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靜婉也並沒有收徒傳藝。


    桑家更是沒有人會桑靜婉的那一身本事兒。


    原本,她們是已經放棄了的。


    直到在太後的千秋節上,看到了宋堯獻上的那副禮佛圖。


    她們才開始懷疑,桑靜婉並非沒有傳承之人。


    甚至,最開始向國師府遞送繡品小樣,也不是為了自保。


    她很可能是預料到,時間來不及讓她得到國師府的庇佑與救護。


    之所以向國師府遞送繡品小樣,是為了保護另一個人。


    在看到禮佛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桑靜婉希望她們國師府出麵保護的人出現了!


    隻是她們並沒有想到,這人會是薑安寧。


    當初……


    薑安寧明明沒有表現出,會繡活的樣子。


    她們派人偽裝去詢問,當時還是小孩子的薑安寧,得到的迴答也是:不會,阿娘什麽都沒有教我。


    還是個小孩子呢!!


    如果不是那一次,她們得到神之預示,選擇參加了那次宮裏的設宴邀請,隻怕就錯過發現禮佛圖、錯過桑靜婉藏在其中的心機了!


    謝瀾有時候還是很好奇的。


    桑靜婉到底是個什麽人?


    為何步步算計,害自己丟了性命,卻又好像算無遺漏似的,周全了自己女兒的性命。


    廟堂之上,高高坐著的那位,至今不敢下令連同薑安寧一起殺了,斬草除根,以免夜長夢多,出什麽岔子,就是因為……忌憚著桑靜婉死之前留下的一句話。


    安寧亡廿五,我自複其生。


    宮裏頭那位想了很多年,最後得出對這句話的理解:薑安寧若是在二十五歲之前死了,她桑靜婉就會複活。


    想到桑靜婉還會複活,那位差點嚇破了膽。


    整日整日的做噩夢,夢見桑靜婉迴來向他索命。


    桑靜婉的本事,他是親自見過的。


    殺人於無形。


    神出鬼沒……讓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將害人的毒下在了哪裏。


    不過,謝瀾覺得,這話未免有些太過於誇大其詞了。


    狗皇帝十之八九是夢魘作祟,陷入了自己嚇自己的恐懼中。


    否則,那桑靜婉要是真的有本事,又怎麽可能會被他給害了性命?


    又何必要繞那麽多圈子,設下種種計謀,去保全自己女兒的性命?


    且隻是到二十五歲……


    屆時,國師府發現禮佛圖的存在,自然也就會知道,能替代她,幫忙修複國師府那副傳承了數百年繡圖的人,就是薑安寧。


    可惜狗皇帝不知道,一心覺得,桑靜婉會複生歸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下毒害他性命,整日裏戰戰兢兢,對衣食住行,都過分苛刻,很是仔細。


    倒折磨的身邊伺候那些人,個個苦不堪言,稍有不妥,便會丟腦袋。


    如今更是不知道想作什麽妖,突然下了這麽一道,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旨意。


    好在,京城那家世家之人,大都被韶安郡主給吸引走了注意。


    他們更好奇究竟誰是韶安郡主。


    也想通過探究韶安郡主的身份,探究韶安郡主是何人,來知曉皇帝對江安侯府的態度。


    畢竟,在江妃去世之後,這狗皇帝是把悼亡詩寫了一首又一首。


    偏偏又一邊悼念江妃,滿心感傷,甚至是稱唿其為“愛妻”,一邊又不遺餘力的打壓江妃母族。


    叫人內心矛盾,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站隊才好。


    倒是還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一個小小的江安縣繡娘。


    不過,這大概也隻是暫時的。


    待到薑安寧進京,那些人看到了薑安寧的模樣長相,隻怕……根本就不會再去管韶安郡主是誰了。


    謝瀾笑了一聲,興味盎然。


    薑安寧一頭霧水。


    不懂這人為何忽然走神,又為何忽然發笑。


    更不理解……“能繡出禮佛圖的,如今還在世間的,便就隻有你一人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那禮佛圖,就算再怎麽驚為天人,也不至於無法複刻吧?


    縱使那裏麵融合了百家之長,使用了多種繡法……


    可,也不是什麽難以複刻的。


    最多就是世上可能很難找出會同時會這麽多繡法的繡娘。


    但隻要多找幾個擅長這些技法的繡娘,多花些時間,共同來完成,便也成了。


    薑安寧很是困惑。


    前世,靠著禮佛圖換了一大筆安家置業的銀錢之後,她就沒有再去做那樣大件的繡活了。


    這一世,獻上禮佛圖的事情,雖然並沒有過去多久。


    可於她來說,卻是已經過去兩個半生。


    一世之隔,很多記憶,早就模糊不清。


    奈何謝瀾說完那話,便撤走了四周的結界。


    她便是想要再詢問什麽,也來不及了。


    旁邊早有幾個打扮貴氣的姑娘們向她們所在的位置走來。


    謝瀾隨手就將茶杯裏殘餘的汁水,揚進了荷塘裏。


    原本開的正嬌豔的翠蓋華章,瞬間枯萎了顏色,不大會兒便凋謝了。


    好在,那一杯茶水不算多,不過是灑落在那麽三兩朵挨得近的荷花荷葉上,倒也不顯眼。


    薑安寧暗暗壓下心頭的詫異。


    原來化屍粉的殘餘汁水,還能夠這麽用……


    又學到了!


    “薑繡娘怎麽這般性格孤僻,說是和咱們一道過來賞荷,怎麽話也不知道說一句,就躲在這兒,悄默聲的待著了,這是瞧不上咱們這些手笨的呢,還是覺得,自己上不得台麵兒,不配跟咱們在一塊兒說話、閑聊呢?”


    那開口就是挑撥冒犯的女子,一說完,便捂哦嗬嗬地笑了起來。


    “你牙有點歪誒?”


    薑安寧單手撐著桌子,語氣隨意,好像隻是“純惡意”的點評了句。


    女子臉色頓時一僵,麵色慌亂的抬起手來,死死地捂住嘴巴。


    隨即又覺得又被侮辱到,橫眉冷眼,怒指著薑安寧:“你、你放肆!”


    她氣得直喘氣,滿腔怒火四處亂撒:“這賤婢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麽跟本小姐說話,還不快點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狠狠地打板子!”


    薑安寧驚恐的瞪圓了雙眼。


    女子見她露出害怕的模樣,這才覺得滿意了些,主動施舍給人一個台階下:“你若是知道怕,便立馬跪下向我道歉。”


    “哄得本小姐心情好了,本小姐倒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馬!”


    她正得意著,尤其是見薑安寧“害怕”地捂住了嘴巴。


    不想薑安寧驚恐的眨了眨眼,放下手來,朝旁邊的丫鬟們大聲招手:“快!快去請大夫,這瘋了一個!”


    “快快去請大夫,失心瘋可是嚴重的病,耽誤不得呀。”


    “趁著這位小姐還沒有病入膏肓,興許還能有的救治的可能。”


    “再耽擱下去,瘋病把腦子給害傻了,那可就再也治不好了。”


    “到時候又傻又瘋的,隻怕要成為禍害,被無害化處理了咧!”


    女子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薑安寧這是在罵她!!


    “你、你罵誰呢?”


    薑安寧聳了聳肩,語氣無辜:“反正我沒罵人。”


    “你沒罵人,那你剛剛說的是什麽……”


    女子下意識爭辯的話,在四周低低的笑聲中頓住,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薑安寧剛剛又罵了她一遍!!


    “你剛剛明明就罵了我!!”


    女子氣的眼睛發紅:“我、我今天非要打死你這個小賤蹄子不可。”


    “我都說了我沒罵人,你幹嘛非要對號入座?”


    薑安寧微笑著,滿是無辜:“難不成連你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是人?”


    “那就更奇怪了……你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人,怎麽還覺得我是在罵你呢?”


    她攤了攤手,很是無奈:“我這不是陳述事實嗎?”


    女子張嘴“你你你”了半天,實在想不出辯駁的話來,又不肯撿罵受了這委屈:“你強詞奪理,你欲蓋彌彰!!”


    她衝上前來,要撕撓薑安寧的臉:“我撕爛你的嘴巴!”


    薑安寧冷淡著臉,神情淡漠、居高臨下的睨了人一眼,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抬起手來,兩根手指中間捏著一根繡花針,直指女子的右眼:“我是個繡娘。”


    “玩兒繡花針的手法,最是精準不過。”


    “你說我刺穿你眼睛,跟刺穿布匹,會不會有什麽區別?”


    女子早在看見那根繡花針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就已經害怕了。


    她止住腳步,咽了咽口水,滿眼恐懼的看著薑安寧。


    聽見人說的話,更是連連後退,試圖與人拉開距離。


    眼看與人爭執撕扯無果,女子又扯著嗓子大喊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殺人了,你們都眼瞎了不成,沒看見這個賤婢要拿針刺我的眼睛嗎?你們還不趕緊把她抓起來,送到官府去!”


    “我要她坐大牢。”


    “要她償命!!”


    女子牙呲欲裂,雙眼猩紅,聲嘶力竭。


    奈何並沒有人唿應她的嘶吼。


    那些大家小姐們,無一不是離得她遠遠的。


    生怕會被瘋子禍及自身。


    丫鬟們就更是不敢動了。


    倒是有個機靈的,在薑安寧說要請大夫時,輕手輕腳的,從眾人背後溜走,跑去請安夫人她們了。


    “那就見官好了。”


    薑安寧聲音平靜,神色坦坦蕩蕩,毫不畏懼。


    本在發瘋女子,聞言猛地停下,滿眼詫異:“你竟然不害怕見官?”


    怎麽可能?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泥腿子不害怕見官……連她爹跟大兄,見到縣令大人都畢恭畢敬。


    “我知道了!”


    女子若有所悟:“你果然是跟縣令大人有一腿!”


    她冷笑:“怪不得你不怕呢,是覺得縣令大人一定會不分青紅皂白,偏心於你,為你撐腰做主吧?”


    “就像是你誣陷趙家那樣!”


    女子雙手環抱,挺直了身板,瞬間得意了許多:“可這次,你怕是要踢到鐵板了!”


    “我爹可是縣令夫人身邊最最最得力嬤嬤的幹兒!”


    “論遠近親疏,你不過是個自甘下賤,勾引縣令,構陷自己未婚夫的賤婢!”


    “還真以為縣令大人能多垂憐你不成?”


    女子洋洋得意、趾高氣昂的話語,惹得四周人竊竊私語起來。


    “啊?這薑繡娘真的跟縣令大人有一腿?我先前還以為是坊間謠言呢。”


    “難不成那趙海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我瞧著怎麽感覺不太像啊?”


    “我也覺得不太像……那天我家丫鬟還在現場旁聽來著,那樣的人家,會說出那樣的話,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竟然是冤枉的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眾人都不覺得趙海一家是被冤枉的,實在是那天他們說出來的話,叫人可看不出任何被冤枉的跡象。


    “之前趙海在衙門口被打板子的時候,不是還有個自稱是他好兄弟的人,拿了賬本兒過來,遞交給縣令,明明白白的確定了,趙海那一家子,究竟坑騙了薑安寧多少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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