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烈傾指著十三,向侍衛們吩咐。他看到十九逃掉了,沒打算死追。她功夫甚至比十三更好,很難追得上。何況藍烈傾想要的是情報,十九迴頭的動作表明,她是按十三的吩咐做事,掌握的情報不會比十三更多。


    藍烈傾早就聽說過閑閣,卻從未交過手。自從退出朝堂,他行事變得懶散起來,遠避各種事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樹大招風。即使當今聖上是他最親近的兄長,行事仍須謹慎,以免徒遭猜忌。洛奇峰是個人才,若肯收心養性,倒還有些用處,似這般自做主張,隻會給自己惹禍,自然留不得。


    但謹慎不代表好欺負,懶散不代表無能。朝廷極少插手江湖間的事情,不過閑閣的敢找上門,當然不能讓他們失望。他沒打算留著洛奇峰招惹禍端,也不打算白白送人。正好借這個機會,見識見識傳說中的閑閣,順便告訴他們:想從他藍烈傾手裏取人頭,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侍衛們聽到藍烈傾的吩咐,立刻解決掉身邊糾纏的死士,向十三逼去。在刺殺行動前,十三為防萬一,做過些準備,此時情況危急,正好派上用場。他咬破嘴裏的藥丸,借身邊死士們的掩護,退往選定的方向。掐準風起的時機,他迅速摸出一包事物,丟向緊逼而來的侍衛,被侍衛一刀劈開。灰色的粉末頓時隨風散開,帶著香甜的氣息遮蔽侍衛們的視線。


    藍烈傾察覺到不對,遠遠喝道:“散開!”


    然而為時已晚。十三提前服了解藥,又特意選在上風向撒出迷藥,迷霧已經借著風迅速擴散。離他最近的數名侍衛毫無防備,都吸入了迷霧,開始搖搖欲墜。十三輕鬆劈倒兩個,打開包圍缺口。等迷霧散去,他早已不見蹤影。


    沒來得及離開的兩名死士,見十三成功脫逃,也不再抵抗,直接選擇自盡。他們沒有特別出色的能力,是閑閣培養的另一種人物:平時隱藏身份,負責打探情報;在執行刺殺任務的時候,負責替有數字編號的精英們打掩護。逃脫失敗的時候,死亡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落入敵人的手中,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藍烈傾皺起眉,確定從他們屍體上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後,才陰著臉離去。


    至於那位姓尹的姑娘,被一連串的變故嚇得驚魂未定。藍烈傾差人仔細問過話,她甚至連情報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稀裏糊塗被人利用了。


    這次交手,閑閣共留下八具屍體;侯府死了四名侍衛、傷了七位。勉強算是各有千秋,誰都沒占到多少便宜。另外經過尹姑娘的指認,閑閣留下的屍體當中,其中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就是與她聯絡的情報人。


    十九甩掉跟蹤的人,在約定的地點等了很久才見到十三。他渾身的衣服都被血染透,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隻是簡單止了血,還沒來得及包紮,泛著猙獰著血肉。所幸沒有傷到骨骼和筋脈。十九趕緊替他上藥。她很疑惑:“你早就知道定國侯很厲害對不對?為什麽不讓我留下來幫你?”


    十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這種程度,我應付得來。”


    明知道危險還讓她留下,他怎麽舍得?


    十九沉默。十三太了解她,知道她有話,便主動問她:“發生什麽事?”


    十九歪歪頭,略顯苦惱:“離開的時候,定國侯一直盯著我瞧。”


    十三重新將當時的情景認真迴憶一遍,確認沒出任何紕漏,然後安慰她:“放心,你蒙著臉呢。何況定國侯從來沒有見過你,不可能發現什麽。”


    “噢。”十九於是也不再多想,“你歇著吧。我先聯係鷹堂的人取紅丹,明天迴閣裏複命。”


    十三露出疲憊的神色。蘇家已經不安全,他還沒有找到穩妥的方法,隻能讓她繼續服用紅丹,服從閑閣。十九眨眨眼睛,她不知道十三的心思,以為他疲倦隻是因為失血過多:“傷口很痛?”


    十三搖搖頭:“聯絡暗號記得吧?”她沒有受傷,聯絡地點也很近,一個人去也沒問題。


    “記得。”


    “那我去睡會兒。你自己小心,拿了藥就迴來,路上不要搭理任何人,有事迴來叫我。”


    “好。”


    第二日,十三睡到近午時才醒來,十九見他臉色依然蒼白,不免擔心:“晚兩天再迴去吧,你需要休息。”


    “無妨,我還撐得住。這次的任務,閣主隻給了二十天時間,如果再晚兩日,逾了期限,迴去要受罰的。”


    十九沒有堅持,想了想說:“那我出去雇輛馬車,你再躺會兒。”


    “你不擅長這些事情,還是我去吧。”


    十九不放心:“我陪你。”


    難得她主動要求,十三微笑著答應:“好。”


    他們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樣,到市集上雇了馬車,約定出發的時辰和地點。十九牽著十三的手,安靜地跟著。他掌心一向都是微涼的,今天因為身體虛弱,比平時的溫度還要略低一些,十九心裏擔憂,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生怕再出什麽事。十三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心裏暖暖的,低笑著安慰她:“放鬆些,周圍都是普通人。”


    十九點點頭,仍然亦步亦趨。十三沿街慢慢走著,準備路上的幹糧、給十九打發時間的零嘴和小玩意。聽到旁邊路過的姑娘說,集上新開了一家點心鋪子,那裏的雪酥可謂一絕。還未到與車夫約定的時刻,他有意買雪酥給十九嚐嚐,便沿路走過去。


    十九不明白十三為什麽逛來逛去的,到底在做什麽。但凡是他遞過來的東西,她都聽話地接著,心思卻完全不在手裏的東西上。


    “定國侯。你後麵三十步遠。”她突然湊到十三耳邊,低聲說道。那人混在人群裏,眉目帶著點抑鬱,沒有佩戴任何標誌身分的飾物,穿著上好的錦緞華服,左手負在背後,右手垂在身側,悠然踱著步。侍衛們也都穿著普通百姓的服飾,或遠或近地跟著。


    十三鎮定自若,壓低了聲音安撫她:“別緊張,他不認識我們。”


    “他傷了你。”十九固執地探出頭,牢牢盯著定國侯。她的手已經縮進袖子裏,摸上利刃。在她簡單的思維裏,傷了十三的人,就是無法原諒的人。


    定國侯藍烈傾的警惕性極高,很快察覺到她的視線,突然望向這邊,正對上十九的眼睛,不由一怔:好清亮的眸子,透著琉璃般透澈的光芒,像是全世界都在她的眼中,又像是什麽沒有——卻不知是誰家的姑娘。來不及細想,她麵前的男子已經伸手,溫柔地扳過她的臉,隻留給他一個側影。


    十三強迫十九收迴目光,認真地叮囑:“不要對定國侯動手。我們打不過他。”藍烈傾貴為侯爺,看上去悠閑,其實明裏暗裏不知道有多少人保護,當街對他下手,無異自尋死路。


    這個人,聰慧靈敏,身手矯健,身份優渥,是天生的強者,也是大啟國的傳奇。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刻,相信沒有人願意與他敵。


    十九固執地重複:“他傷了你。”


    “因為我先動了他的人,會生氣是理所當然的吧?”


    “洛奇峰嗎?殺他的人是我。”


    “定國侯沒有見到你。”


    十九的概念裏沒有“主謀”與“從犯”這兩個名詞,十三也不打算解釋。他拾起十九散亂鬢邊的發絲,替她別迴耳後,看在周圍人眼裏,像是戀人般細致。


    藍烈傾遠遠看到這一幕,在心裏直歎氣,然後收迴目光:真是個漂亮的丫頭,可惜有主了。人都會貪戀美好的事物,奪人所好並非他的愛好。他習慣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仰視一切,對奪人所好感到不齒。這是他身為強者的驕傲。


    昨天的刺殺事件,主謀脫逃、從犯自盡、聯絡人已死,所有的線索竟然全部斷掉,讓藍烈傾的心情很不好,於是出來散心。十三半擁著十九,有意無意地遮住藍烈傾望向她的視線,與他擦身而過。他盯著十三的背影,看到他略嫌沉滯的腳步,再度皺起眉頭。


    旁邊穿著便服的侍衛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半躬著身子湊上來請示:“爺?”


    “行動間不露半點破綻,必是好手,但下盤虛浮,剛受過重傷。”藍烈傾的目光粘在十三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要盯著嗎?”侍衛表情凝重。


    藍烈傾沉吟片刻,轉身離開:“不必。”他不是糾纏不休的人,何況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莫要多事才好。


    而那人既然有這麽好的功夫,一定不會讓懷裏的人受半點委屈。他想。隻有處處被人小心嗬護的人,才能有那般清亮的眸子。


    至到六月底,揚州蘇家老鋪裏,蘇婉終於等到十三。


    他比約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個月。洛奇峰的任務完成後,他從京城匆匆趕迴閣裏,堪堪在規定的最後一天裏複命。身上的傷勢雖然經過護理,不至於惡化,但是一路奔波,根本沒有時間調養,絲毫不見好轉,他已經疲倦到極點。蘇家是他當年千挑萬選才看上的,蘇家兄妹都是守信用的人,不必擔心毀約,因此他留在閣裏休息了半個月。等他找到時機再度來到揚州,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


    這天,蘇婉外出歸來,守店的王掌櫃告訴她,有個年輕人找她,被他打發走了。年輕人臨走前,讓他轉告蘇婉,明天再來取約定的東西。


    “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問。


    “二十歲左右,穿著一身短打,眼神有點駭人,神色間帶著冷意,像是哪位大人物家裏管事的。”


    “是不是眼睛很大,說話聲音低沉,高我半個頭、體形偏瘦?”蘇婉依十三的樣貌比劃著問。


    王掌櫃連連點頭:“對對,東家您知道?原來不是找事的,確實和您有約?”


    蘇婉扯出點笑:“他是我們蘇家的恩人。”


    他終於來了。蘇婉心情複雜地想著,不知道應該歡喜還是悲傷。因為他是來告別的。這次以後,大概再也見不到了吧?


    第二天,蘇婉早早到店裏候著。十三進來時,沒再避著旁人的耳目——沒有必要了。以後,他不打算再跟蘇家有半點交集。


    蘇婉坐在外堂的櫃台後麵,見他進來,慌忙起身迎著,又刻意做出麵對普通客人的樣子:“您要的貨準備好了,裏麵談吧。”十三點點頭,隨她轉入內堂。


    她取出一隻沉香木匣遞到他手裏,想說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心思婉轉,麵上隻是沉默。


    十三神色淡淡,低頭打開木匣。裏麵除了三千兩銀票,還有兩張房契:一張臨安的,一張汴京的。他疑惑地拿出來:“這是什麽?”


    蘇婉解釋:“前些日子我托人買的兩處老宅,都在近郊,周邊很安靜。這幾年你沒少幫我們,算是利息吧。放心,我哥哥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也從未出麵,沒有人知道它們跟蘇家有關係。”至於近幾個月來商鋪帳上資金周轉的困難,不需要向他提起。


    十三想了想,取出銀票,將地契連同翠竹簪都放進匣內,合上蓋子遞迴蘇婉:“不必。”既然要分道揚鑣,從此斷了來往,不妨斷得徹底一點。


    蘇婉沒想到他會拒絕,見狀不由怔住,忘了伸手去接。


    十三等了片刻,見她仍然怔怔的,轉手將匣子放在旁邊的桌案上:“告辭。”說完便轉身欲走。蘇婉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去攔:“等等!”


    她今日刻意裝扮過,柔順的秀發用蝶釵簪起,涵煙眉細細描繪,朱唇輕點,粉黛薄施,藕色羅裙勾勒出纖纖身段,在他眼裏卻視若無睹。“以後,你不會再來了吧?”她輕聲問。


    “嗯。”


    “聽我哥說,你有喜歡的人?她一定很漂亮。”


    想起十九,十三露出點柔和的表情:“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聽到他的話,蘇婉心裏更加難過,眼底泛起澀意。她努力克製著情緒,千言萬語堵在心頭,不知從何說起。但她是個靈敏的姑娘,很快拿起沉香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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