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楊朝臨愣住,其實他還有一肚子情話和懺悔的話要說,男人卑微地望著不遠處坐著的美人,含淚道:“你說,我聽著。”


    春願身子歪在桌沿兒邊,手托腮,笑道:“你貪慕虛榮高攀學政家的大小姐,背棄了我們之間的婚約和父親們的遺囑,我,沈輕霜和你不一樣,我比你高尚多了,我不會背信棄義,依舊會嫁給你。”


    “啊?”楊朝臨震驚萬分,一時間腦中竟一片空白:“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了。”春願眉梢一挑,“我之所以命小唐大人在留芳縣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就是想讓楊朝臨這個人表麵上死掉,等迴頭去了京城,我會給你換個新身份,畢竟你曾經入贅過程家,也曾背負過殺人的罪名,再尚公主,恐怕不太合適。”


    “嗯!”楊朝臨重重地點頭,“你顧慮得很有道理。”


    他心裏狂喜,就知道輕霜還愛他念他,而且一如既往的講道義。


    駙馬?


    楊朝臨已經在心裏構思將來了,輕霜不太聰明,性子急、脾氣衝,將來去京城肯定不會太順當,必要有個聰明人充當她的幕僚,時時指點,助她討得太後和皇帝的歡心,站穩腳跟,其後多爭取點食邑封地,對,他會建議輕霜效仿那漢朝館陶公主,給弟弟景帝多獻點美人,以穩固地位。


    無疑,他就是駙馬最適合的人選,他定會全心全意愛護輕霜,再也不與她分開了,眼下要緊的,就是趕緊與輕霜生一個孩子,隻要他們之間有孩子做牽絆,就萬事無憂了。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春願唇角浮起抹譏誚。


    “在想你。”楊朝臨柔聲道。


    春願惡心壞了,她將花雕酒一飲而盡,笑道:“還有件事,差點忘了和你說。”


    “什麽呀?”楊朝臨小心翼翼地問。


    “嗯……”春願品咂著美酒,媚眼如絲:“我會嫁給你,但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今時不同往日,我身份不同了,肯定不會死守著你一個男人。”


    楊朝臨愣住:“這是什麽意思?”


    春願抿唇笑:“意思是,我移情別戀了,將來本公主除了駙馬,還會有很多個麵首。”說著,春願挺起胸脯,眼神迷離,斜眼覷向唐慎鈺:“對了,都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把他睡了,不止一次哦。”


    “什麽?!”楊朝臨耳朵瞬間熱了,輕霜從前雖說身陷風塵,可心裏眼裏隻有他。楊朝臨心裏窩著火,沒敢發出來,苦笑:“是,我知道了。”


    “光知道不夠。”春願搖搖晃晃地起身,壞笑:“作為駙馬,你得在旁邊端茶遞水,侍奉我們行房,來吧朝臨哥,現在就開始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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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這就戳到你肺管子了?


    說罷這話,春願給唐慎鈺使了個眼色。


    唐慎鈺會意,無奈地歎了口氣,瞪了眼春願,可還是走到博古架那邊,用力轉動最頂上擺著的小銅香爐,隻聽梳妝台那邊傳來陣“咯咯”響動,梳妝台竟緩慢一動,不多時,地麵便露出個四方小口,有幾級台階,朝著地底延伸而去。


    春願扶了下發髻,一搖三擺地朝那地下密室走,驀地,她發現楊朝臨呆不楞登地癱跪著不動,這男人眼睛布滿血絲,豆大的淚顆顆往下掉,頭杵下,幾乎要鑽進地縫裏。


    瞧,讀書人就是清高。


    春願站在地口,明知故問:“怎麽了朝臨哥?你難道不開心麽?”


    楊朝臨就像頭困在籠子裏的獸,壓抑著憤怒,無力地哽噎:“輕霜,你變了,你以前不會這麽對我。”


    “是麽?”春願一聽見這話,火氣從腳底板噌地躥到了頭頂,她想起了小姐,小姐太愛楊朝臨了,這些年在這男人跟前,小姐永遠是先認錯的那個,永遠是自卑討好的那個,太陽一樣的小姐本不該如此啊!


    春願麵色平靜,笑得溫柔:“從前我迎來送往的,被不少男人欺負過,可也沒見你如此抱怨難受。”春願忽然拍了下腦門:“哦,我明白了,往年我一直給你和你妹妹銀子,就像過年時要往灶王爺嘴上粘甜瓜,封住神仙老爺們的嘴,以保佑來年的平安,所以你們兄妹才不言語的。”


    說著,春願從荷包裏掏出一角碎銀子,在手裏掂了掂,扔到楊朝臨腿邊。


    楊朝臨隻覺得這銀子刺眼得很,而輕霜的話更像刀似的,一下下紮得他心生疼。


    春願莞爾,這就戳到你肺管子了?還早著呢。


    我就是要一樁樁、一件件地幫你迴憶過去,我要讓你的心處於驚慌不安的狀態,我要讓你時時刻刻在揣測公主在想什麽,時時刻刻在用你那點所謂的情分小伎倆換取同情,我要讓你這刻燃起希望,下刻又絕望,就是要反反複複折騰你,擠兌你。


    我要看你為了生存和前程,牢牢抓住公主這根易斷的絲線,忍下屈辱。


    然後,我會在嘲笑你的時候,親手把絲線扯斷。


    楊朝臨,我春願可以忍你打罵我、發賣我,隻要你對她好,我都無所謂,你甚至可以變心,但你不可以說那種絕情的話刺激她、辱罵她,縱容你家惡婦欺辱她,不可以讓她生不如死,更不可以傷害她。


    楊朝臨,你既然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我絕不原諒你。


    “我還以為朝臨哥是個能審時度勢的。”春願臉漸漸陰沉下來,淡淡說道:“你想要得到什麽,必要放棄什麽,譬如你之前你想得到改變出身的機會,於是入贅到程家,娶了一個劣跡斑斑,比你大十來歲的惡婦。現在依舊是,如果你想做駙馬,你就得忍尋常男人所不能忍。”


    春願見楊朝臨崴然不動,跪在那裏試圖用無聲來反抗,獰笑了聲:“唐大人,勞煩您把他送到死牢裏吧,男人嘛,多的是。”


    “我去!”楊朝臨急忙應承。


    他害怕再迴到那又髒又臭的地方,忙不迭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密室走去,誰知腳底虛浮,像被什麽絆到了似的,重心失衡,竟骨碌碌翻滾了進去,裏頭頓時傳來痛苦的悶哼聲。


    春願掩唇輕笑,收迴腳,她側過身,怯生生地望向唐慎鈺。


    唐慎鈺一如既往地冷著臉,悶頭走過來,在路過春願的時候特特停下,食指狠戳了下她的額頭。


    春願吐了下舌頭,眨眨眼,悄聲說:“您就讓阿願任性一迴嘛。”


    唐慎鈺搖搖頭,“隻此一次!”說著彎下腰,也進了地下的密室。


    春願怕跌倒,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階,這間密室並不大,豪奢得令人咋舌,靠牆擺了三個大書架,每一格都擺放了價值連城古董和名家字畫,地上擺了三口大木箱,裏頭是白花花的銀錠子和珠寶,一隻小木箱裏裝得是金子,另還有些珍稀的布料。


    真真應了那句話,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哪。


    因地口太窄了,床榻搬不進來,唐慎鈺便搬了數隻木箱,在上麵鋪上被褥,拚堆在牆跟前,倒也勉強算張“床”,“床”前放了隻折疊的木屏風,恰好能遮擋住,地上擺放了兩隻炭盆,炭火將整個密室映襯出一種詭異又曖昧的紅。


    春願垂眸瞧去,楊朝臨癱坐在台階跟前,一臉的生無可戀,而唐大人則轉動機關,將頭頂的梳妝台關上,頓時,整個密室就陷入更深層次的黑暗中,與世隔絕。


    很安靜,靜到能炭火輕微的爆裂聲,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唿吸聲。


    春願下巴朝屏風那邊努了努,對唐慎鈺道:“我先進去了。”


    “恩。”


    唐慎鈺點了點頭,卻沒動彈,一聲不吭地站在台階兒跟前,這密室很狹窄,他個子高,不得不稍微弓這點背,抬眼瞧去,這屏風倒是嚴實,完全看不見裏頭是何光景,但卻能聽見,阿願這會兒哼著江南小曲兒,似乎在用手扽褥子。


    唐慎鈺俊臉沒有半點波瀾,耳朵卻燙的要命,其實他也不明白,他到底吃錯什麽藥了,怎麽就跟著阿願這瘋丫頭一塊發癲去了。


    “大人。”春願輕聲催促。


    “來了。”唐慎鈺應了聲,他其實還是有些猶豫的,但……算了算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春願這瘋丫頭將來可是能頂的上大用,現在務必和她把關係處好了,隻要在底線之內,能答應就答應吧。


    唐慎鈺無奈地歎了口氣,按照之前與她講好的,抬手開始解衣,很快就將裏裏外外全都褪幹淨,一件不留。


    到底這地兒還有個外人,唐慎鈺多少有些不自在,這張老臉真是丟盡了,他冷眼橫向地上癱跪著的楊朝臨,驀地發現楊朝臨正在看他。


    “低頭!”唐慎鈺厭惡地喝了聲:“你也配直視本官!”


    唐慎鈺拳頭攥緊,將來便是小願不殺楊朝臨,他也得宰了這豬狗不如的家夥,以防“機密”外泄。


    他深唿吸了口氣,大步朝屏風後頭走去。


    這邊,楊朝臨感覺自己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十幾個耳光般。


    他方才看到那位北鎮撫司鎮撫使的尊身,隻一眼,就足以讓他低進塵埃裏,不覺生出震驚,還有自卑來。


    他癱坐到台階上,不住地搓腳腕的傷口,試圖用疼痛來逼迫自己冷靜些,可是那種憤怒確實控製不住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緊緊並住雙褪,他從前自詡清高,在男人中算是拔尖兒的,可站在唐大人跟前……人家個頭、樣貌、身段還有官職都是一等一的好,無不強他百倍,怨不得輕霜會變心。


    真真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屏風裏頭。


    春願大大地打了個噴嚏,她揉了下鼻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哪知狗在罵她,她仍舊穿戴齊整,忽然,她發現自己被一團黑影鎖住,抬眼一瞧,大人來了,雖說之前見了很多次,但如此“坦誠相對”,還是有夠讓人麵紅耳赤的。


    春願輕咬住下唇,臉頰發紅,急忙往邊上挪了些,給他騰出個地方。


    唐慎鈺坐了上來,沒好氣地白了眼春願,抬手替她拆發髻和耳環等首飾,垂眸瞧去,被子早都鋪好了,是嶄新的,他隨口問了句:“剛聽你打了個噴嚏,這裏到底太陰冷,可別凍病了。”


    “怕什麽。”春願語氣輕鬆,可卻一眼都不敢看他,扭頭向瞅向屏風那邊,揚聲壞笑:“大人就像暖爐一樣,一會兒就暖啦。”


    唐慎鈺大手按住她的頭頂,將她的腦袋掰正,皺眉道:“別亂看。”


    “嘿嘿。”春願吐了下舌頭。


    屏風外的楊朝臨心猛地一咯噔,真不要臉!


    屏風裏,唐慎鈺不動彈了,搓了下自己發涼的胳膊,斜眼覷向仍穿戴齊整的春願,故作冷漠驕矜:“你傍晚不是說,今兒穿了件紗做的肚兜,怎麽,難道不給我瞧了?”


    “嘁。”春願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也不知道是哪個,一把推開我,嫌棄地說他沒心情,臊的我都不知道怎麽好。”說著,春願臉更紅了,低頭羞道:“哦,看來某人心口不一呀。”


    唐慎鈺完全當外頭沒人似的,噗嗤一笑,逗她:“這不是公主您要求的麽,微臣便是沒心情,也不敢不遵命。”


    屏風外。


    楊朝臨哭了,他一直低著頭,渾濁的眼淚啪嗒一聲掉落,砸到了滿是血汙的腳背上,一滴、兩滴……起初他以為輕霜隻是恨他當日的絕情,故意這麽做臊他、懲罰他,她怎麽可能忽然移情別戀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


    可現在,他真的覺得她變了。


    她和那位唐大人說話十分自然,若沒有深入接觸,那是萬不可能這麽熟稔的。


    就在此時,楊朝臨忽然聽見裏頭傳來女人矯揉造作的笑聲。


    “哎呦,你別這麽粗魯,我肚子上還有傷呢。”


    “……”


    “大人,我覺得……”


    “……嗯?”


    “我覺得咱們就是蠢貨,怎麽之前竟沒發現這兒有個密室。若是早些發現,那咱們何必還處心積慮地謀劃,又要算著守衛換防、又要避開人,真真是麻煩。”


    “……”


    楊朝臨死死地捂住耳朵,隻覺得那對狗男女的聲兒像牛毛細針一樣,一下下鑽進他耳朵裏,烏雲密布,刹那間就電閃雷鳴,雨點砸地如羯鼓催花般,急促而來。


    他雖然看不到,但這卻比讓他親眼看見更折磨人、羞辱人。


    真的,他幾次三番想一頭碰死在這石牆上,也算了斷了,可若是死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程庸父女把黑鍋扣在他頭上?便宜了馬縣令革除他功名、判處他斬首之恨?豈不是浪費了這十幾年日夜苦讀的辛苦?


    忍。


    自古以來的公主,有幾個沒麵首?那太平公主裙下臣不少,可這並不會影響她的駙馬加官進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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