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接下來的時間,我和邱曉處理他爸爸的後事,其實說來也簡單,畢竟家裏破產,已經沒有親戚往來。


    房子也沒有了,根本沒有地方布置靈堂,連媽媽都不見了,這葬禮冷冷清清,我們退了邱曉家租的那個小房子,收拾了邱曉父親的遺物,已經沒有任何之前的東西了,最後我們埋葬了邱爸爸。


    邱爸爸早在年輕的時候就有購置墓地,所以我們隻要按照應當的程序,將邱爸爸下葬就行,葬禮到場的隻有我們倆和學監老師。


    邱曉的爸爸是被董新鈺找人氣死的,董新玉怕擔責任,所以希望能夠堵住邱爸爸的嘴,一不小心把人活活氣死了。其實如果董家人不過來氣他的話,他並不會這麽快死,就憑這一點,足夠邱曉恨一輩子。


    邱曉說,他和董新鈺不共戴天,這輩子,一定會報仇的。


    但是現在學校裏,除了餘承啟,勢力最大的還是董家人,如果惹了董小宛,董小宛想要讓邱曉退學,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們還有半個學期就要畢業了,如果現在被退學,拿不到畢業證,肯定也不能上大學,我勸邱曉一定要沉得住氣,這件事情我們慢慢算賬。


    我們倆受的委屈太多了,總有一天會清算的。


    這個暑假恨意太重了,我以前恨不得弄死我自己的父親,但是現在我因為舍不得邱曉的父親暗自難過了很久。人間難得有人疼我們,現在我們是徹底的變成孤立無援了,什麽事都得靠自己。


    眼看就要過年了,別人家都在歡天喜地的團圓,到處都是吉祥喜慶的氛圍,隻有我們宿舍,一片愁雲慘霧。邱曉的父親新喪,母親失蹤了,我們也無心打扮,更加沒有心情過年。


    年關將近,滿街都是賣年貨的,我們天天在宿舍吃泡麵,因為實在不想去靠近那歡天喜地的氛圍,實在讓人難過。特別是邱曉,本來他應該在父母的膝下,一家共享天倫之樂,雖然窮,也甜蜜。可是現在我們隻能呆在冷冰冰的學校。


    我沒想到董小宛會過來看我,她甚至給我們帶了一點年貨。


    “看你們可憐巴巴的,給你們帶點吃的。”董小宛說的很驕傲。“不過有的人就喜歡把別人的好心當踏板,一個勁的要好處!不要想著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誰沒有生老病死啊?拿自己的生老病死敲詐別人,真讓人不齒!我哥哥是老實,結果就有人想算計他。”可見董小宛並不是過來送年貨,他是過來威脅我們的。


    “哎,你們知道算計別人的結果嗎?不管什麽計策不計策,死的都是弱的人,這是天道,知道嗎?”董小宛笑眯眯的,嘴裏說著惡毒的話。


    邱曉的忍的手指關節都掐的發白,我說,“你說什麽呢?董小宛,你不是來給我們送年貨嗎?那送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和董小宛剛剛平靜的生活現在恐怕又要被打破了,董小宛知道我和邱曉絕對不會就此罷休,而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董小宛遲早會把我們倆都掃地出門,或是直接弄死。


    不過學校正在放假,董小宛不會怎麽我們,這次來就是探探口風,順便威脅威脅邱曉。


    邱曉以前是個軟糯糯的小姑娘,沒什麽脾氣,性格也好的那種千金小姐,而且性格內向,就是現在她也沒有什麽存在感,每天默默的上學默默地打工,董小宛大概覺得嚇一嚇,邱曉就不敢記恨了。


    她實在太天真,董小宛所知的人性,是最最膚淺的人性,沒有經曆過絕望,怎麽會知道人性的決絕?


    邱曉不但恨,而且一定會報複,就像我。


    相比於擔心董小宛會不會用什麽手段高我們,我現在更擔心邱曉的身體。


    以前邱曉會叫我去吃飯,現在我不拉她吃飯,她是不會去吃的。她就坐在床上或是桌子前,愣愣的發呆或是看以前的照片。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是絕對不行的,從沒有人通過餓死或者絕食完成自己的夢想或是報仇的。我知道她是沒胃口。


    我很擔心邱曉,我知道這打擊是多麽的沉重,我母親當時去世的時候,我也曾經痛不欲生過,我也是舍不得那些真的愛護我們的人。但是這時候我總要保持冷靜,不然我們倆直接餓死在宿舍也是親者痛仇者快。


    我說,”咱們自己在宿舍過年吧。”年關將近了。


    邱曉本來說他沒有心情,就不過了吧,反正沒有家人,過年也就是個日子,沒什麽稀奇的。確實是,誰家遇到這家破人亡的事兒都會直接崩潰,更何況邱曉那麽重視家庭。


    我很擔心她崩潰。邱曉之前因為家族破產的時候,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這幾天我一直看著她,防止董小宛或者董新鈺上門刺激她。


    對他們來說,邱曉直接瘋了最好,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冬冬,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崩潰的,我要留著我的腦子,留著這口氣,給我爸媽和我自己報仇。”邱曉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邱曉了,她現在堅強獨立,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可是她情緒很不好,就連會所都請假好幾天沒有去。


    我看著她好幾天沒有吃東西,在黑暗裏呆坐著,一雙眼睛倒是賊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暗夜裏的惡狼。


    可是再惡狼,也要吃東西,我拉著她去超市,買了菜,買了肉,還買了個電火鍋。


    電火鍋在學校時不能用的,不過現在大過年的,除了我們兩個被命運遺棄的孤兒以外,就連學校看大門的大爺都已經迴家過年了,更不要說宿舍的舍管阿姨了。


    大過年的,這個時候舍管阿姨應該是在溫暖的家裏,和家人圍坐一桌,吃團圓飯呢。


    誰有空來管你的電火鍋!


    大年夜當天,我和邱曉煮了個火鍋,兩個人,在宿舍過了一個簡單的年。簡單但是做的熱熱鬧鬧。邱曉吃了很多,這幾天她一直不能好好吃飯,現在總算知道補充體力了。


    “你活下去,養足了精神才能報仇,不想吃也要吃,逼自己吃下去,還要好好的吃下去,吃的好就能活得好。”我也是經曆過一心求死的狀態的人,我懂那種絕望的境地。


    我也知道,邱曉其實過的比我更慘,我隻不過有一個混蛋父親,我之前沒有體會過溫暖,所以他賣掉我,他死掉,我都不曾很傷心,但是邱曉的家庭雖然破產,她的父母很愛她,驟然失去一切,我很理解她受不了。


    而且這一切還是被董家人奪去的,若是天災任何人也沒有辦法,隻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可這偏偏是人禍。邱爸爸已經醒來,愣是被氣死,這叫人怎麽能平靜!


    但是命運就是這樣,它碾壓你也不給你停留的機會。


    這一年,結束了。


    說來也有趣,這一年,我父母雙亡,邱曉父親死亡,母親失蹤,這可以算是最糟糕的過年了,可是我門依然守歲到第二天。


    而且心裏燃燒的火焰比任何時候都要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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