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印。我之前就說過,跟我沒關係,此物我也沒見過。城主也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流蘇相信姑娘不知就是。可鳳印卻是當真與姑娘有著聯係。”聞人流蘇端起茶懷,送到唇邊,再輕輕一品。接著道:“此物,事關酈都城,流蘇不得不管,之前無禮之處還望姑娘見諒海涵。”


    “見諒?海涵?這樣就一筆而過,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梁以蔚譏諷道。


    “那姑娘的意思是?”聞人流蘇一臉淡定。


    “我要見司空梓!”


    “可以,藍星兒,去請梓公子前來廳堂來,就說有故人到。”


    “是!”


    藍星兒領命而去。廳堂陷入了短暫的死寂中。


    不久便聽到廳堂外的腳步聲,梁以蔚聽著那熟悉的步調,越來越近,那股怯意又浮了上來。乍見那抹白影,一時之間她有了瞬間的恍惚。仿若當年巫芷涯上,那人一身的寂繆。才半年而已,不,不是半年。從他與師父鬧氣失蹤後,再見他時,就不再明媚了。


    “城主真有心了。在下這位師妹失蹤了半年之久,在下正當也為此而糾心著,莫曾想過今日,會欠下城主這麽大一份人情。”


    在她還在沉淪之時,寂靜許久的廳堂,被他不溫不火的打破了。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熟悉的人。


    “梓公子,哪裏的話。流蘇能請到巫芷涯上兩位貴客,前來拙閣坐坐。實乃榮幸之至。”


    聞人流蘇把兩人片刻的失神,都收進了眼底。僅管他司空梓藏得很緊,可她還是瞧出來了。心底刷過一絲浮燥。眼見梁以蔚還看著他失神,便道:“司空姑娘,剛才還嚷著要見梓公子呢。這會兒怕是見著了,卻話不出了。梓公子,這位妹妹實著招人喜呢。”


    司空梓但笑不語。轉向梁以蔚的方向,輕喚了聲“小蔚兒!”


    但梁以蔚並沒有應他,而隻是緊緊地盯著他,也不出聲。


    “司空姑娘怕是一時半會兒,晃不過神了。藍星兒,你說是不是啊?”


    “迴城主,依星兒之見,司空姑娘是真情顯露呢。城主是否要吩咐星兒準備廂房了?”立在一旁的藍星兒巧妙地應承。她是看出來了,從司空梓一開口,她就聽明白了。城主與他較著勁了。看來司空梓並不如他自己所言,不在乎。若不然剛才也不會承城主情。想來城主也是另有主張吧。


    “星兒越發靈俐了。不像月兒一點都不貼心。”說完有意無意瞟向廳內,她的另一位親衛。後者麵無表情。“這就去吧。”聞人流蘇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城主誇獎,星兒這就去了。”


    “嗯,那司空姑娘,就暫時在拙閣裏住下了。流蘇聞得巫芷涯司空前輩,乃非凡之人,想必其弟子勝是了得。流蘇正好借此機討教一番了。”


    “城主言重了,請恕梁以蔚不材,未能承得師父他老人家皮毛。”梁以蔚,突然抽迴了神色。


    “那麽,‘鳳印’一事……”


    “我根本不知道,‘鳳印’到底為何物。又怎麽會知道它在哪!”梁以蔚冷冷地將她打斷。“當日你們就是這樣逼迫師父的吧!你司空梓,居然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個女人,忘恩負義!”梁以蔚話到憤時,猛得站了起來。一雙美目憤恨地再次瞪向司空梓,她恨他。恨他打破了她的明媚,恨他為了不相幹的人,將她推入了流放。從她眼見著師父落涯的那刻起,她無時無刻不在恨他。如今她竟然也落得如同師父一般境地,由他們來拷問了。隻是地點不是巫芷涯,而是她聞人流蘇的酈都城。是了,她是不會隨同師父一起跌下涯去。隻是軟禁罷了。她梁以蔚再怎麽技不如人,也不會落到任人宰割。


    “哎呀,司空姑娘何出此言,梓公子快快解釋下。莫讓妹妹如此誤會才是……”


    “誰是你妹妹,你這表裏不一的女人,還沒找你算帳,你卻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小蔚兒,住口!”司空梓出聲打斷了梁以蔚的撒潑,也不能怪他失神。他記憶中的梁以蔚,雖然狡黠,卻從來都是淺淺地笑。總是漫不經心似乎什麽事都入不了她心的人兒。如今卻是這樣的失控。倒叫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住口?你憑什麽叫我住口。你有這樣的權利嗎?你什麽都不是!”梁以蔚脾氣一來,便什麽都顧不上了。此時的她就像燃燒中的烈火,一碰即著。疏不知有人因為她的一句“什麽都不是”而握緊了拳。任由心口疼痛灼遍全身,冷汗慚慚地浸了出來。渾身開始變得無力……終於,他支撐不住,單膝跪跌下來。


    “哎呀,梓公子,你這是怎麽啦。”聞人流蘇看著這一變故。急急地奔了上來。扶住他,以袖為之試汗。體貼的將他的重量倚在自己的身上。柔荑自然而然撫上他的心口。司空梓此刻全身乏力,隻能任由她操控。而立在一旁的梁以蔚則是冷冷的看著,也隻是冷冷地看著。命不久矣嗎?果真如此,那她要看著嗎?


    ——————————時光分割線————————————


    “小蔚兒,你果真見死不救麽?”梁以蔚看著一身華麗的美人,動也沒動一下。“小蔚兒,他是你哥哥,是你師兄啊。”左丘阜終於還是在她麵前,停了下來。自他得知司空梓昏迷過去,而梁以蔚卻無動於衷時,就立即趕到了聞軒閣。並試圖遊說。想他左丘阜從前何等的神閑氣定,曾幾何時失態過?就連司空梓的一意孤行,也沒讓他數年的形象皆損。唯有眼前這位,頑固不化的女子。打不得,罵不得。她是有那本事,叫所有的人都圍著她轉。還是玄鏡聰明,早躲迴雲觀山,不聞事是去了。他悔不當初,熱鬧哪裏沒有,也不至於如此般糾心。


    “小蔚兒,師兄那是為了你好。你什麽都不知道。”


    “他不是我師兄。我師兄早死了。”梁以蔚終於開口了。這聞人流蘇給她安排的廂間,倒也別致,內臥外室。雖然不如她巫芷涯上的小居,那樣青意盎然,住的舒心安適。卻也是一應俱全,潔淨,整齊。


    “你會後悔的。”左丘阜終於無話可說了,找了地方坐了下來。理了理紫衣,順了順頭發,企圖恢複他那華麗的炫,優雅的美。伸手入懷卻是空,檀扇落在別院了。他糾結!


    “美人阜,我為何會後悔?你一直在講我的不該,我如何不該了?”梁以蔚淡淡地問:“為何所有的事,我全然不知?我又要如何救他?他為何會這樣?美人阜,我是被排斥在外的人啊!”


    左丘阜聽罷再次訝異了,“你全然不知?”


    “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直看著發生著。非並經曆其中,除了被迫流放自己。”梁以蔚還是淡淡的,看不出表情。與之前行徑判若兩人。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追著她,並且傷著她,而她竟是全然不知到底所為何事,她是不是最傷悲的人?


    “美人阜,你若清楚就明示吧,我原諒你出賣了我。”


    這下輪到左丘阜沉默了。半響才道:“我知道並不多,梓是被司空前輩給封印了,或者也可以說是被那隻黑鐲給封印了。”


    “這個麽?”梁以蔚舉起手,撩起袖口問道。


    “是了,我曾見梓每次看著黑鐲。神色都有那麽一股沒由來的恨意。而你也有這麽一隻,卻相安無事,而他……他的失蹤就是因為這個吧。但是司空前輩現已不在……”他停頓了下看看梁以蔚,見神色無異接著說:“原以為封印就此自動解除,哪知卻是加劇了。玄鏡說,他隻有半月可活,他自己也是神醫的。相信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了,你若不迴來,他必死無疑!”


    “何出此言?”


    “不知,玄鏡那家夥向來就不多話。而且就他那道行,姑且隻能算出關鍵在於你。見你迴了,他便走了。想來是因算不出了,羞愧吧!”左丘阜打趣地說。


    “那‘鳳印’呢?”梁以蔚接著問。


    “這我就不知了,隻是聞人流蘇很在乎,也許梓知道。”


    話畢,兩人同時沉默了,原來關鍵還是在司空梓身上,而此人現在根本無法解答。


    轉眼半月已去,司空梓這一昏迷便是十來天。按說,本該命已息。聞人流蘇把全酈都城大夫都請了遍。全都束手無策。他脈象並無異常,人卻是陷入了昏睡中。若是一般人早已昏死在睡眠中了。他滴水未進,卻相安無事,這讓大夫們百思不得其解。


    並非梁以蔚沉得住氣,不聞不問。昏睡中的司空梓,她是去看過的。時常坐在他床前眼也不眨的盯著他,也不知心底如何想法。而令聞人流蘇疑惑的是,左丘阜的離開。她原以為他是了解司空梓的。她當然清楚司空梓,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對梁以蔚仇視。她找上司空梓的時候,就知道他身邊的兩個人,並非等閑。玄鏡淡薄雲煙,一切全憑喜歡;左丘阜卻是重義之人,不會坐事不理。可她還是想賭一賭。


    “藍星兒,藍月兒何在?”


    “迴城主的話,月兒姐姐這些天,都伺候著司空姑娘。”


    “哦,沒事了。你歇著去吧。”


    “是。”


    ……


    入夜。微涼。此時的聞人流蘇,立在梳裝台前,直視著銅鏡裏的,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貌。是啊,真是好醜呢。連她都生厭了,看到的人也會如此的吧。對,她就是故意的。為何她及盡全力,都得不到的,梁以蔚卻是不費吹灰之力?為何她拚命都要維護的,梁以蔚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是她想擁有的太多,還是梁以蔚本就是無心之人?現在就連她自己也理不清了。


    “來了。”似歎息,又似輕喃。“明天你就隨著她去吧,無論她想要做什麽,都必須輔佐。但是,我想要的,你應該明白的是吧。”


    簾蔓輕揚,寂靜而無聲,她一直是對著銅鏡,像是自主自語,又像是下達命令。這才是真正她想要的,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她,不是麽?


    次日,聞軒閣。司空梓廂房內。


    “司空姑娘,流蘇有事相商。”


    “講!”


    “容流蘇直說,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梓公子也不知何時才會醒來。不如……”


    “怎樣?”


    聞人流蘇走上前,就著床邊在梁以蔚身旁坐了下來。“梓公子為何故昏迷。老實說流蘇怕是知道一些,隻是不知司空姑娘想法如何?”


    “直說!”梁以蔚淡淡地說,她現在腦子裏很空。自從美人阜那些話過,她就茫目著,完全不知該歎、該悲還是該恨了。她被動了。一直都這樣。美人阜臨走前,讓她去找玄鏡,她不是一直都要找他麽,隻是他不在而已。


    “司空姑娘也別惱流蘇,在流蘇生命裏,從被師父聞人堇季撿迴來,那時起,流蘇於這酈都城,便再也分割不開來。不瞞你說,司空前輩墜涯並非流蘇所為,與梓公子更是無關。實乃司空前輩自行倒下去的。”說到這裏,聞人流蘇停頓了下,然後看著梁以蔚接著說。


    “酈都城有個傳說。相傳,年前這裏本是無城,有位天神不知何故來到此地,開山劈地了一番,這便有了酈都城。這位天神名聞人,這便是曆代城主的姓氏。也可以說是傳承了天神的光耀。流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姓氏呢。”說著她笑了笑,“後來,天神見酈都城域廣闊了,人市也漸進繁榮昌盛。某一日歸來,懷中便有個女嬰。天神對這女嬰百般嗬護,細心載培。當然也授予了女嬰一些法術。”


    “法術?你是說仙術嗎?”梁以蔚問道。


    “對,就是仙術。”聞人流蘇笑道:“司空姑娘請細細聽流蘇講。待女嬰長大以後,天神就把自己的名字賜予為姓,並告訴她。這往後的酈都城將會有二百多年的光景繁華。在年,酈都新城主必是奇貌之色。若是生得傾國傾城,酈都將會再次繁盛。若是奇醜無比,那麽酈都城必有劫數。司空姑娘,看看流蘇便知道這酈都當下的命運了。”說完聞人流蘇很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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