹祖冷哼了聲,往四周環視了圈,質問:“公主呢?”


    “什麽公主。”裴肆蹙眉。


    “你裝什麽傻。”薛紹祖白了眼裴肆,目光忽然落在地上那個窈窕多姿的美人身上,那美人暈倒了,背對著他,他急得上前一步,喚道:“公主!”


    裴肆莞爾,俯身抓住女人的後領子,像提溜小雞似的,將女人拎起來,歪頭看暈過去的春願,嗤笑:“你說她是公主?睜大你的狗眼,仔細認一認。”


    薛紹祖眯起眼瞧,看身形像公主,但臉卻不一樣,雖暈厥過去,但美的驚人。他現在懵了,首輔先前說過,若是蒹葭閣窗外掛白帕子,那就說明公主會和裴肆一起去找唐大人。


    可怎麽不見公主的身影?


    “她是誰?”薛紹祖皺眉問。


    “她?”


    裴肆當著眾人的麵,手伸進女人的衣襟裏亂揉,壞笑:“她就是百花樓的花魁娘子,一個臭婊.子,是我用來羞辱那位高貴的江洋大盜的。”說著,裴肆下巴朝唐慎鈺努了努。


    薛紹祖見女人頭上源源不斷地流血,半張臉都紅了,啐罵:“哪怕是青樓女子,你也不該這麽虐待她,你把她給我,她我也要帶走!”


    “不行。”裴肆臉瞬間冷下來,橫抱起女人,“那臭東西你們能帶走,她不能。她雖是個婊.子,但卻是我新娶的老婆。如果你敢碰她一下,那好,咱們今晚就硬碰硬一次。”


    郭定走上前來,撞了下薛紹祖的胳膊,側身低聲道:“快走吧老薛,今晚動靜夠大了。左右唐大人最要緊,估摸著公主還在宮裏。她畢竟是陛下的親姐,怎麽著都比唐大人安全。”


    薛紹祖想了想,他不敢耽誤救治大人的時間,朝裴肆吐了口,背著唐慎鈺匆匆離去。


    頃刻間,郭家軍撤了個幹淨。


    密室再次恢複安靜,徒留一地血腥。


    阿餘迴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鐵鏈,湊上前,低聲道:“掌印,這事不對勁兒啊,透著股邪乎,好像是……”阿餘意有所指地看向春願。


    “就是她。”


    裴肆麵無表情,忽然獰笑,“迴宮,我和她還有帳要算。”


    ……


    ……


    承恩公府


    國公爺郭淙為國捐軀,最近府裏熱喪,四處懸掛著白色燈籠。因著國公爺夫婦都已去世,如今二爺郭瀟夫婦暫時主理府中諸事,皇後娘娘從大內挑了幾個得力的太監做幫手。二爺出身行伍,管家用管軍隊的法子,入夜後各處的小門就上了鎖,不許人隨意走動。


    南廂房地處偏僻,平日也沒什麽人來,此時卻燈火通明。


    屋外守了十來個身穿鎧甲的士兵,薛紹祖此時端了盆熱水,急匆匆往上房跑。方才,他們幾個替大人擦洗了下身子,狗日的裴肆,竟把大人打成這樣,渾身幾乎沒一處好地兒,四肢被打斷,手和腳指甲均被拔掉……


    “天殺的閹人!”


    薛紹祖擰了個熱手巾,恨恨地罵了句。


    “噓。”


    郭定食指按在唇上,衝薛紹祖搖頭,看向床那邊。


    薛紹祖順著郭定的目光看去,唐大人平躺在床上,完全暈厥過去,眼底發烏,嘴唇是那種不正常的黑,有出氣沒進氣的。這會子,國公府上的欒大夫正單膝跪在床上,替大人接骨包紮。


    “怎麽樣了大夫?”薛紹祖急上前一步,擔憂地問。


    “不太好啊。”欒大夫搖搖頭,歎道:“四肢骨頭倒是接好了,但老朽方才仔細瞧了遍,大人身上中了好幾種劇毒,加上深受重傷,還曾經斷了指,能撐到現在,真是個奇跡。非老朽不盡力,實是大人已經油盡燈枯了,撐不了多久了……”


    薛紹祖登時呆楞在原地,眼淚潸然而下,怎麽會。


    他追隨大人遠赴留芳縣迎公主迴京,與大人一齊參與了京城的八方風雨,更是和大人日夜兼程追逐叛逃的逆賊。


    在他心裏,大人是個麵冷心熱的悶油瓶,雖然話少,但永遠是兄弟們的靠山,從不會倒下,怎麽會……


    薛紹祖手捂住臉,痛哭出聲。


    床邊的郭定聽見這話,亦紅了眼,他還記得當初在潞州,大人是那樣的大義凜然,如今卻……


    郭定背過身擦淚,哽咽道:“當時咱們都勸大人別迴來,他卻……哎,大人折在裴肆那種奸邪閹人手裏,真是不值。”


    “咦?”


    薛紹祖忽然靈光乍現,想起一個人,蒼白的麵頰再次因激動變得紅潤起來,忙道:“老郭你還記不記得,在潞州時,站在趙宗瑞身邊的那個胖胖的白胡子老頭?”


    “嗯。”郭定忙點頭。


    薛紹祖喜道:“那是先前的太醫院院判白太醫,人稱毒聖,後來化名為老葛。我想著,他有沒有可能會救大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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