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與以蔚也在新帝登基時,功成身退。在硒奈百姓的歡送下,在皇城禁軍的護送下,浩浩蕩蕩、風風光光的班師迴朝。


    “嗯,那個……,”方言與以蔚並肩而驅,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你有話要說?”以蔚看向方言,她這樣吱唔已經好幾次了。


    “沒……。”到了嘴邊的話,在視線觸及以蔚微擰的眉時,方言又吞了下去。但是,一直就抱有的疑慮卻更加的深重了。


    以蔚倒底怎麽了?


    她想了很久,總是想不出所以然來,不仔細觀察,真的不會發現以蔚的怪異,可是,她發現了,於是這種怪異感就越來越深,結束掉在硒奈的戰事後,一空閑下來的方言開始認真的思索起以蔚的怪異來,空閑下來的以蔚不會對李斬有疑問嗎?不擔心李斬的下落嗎?


    早在硒奈京城被冀九攻陷時,李斬便下落不明了,周尚四處的打探,卻一直沒有消息,基本上,除了以蔚外,所有的人都知道硒奈的朝庭找李斬找的心焦氣躁,就怕他已被冀九所斬殺了。而以蔚的不聞不問,讓方言實在不知道是否要將這情形告知於她。


    在下定決心開口詢問時,以蔚一指前方,滿臉興奮的道:“諸葛!”


    心頭一陣狂跳,方言向視線移向以蔚所指的前方,她們已經走到了硒奈與德天的邊境了,而邊境處那迎接他們迴歸的大部隊,以諸葛為首。


    臉有些微紅,從雪峰山城之後,方言就未再見過諸葛,他的突然迎接,讓她心裏慌亂起來,突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對待諸葛。


    兩支隊伍都快速的行進,相見甚歡的熱情打著招唿,這次的凱旋,那種喜悅甚過在廣武的喜悅,斬殺了磐軍一大將領,可謂是功勞甚大,而與硒奈的交好,讓德天更是收益頗多,最重要的是,很久沒有看到諸葛,再見麵時以蔚是笑到合不攏嘴了。


    方言一直淡淡的掛著淺笑,更多的時候是看著眼前諸葛與以蔚的高聲談論歡笑,跟在其後默默不語。


    諸葛亮幾次迴頭,衝方言燦然一笑,方言都別開了臉,盡管那個錦囊讓她消氣不少,可是麵對諸葛,她仍是無法不去介懷,還有,就是那錦囊裏的另一個陣法,她實在不知道她是否解錯了。


    原本關於李斬的下落問題,被這一樁事的插入,讓方言忘到了九宵雲外。


    軍隊一直進入了京城。


    叮和花嬌柔他們也與以蔚他們進行了會合,縝纈的大勝,叮是大功之臣,與方言、以蔚在硒奈漂亮的那一役,讓他們幾人都成了德天的英雄,皇帝在宋熙大開城門,特準這幾人帶兵入城,接受嘉獎。


    繁華的長安街上,夾道歡迎的群眾,讓卻以蔚的心情低落了起來。這就是京城,她第二次邁入的京城,本較於第一次的女裝打扮,愁苦無依四處打探的模樣,現在這樣高高的端坐於馬背之上,接受著眾人擁護的高聲歡唿,以一種英雄姿態穿行於長安大街,她情緒卻高昂不起來。


    看著叮嘴角一直噙著的笑,感覺飄忽了起來,司方街上這小子還帶著淺薄無知的笑容,現在的他,終是應是那句他要出人投地的豪情壯語吧?


    鳳旗迎風展揚,她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打著這樣的旗幟,去接受最高榮耀的獎賞,雖然,她不能以她真正的身份形象,來向世人宣告她的驕傲,但是,也夠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在花嬌柔脈脈含情的注視中,她不想以一個女人的身份來接受封賞了。


    她也不需要去證明一些什麽了,有方言作榜樣,她不需要去給眾人另一個驚奇。但是,一個傷害,卻明顯的擺在了眼前,從花嬌柔將她的匕首交遞給她的時候,那個傷害就一直在那裏,時間越久,便越是深刻,到了某天,她不知道那傷疤一揭,會讓花花情何以堪?


    宣政殿前的廣場整齊的列滿了凱旋而歸的各路戎軍,從大殿上緩緩步下的德天年帝年輕、自信,滿臉驕傲的望著這一坪的將士,萬人廣場沒有因為人數眾多而有喧嘩之聲,所有的士兵都引頸而望,想一睹天子真容。


    一年前,在兵部統的大會師之時,老皇帝牘後威武不凡的揮劍向所有的士兵行過軍禮,他們也曾這樣因為得以一睹天子真容而激動萬分。然而一年前與一年後,他們所抱恃的心態已大有不同,從當初什麽也不懂的毛頭小兵到現在身經百戰的英雄,他們的視角也在變化,那種絕對的仰望崇拜轉換成今天的榮耀自豪,一年的成長,並不隻在於身形與技能,他們的心智,在這一年內也有著更深刻的提升。


    拂袖一揮,德天皇帝非常滿意眼前整齊的軍隊,那英姿煥發的軍容,是他強大這個國家的保證,這些英勇不凡的將士是佐他政務的忠良,授勳嘉獎,意義僅在於這是他對這些勞苦功高的將臣們,一種表達感謝的方式。


    叮從千夫長的位置,直接提升為了將軍的職稱,花嬌柔升為萬夫長,方言晉級為將軍,德天的第一名女將軍……。


    梁以蔚!


    皇帝步下階梯來,緩緩的走至梁以蔚的麵前,以蔚身板硬挺的單膝跪地,接受著皇帝對她的的嘉獎。


    “你想要什麽樣的封勳與嘉獎?”


    以蔚不敢抬頭,頭頂上年輕的皇帝聲音很是清朗,近距離聽起來,她好像還可以聽到話裏似另有深意。


    見以蔚久未迴應,遲疑不定,皇帝勾起了淺笑來。


    “那,換種說法好了。我給你一個願望,你有什麽樣的願望想要實現?”


    渾身一個激靈,以蔚抬頭望向了距離她十分近的皇帝,背著光的皇帝,她看不清他的麵容,而他身後,太陽所投射的光芒,太耀眼了,仿佛,曾經在這樣的光芒擁簇下,有什麽人也同樣這樣高高在上的跟她說,要給她一個願望。


    隻是,那光芒,真的太耀眼了……。


    她福薄,承受不起。半眯起眼來,仍是抵擋不了強烈光線對她造成的眩暈,心口一陣疼痛,眼前突然一片空白,本是筆挺跪著的她,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下,“怦”然向後倒去,意識漸失……。


    “她怎麽了?”叮有些急躁的來迴的踱著步子,不斷的詢問著方言。


    花嬌柔很細心的又為以蔚抹去了眼淚,她乍見以蔚的喜悅、受勳的興奮,都在以蔚倒地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他哭什麽?”花嬌柔輕聲的問道,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一個身經數戰,視死如歸的男人,哭的如此的淒慘?


    “硒奈的戰役中,誰死了嗎?”花嬌柔無聲的陪以蔚掉著眼淚,她隻見過在平都時,那胖子的死讓他哭過,除了親友的死亡,好像沒有什麽能讓他哭泣,誰的死會讓他這樣的傷心?


    “我不知道!”方言一直呆坐在一旁,看著那張流淚不止的臉,她莫名的很是不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因為他不見了,失蹤了。”


    叮一頓,旋身望向方言,“誰?”


    誰和他們一起參與硒奈的戰爭?


    “七王爺!”垮下了肩,這件事情,終究是要麵對的。


    叮一驚,滿臉寫著不信,“大哥?”,不信的一笑,“這怎麽可能,大哥不是在皇宮裏?怎麽會跑去硒奈作戰?”


    屋內沒有任何人響應他的話,他的笑又僵在了唇角,眉頭深擰了起來,“他怎麽會去那裏?為什麽又會生死不明?”


    “我也不知道,一個七王爺,怎麽會混在軍中,怎麽成了一個小兵。”方言沉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他就是那樣突然出現了,幫著以蔚與冀武搏殺了起來,然後被冀武掃入了怪獸群中,在以蔚身陷泥沼時,他撲身上前去救以蔚,但是還是雙雙沉入了泥沼之內……。”


    叮與花嬌柔極認真的聽著方言的敘說,他們聽過人談論青沼的惡劣,知道沼澤的可怕,也知道那些怪獸的厲害,原來,任何的戰爭,都不是那麽輕易能打下的。


    “可是神靈庇佑,他們居然被泥沼內潛藏的怪獸給頂了上來,以蔚很是幸運的大難不死,可是七王爺他……。”


    “怎麽了?”叮臉色更加的陰鬱,急切的想知道李斬的情形。


    “他在沉入泥沼前被怪獸咬過,後來又被頂上來的怪獸傷了肚腹,……”方言有些說不下去,瞟了眼以蔚,她還在昏迷中,眼淚仍是未斷線的流著。


    “以蔚她被救上來後,也這樣一直的流眼淚,現在這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後遺症。”方言叉開話題說道。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叮急躁的催問。


    “我不知道!”方言煩悶的嚷了起來,瞅了眼叮,他擔心的眼眸,讓她泄氣的繼續說道:“對青沼與藥草都很熟悉的司馬都說他難以救活,凡被怪獸咬過的人,都會因為感染而難以存活,何況七王爺已傷成了那樣,他說,兇多吉少……。”


    “怎麽會這樣?你沒告訴他們那是我們的王爺嗎?你沒讓他們明白他性命的重要性嗎?你沒要求他們必須讓我大哥活下去嗎?”叮的急躁性子暴露無遺。


    “說了,他們也了解了王爺性命的重要性,於是將他快速的送往了京城,找最好的大夫進行救治,可是,可是……,”


    “硒奈的皇帝跑了,朝庭散了,京城被冀九侵占了,然後,王爺的下落,就無從查尋了。”


    叮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上,一臉的悲戚,手緊緊的纂成了拳。


    “他這樣的重情義嗎?”花嬌柔細心的擦拭著以蔚的臉頰,這張臉,越看越清秀,從她第一次被這張清秀的臉所吸引時,她便一直無法將視線轉移向兵部統的其他男人。


    跟以蔚相處越久,她便越受以蔚的吸引,即便是這樣少見的脆弱一麵,仍是強烈的吸引著她。


    屋外人影一閃,方言眼尖的瞧見了,略一猶疑,她出了以蔚的營房,尋著那抹身影而去。


    一直轉了好幾個角,才在一僻靜處看到了諸葛背對著她的身影。


    那背對著她的身影,讓她眉峰堆了起來,方言較咬了咬唇,轉身決定離開。


    “跟上了,卻又想離開了?”


    身後人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內。


    “那些疑問,你不決定解開了?”


    剛走兩步,身後人又說了起來。


    憤憤的一轉身,原本將她帶出來時,形影不離的人,讓她產生了強烈的陌生感和距離感,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對她也神秘起來,那個會抱著人擤鼻涕的諸葛為什麽會變得這樣的讓人難以琢磨。


    “那你說吧,你知道我的疑問的話,就將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來說吧。”


    “你一個個的問吧,要我說的話,可能我抓不住你想要的重點。”轉過身來,諸葛帶著的那一抹笑,看起來有些飄渺,很遙遠。


    “虎與麒麟是什麽?”


    “還不知道。”


    “你在德天的身份,倒底算什麽?”


    “嗯,國師。”


    “你為什麽裝死?”


    “為了製造武器和誘發宮變。”


    “為什麽會一聲不吭的離開?”


    “皇上的旨意,守南方。”


    “錦囊裏的方陣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所認為的意思。”


    “七王爺下落呢?”


    “……。”


    將身上的佩劍抽出一半,又大力的推迴鞘內,帶著不好惹的表情,方言瞟了諸葛一眼,她在向他示意他的不坦白,一別身子,方言甩開步子想要離去,若不能坦白以對,問什麽都是多餘的。


    “他快死了。”


    身後的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


    果然,他什麽都知道,在硒奈與德天邊境時,她一看到他,便覺得諸葛並不如表麵那麽簡單的在守縝纈,不管在哪一方的戰役,他總會用一根無形的線在牽扯著,而在她不知道的表象下,他究竟還有多少可挖掘的秘密?


    原本一臉神秘莫測的諸葛,在方言問完了全部的問題時,竟換上了皮皮的笑容來,走近方言,開始了他的連珠炮般的提問。


    “你認為龍與鳳是誰?”


    “嗯……?”方言眼神閃爍開。


    “為什麽覺得我有國師以外的身份?”


    “嗯……!”方言抿了抿唇。


    “聽說我死的時候,你什麽感覺?”


    “……。”方言擰起了眉。


    “我離開了,你又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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