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會不去看?


    怎麽會不對過去聽到的一切產生迷惑?


    如果女子不能做一家之主的話?為什麽可以做天下之主呢?


    誰錯了?


    總不能是皇帝陛下錯了。


    其實,隻要神皇站在這裏,隻要她被人看見。


    許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不隻我,還有你。”


    薑握微微一怔,轉頭去看神皇。


    十二旒冕下的神皇,露出了點熟悉的無奈之色。


    果然,她又是隻記得朕,把自己都忘記了。其實,如今旒冕袞袍走到這則天門上的,不隻有她這位女皇,更有她這位女宰相。


    罷了。


    將來還有很久。


    如她所說,將來,必然也不隻有她們。或許,都不會有人以‘女皇’‘女相’來特意稱唿她們。


    金鍾之聲響起,薑握將一直捧在身前的玉匣捧出:“臣恭奉陛下以神璽。”


    隔著漫長的光陰,她終是手握神璽,遞於她的君王手中。


    **


    史載:


    【光宅二年,四月庚辰。帝禦則天門行登基大典,薑相親隨並捧奉神璽】


    【百官萬民,為元武神皇上尊號曰聖神皇帝】


    【大典後,鎮國安定公主受帝命,告於南郊天地之壇,宣大赦天下之旨】


    【即日,改國號,改元年號。】


    【是為天授元年。】


    作者有話要說[1]《出自舊唐書·輿服製》、《出自舊唐書·禮儀製》


    武皇登基啦,謝謝一路看到這裏的家人們!


    現在,請每一位家人,在登基大典的參觀人員表上,按下您尊貴的一爪。


    第294章 大宴之喜


    帝王登基大典,國之大慶事。


    大典過後,帝於洛陽皇城太初宮內賜酺(宴飲)九日。


    皇城內正殿中遍宴文武百官、宗親勳貴、各州縣朝使、四夷列國的君王使臣等。


    而則天門至乾元門之間的內廣場之地,亦設酒食。縱東都女娘們及諸州選送入京觀禮的文士學子並父老百姓入內宴飲。[1]


    並各賜縑(細絹)布帛有差。


    *


    大宴雖設九日,但自是大典過後的第一日,宴飲最為隆重。


    聖神皇帝亦親至正殿,受朝臣敬賀之酒。


    酒過三巡,皇帝顯然心情頗佳,於席間欣然下旨,從此每歲四月庚辰定為‘聖神皇帝慶日’,休沐七日。


    薑握是早知此事——這還是當年她們住在掖庭之時,她剛入朝堂,很關注自己的假期,研究過朝廷的《假寧令》後,跟媚娘提過的一個疑惑。


    朝廷的假期真的很多——佳節放假都不說了,連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十一月一日等都會有緣故放一天假。


    但偏生沒有開國日的假期。


    如今新朝新氣象,先把國慶節的‘優良傳統’撿起來才好。


    果然,聖神皇帝此旨一下,薑握就見旁人先不論,王神玉眼睛登時就亮了亮。


    新的休沐!


    正殿設的宴飲,自然也分內殿外殿。其中幾位宰相的設座,便在內殿皇帝禦座的丹陛下。


    故而聽休沐的旨意聽得最早也最清楚。


    王神玉歡快奉詔擬旨——這道旨意他都不用劉禕之等人代工,王中書令本人親自揮筆而成,交由皇帝禦覽後,便有宦官去外殿宣旨。


    果然,外殿文武百僚亦是謝恩聲一片。


    其實大唐原本是有一條跟皇帝有關的休沐,乃皇帝的誕辰可休沐三日。但,誰會嫌棄假期多呢?


    對王神玉來說,不能致仕,便用休沐來湊吧。


    擬過詔書(製書)的王中書令迴座後,就與薑握道:“如今諸事落定,以後上奏稱陛下,公文載籍中凡語及陛下,皆改稱聖神皇帝——終於不必再變了。”


    是啊,過去短短兩年內,稱唿變得眼花繚亂。


    從天後,到稱天後陛下,到天後改做元武神皇。


    終於,如今是皇帝。


    王神玉:終於不必再變更了!


    薑握端起酒盞笑眯眯不語:不必再變,也不是不能再變。以陛下的性情,既然開創尊號之說,以後多年的帝王生涯中,怎麽可能不改點新花樣。


    不過,王相保持樂觀也很好。


    *


    四位宰相是單人獨席。薑握與王神玉坐在帝王下左手邊,辛相與裴相坐在右手邊——


    薑握就見,與身旁神采飛揚全然歡喜的王相不同,對麵的辛相,表情看起來就比較複雜了。


    她倒是能體會辛相的心情。


    新帝登基,有些銀錢是必須得花的,有些排場也是必須要有的。但今歲對辛相來說,確實是比較‘痛苦’:從建立三廟又三廟,到洛河受圖典儀,再到皇帝登基大典。


    如今還在大宴九日中,陛下又令百姓進宮亦賜酒食……


    辛相望著眼前的酒饌,心裏已經不自覺轉化成了銀錢的數額,於是很想痛苦麵具。


    然而如此大喜之日,又不能痛苦麵具,於是這表情看起來,就比較糾結而古怪。


    薑握想的是,待大宴後,去尋辛相,說點令他高興的事兒。


    而正在六部尚書席位上,觀察著自己未來同事的許尚書見此倒是有不同想法:辛相這是近來身體不太好?啊,那我當上宰相後,身上的擔子豈不是就更重了啊。


    想到此,不由多喝了兩杯。


    如此,九日大酺,神都沸然,天下皆歡。


    **


    雖說在大宴中,臣子還是那些臣子。


    但自登基大典之後,丹陛之上一切已然不同。


    多年來,朝臣們已經看慣了九重階上有兩個座位,龍椅空置,略後方另外置一華椅。


    如今,丹陛之上,唯有一龍椅,再無別座。


    *


    說來,雖則皇城中設宴九日為慶,但正如休沐時,也得有人在署衙輪值一般,整個朝廷不可能全部停擺九日。


    尤其是新朝初起,諸事繁多。


    因此除了第一日,皇帝與諸位宰相皆在宴中慶賀外,


    剩下的八日,基本隻有一位宰相留下來總領宴席,各署衙朝臣輪流參宴。


    宴飲第三日,薑握迴到中書省署衙時,正好見王神玉在指導婉兒寫公文。


    至今,王神玉也是帶了兩個月的‘新學生’了。


    早在帶婉兒的前幾日,王神玉就說過:“果然是你一手帶大的弟子,行事言談皆與你相仿。”


    尤其是兩人相識多年,王神玉記性又好,還是記得薑握初入朝堂不久的樣子。


    真是很像了。


    隻是……


    “在行賦作詩上。”大約是出於朋友之誼,王神玉還是婉轉道:“上官這孩子略微有那麽一點,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意思。”


    薑握笑眯眯:“王相,咱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


    在詩文上,婉兒何止是略微有那麽一點青出於藍?


    婉兒是天生的聰慧善文,因她一直伴著太平公主長大,聖神皇帝之前自是考過她的功課文章。


    十二三歲上,婉兒便是破題寫文援筆立成,皆如宿構。


    薑握從前就看過婉兒為公主府寫的令書表文——她雖然自己不擅寫,但還是會看懂欣賞的,婉兒的行文實在掞麗可觀。


    如今她入了中書省,在王神玉的教導下,真正開始寫大詔敕令,更是進步飛快(畢竟在這方麵,薑握過去教的不說是不多,隻能說是幾乎沒有。)


    對婉兒的進步,王神玉也很驚喜——一來,就像是將遇良才一般,沒有老師遇到一個一點就通,進步飛速的學生,不欣慰高興的。對王神玉來說,就像是栽培窗外的花木,見其繁茂超出預期,如何不喜?


    二來嘛,王中書令見此也覺得未來可期:把這孩子培養成了,將來自己又能少幹不少公務了。


    總之,王神玉現在有這樣一個學生教導著,很滿意。


    薑握看有王神玉指點婉兒,補上了自己不能教導的一塊短板,也很滿意。


    但這世上的滿意和快樂總是守恆的,他們倆很滿意——太平就很不滿意!


    “姨母,婉兒是我府上的長史官!”過去的兩個月,太平已經不隻一次來纏薑握:“若是中書省少人用,為什麽不把姐姐府上的長史官李慎修(順順)調過去呢?”


    薑握四兩撥千斤:“也好,你去與曜初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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