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若紅著臉,將燈火遞給侍女,伸手環住藍烈傾腰身,軟軟糯糯地撒嬌:“侯爺好久都沒來看過我。”


    藍烈傾跨進房間,將她抱在腿上坐定,低笑:“這不是過來了?”


    菜點很快上齊。展欽帶領一幹人等退出房,識趣地掩上門。他不似夏皓鈞沉得住氣,並未走遠,佇在門外候命。


    南宮雪若偎在藍烈傾懷裏,簡單動了兩下筷子作陪,扳著指頭說些閑話:刺繡學會了什麽新花樣;有幾隻燕子飛進來,其中兩隻在簷下築了巢孵卵;院裏幾株鵝掌楸打了花苞……藍烈傾含笑聽著,心情不錯的樣子,時不時地問上兩句,南宮雪若高高興興地作答。


    她極其識趣,對藍烈傾這些日子的行蹤絕口不問,言語間仿佛從未逃走過,一直呆在府裏安分守己。藍烈傾也隻字未提,若非早知他城府極深,南宮雪若差點都要以為,他心裏毫無芥蒂,隻有滿滿的寵溺。


    第二日天色未亮,藍烈傾便悄然起身。南宮雪若睡得極淺,稍微有點動靜便驚醒,仍然閉著眼睛裝睡,耳朵早支起來,將周遭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展欽的聲音從外間傳進來:“這件大氅侯爺還是披上吧。天涼露重,您前夜又吹了一整夜冷風,當心寒氣侵體。”


    “本侯又不是女人,哪有這般嬌貴。”藍烈傾聲音低沉,帶著點難掩的愉悅,“走吧,好戲要上演了。宮裏的動靜要是讓郭茂懷聽到,他臉上的表情想必相當精彩。”


    郭茂懷確實沒有料到,藍烈傾如此輕易就除掉了宮裏的人,果然手段了得。他眯起眼睛,看到那人站在光源裏,氣定神閑地說道:“案子既然落到本侯手裏,你開不開口,結果都是一樣。差的隻是時間問題。”


    郭茂懷挺直腰板,底氣十足:“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藍烈傾對他的話表示認可:“確實。不過有件事本侯非常清楚: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要死的人。如果在死前想多吃些苦頭,本侯成全你。”


    郭茂懷涼涼地反詰:“皇上金口玉言,答應留我性命。侯爺想抗旨?”


    藍烈傾不以為意,閑閑地抄著手:“本侯抗旨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再多一次又何妨?隻是可憐你的家人,你一日不死,他們便要擔驚受怕一日。”


    郭茂懷大驚,想起家眷便再也沉不住氣,急切地問道:“他們怎麽樣了?”


    “眼下暫時無事。不過等本侯從這裏離開後,就難說了。”藍烈傾表情危險,看得郭茂懷心頭七上八下,頭一次沒了主意。他是個惜命的人,握著那些秘密遲遲不肯招供,就是想保住這條小命。藍烈傾居然早早退了他的退路,說他必須死?


    藍烈傾見他遲遲不肯表態,誠懇地問道:“很快就會有人來陪你。郭大人覺得,這次會是哪位家人給你陪葬?”


    郭茂懷腦門上開始冒冷汗。藍烈傾處決了宮裏的人,已經有第二個下手目標,特意提前跑這一趟,郭茂懷就算什麽都不說,隻怕旁人也不會相信。到時候,藍烈傾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隻需將郭茂懷的關押地點泄露出去,他就必死無疑。


    想到此處,郭茂懷驚怒交加地指責:“我家裏人與此事無關,聖上仁慈,允諾傾力保護他們平安。藍烈傾,你肆意行事,當真毫無忌憚,絲毫不怕皇上怪罪?”


    藍烈傾聞言大笑:“縱有忌憚又何妨?皇上怪罪下來,左右都是禁足罰俸的小手段,難道還能讓本侯以死謝罪?”


    外人眼裏,不過死幾個罪臣家屬,實在不算什麽嚴重失誤。認真追究起來,藍烈傾貴為皇族,連削職都算嚴苛。這樣的處罰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郭茂懷頓感絕望。他實在低估了藍烈傾!這人看似對他照顧周密,其實已經將他退路封死,逼迫他豁出性命配合!先前屈少傑雖然不好忽悠,卻還是可以使些手段,比如拿聖令相壓,借以拖延時日等待脫身的機遇。但是在藍烈傾麵前,他連使手段的機會都沒有。案子轉到藍烈傾手裏以後,他輾轉被送到此處,多日來接觸的都是惜字如金的侍衛。今天藍烈傾第一次親自提審,居然開口就判了他的死刑!


    想到得罪藍烈傾可能招致的後果,郭茂懷生生打了個冷戰:定國侯向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行事也從不講究光明磊落。不管他自己的性命還是他的家人,如今都捏在這人手裏。


    “侯爺。”郭茂懷的態度開始動搖,“給我點時間想一想。”


    藍烈傾神色失望,悲憫地看了一他:“本侯可沒什麽耐性。”


    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具屍體。郭茂懷徹底感到恐懼,見他似乎要走,慌忙出聲喊道:“侯爺留步!罪臣不是有意推諉,隻是尚有心願未了……”


    藍烈傾譏誚地勾起唇:“郭茂懷,你有什麽資格同本侯談條件?”


    郭茂懷驚慌失措,腦袋裏空白一片。眼看著藍烈傾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門外,他拚命喊出一句:“侯爺至少給我點時間,理出個頭緒才好交待!”


    藍烈傾腳步略頓:“本侯要引個人出來,你還能再活些時日。”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郭茂懷才鬆了一口。想到他最後的話,郭茂懷再度咬牙切齒:原來定國侯早就打算拿他當誘餌,根本沒準備殺他,自己居然三言兩語被他嚇破膽!此時此刻,領教了定國的厲害,無論他心思如何,都不敢再耍多餘的手段。


    當天從郭茂懷處離開,展欽帶著一隊人馬,聲勢浩大地抄了一位從六品大員的家,也就是死去那名宮妃的母家。所有證據全部是從宮內搜出,與郭茂懷沒有直接關係。藍烈傾甚至沒有露麵,遠遠坐在附近茶樓裏喝茶觀望。人員、財物清點完畢後,直接移交大理寺卿丁朝珍。丁朝珍也沒有直接露麵,來的是位普通大理寺官員,穿著正四品的朝服。


    展欽事無巨細地打點完畢,向藍烈傾複命。藍烈傾聽完讚賞道:“做得不錯。看來夏皓鈞果真在仔細教導你。”


    展欽得了誇獎十分高興:“總管大人每天都有過問指教。”他惦記著藍烈傾方才的最後一句話,忍不住問出來:“侯爺想用郭茂懷引誰出來?”


    藍烈傾笑了笑,輕巧巧地避開:“自然是對他有興趣的人。”


    雪姬早早就去了東院,呆在書房裏等藍烈傾迴來。近午時,藍烈傾辦完事迴來,一踏進府,守在書房外的林羽趕緊苦著臉來請罪:書房是禁地,未經藍烈傾親許不得進入。林羽處事沒有夏皓鈞圓滑,自然攔不下雪姬。他新得提點,有意露臉,沒想到接連因為女人吃罪,心裏的憋悶可想而知。


    藍烈傾麵色間喜怒難辯,揮揮手示意林羽退下,似乎不打算責怪。


    林羽大喜過望,他臉上藏不住情緒,頓時露了幾分,怕惱了主子,匆匆忙忙地行禮退開。


    零落的琴音從書房裏傳出。藍烈傾抬眼望去,雪姬坐在他平日常用的藤椅裏,原本放在幾案上的書卷案宗都被移開,支起她的瑤琴,十指纖纖,百無聊賴地撥著琴弦。身後新增的案牘也有輕微翻動的痕跡。藍烈傾不禁微微皺起眉,暗忖對她是不是過於縱容了些。


    “侯爺,您可迴來了。”閃神的工夫,雪姬已經看見藍烈傾,立即主動貼身偎上來。


    “嗯。”藍烈傾淡淡應聲,走迴書案前,將她撥亂的卷宗重新拾起。雪姬勾住他的手臂:“侯爺收拾這些東西做什麽?多無趣,我彈琴給您聽?”藍烈傾冷著臉,沒有搭理她。


    雪姬討了個無趣,臉麵上便有些訕訕,柔軟的嬌軀跟著貼上來,語氣幽怨:“好多天都沒來青園,侯爺怕是已經忘了奴家。”


    藍烈傾抽出手退開兩步,冷冷打量她一眼:“本侯便是忘了又如何?”


    雪姬一怔,撒嬌不成反遭冷落,頓時紅了眼圈,楚楚可憐地問道:“請侯爺明示。雪姬不知做錯了什麽,到底哪裏惹得侯爺不高興?”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侯爺?”藍烈傾抬高聲音,“府上的規矩沒人同你說過?”


    雪姬咬著唇,將手裏的帕子攥得死緊。她看看周圍散亂的文書,稍微明白過來,伸手抱起瑤琴:“我不知道這些文書很重要,以後不碰便是。”


    “自己去找莫長空領罰。”藍烈傾的態度沒有半點軟化,揮手示意她退下。


    雪姬胸膛起伏,直覺地想服個軟蒙混討饒。麵對藍烈傾冰冷冷的神色,她猶豫片刻,沒敢同他辯解,委委屈屈地抱起瑤琴離開。藍烈傾將所有文書攏至一處,並未翻看,隻是坐著想事情。夏皓鈞沏了潤喉茶捧進來:“午膳擺哪裏?”


    藍烈傾頭也不抬:“前廳。這就過去。晚些你替本侯往趟大理寺跑一趟。唔,安全起見,明日讓莫長空往積雲寺也跑一趟。”擾人視線是他的拿手本事。


    “好。落霞苑那邊,侯爺準備何時動手?”


    藍烈傾煩躁地敲敲桌案:“線索太少。再等段日子。”如今她的身份是清楚了,可閑閣還是個謎:有多少成員、隱藏在什麽地方、是否與朝廷有所牽連……貿然動手會打草驚蛇。


    夏皓鈞提醒道:“宜早不宜遲。侯爺心裏要明白:這棵樹時日已久,枝節盤繞,布置再周密都不可能一網打盡,要先給予重擊,然後徐而圖之。”全府上下數百人的性命,都係在定國侯一人身上,他行事不得不謹慎些。


    藍烈傾對他逾矩的無禮並未責備,頷首道:“本侯曉得。稍候請楊中顯過府一敘。”


    夏皓鈞疑惑,思考片刻便明白過來:“那位禦史大夫?他從前出盡風頭,如今可是沉寂得很,恐怕沒幾位還記得他這號人。侯爺真是好記性。”


    藍烈傾揉揉眉心,神色稍稍放鬆了些,笑罵:“你倒是清閑,有工夫學這拍馬屁的本事。”


    夏皓鈞一本正經地迴話:“哪裏是拍馬屁,屬下是實話實說罷了。”他話題一轉,問起正事:“侯爺要請楊中顯來敘何事?屬下親自去請,還是讓展欽跑這趟?”


    “不是什麽要緊事,展欽奔波大半天,讓林羽去吧。年輕人需要曆練,多給他們幾個露臉的機會。”


    “是。”


    楊中顯對定國侯的邀請並無太大意外,打發林羽先迴府複命,自行換了件衣服,隨後如約到訪定國侯府。


    藍烈傾斜靠在正廳主位上,歪著身子心安理得地受了禮,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語調平平地問道:“聽說楊大人是晉州人?”


    “迴侯爺,確實如此。”


    “今日請楊大人過來,是有一事要請教,與晉州關係密切:關於郭茂懷的案子,不知楊大人如何看?”


    楊中顯與此事其實沒有什麽幹係。定國侯問起,他倒也未推辭,大大方方地說道:“依下官看來,此事非同尋常。”


    藍烈傾虛虛做了“請”的手勢:“但說無妨。”


    楊中顯落了座,下人奉了茶,極有眼色地躬身退出去,順手關上房門,留楊中顯單獨與定國侯敘話。楊中顯見到這一番情景,心裏頓時有了底,當即也不再忌諱,侃侃而談:“此案由金銘而起,金銘案最早由下官披露。案發之前,下官便認為此案必有蹊蹺,之後果然連番出現變故,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藍烈傾目光如炬:“你當真以為,如此便可稱為‘動全身’?”


    楊中顯搖搖頭解釋:“非也。下官以為,這連番的變故,動靜越來越大,差不多該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了。”水裏走的時日越久,越能明白為民請命、有罪必罰不過是些場麵上的客套話,在定國侯麵前完全無用,楊中顯有意迎合他的意思,索性完全撇開。


    藍烈傾玩味地嘖嘖兩聲,沒有說什麽。


    楊中顯對他不置可否的態度便起了猶疑,出言問道:“敢問侯爺喚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藍烈傾眯起眼睛,帶了幾分笑意:“楊大人說這此事即將水落石出,倒不知有沒有膽色搬兩塊石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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