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咣當聲響,這才打斷正在比武的兩人。


    兩人收劍站定,迴過頭來看著蕭玉琢。


    蕭玉琢臉麵微凝,「李泰,你是什麽意思?!」


    「阿娘!」重午扔了手中的利劍,飛快跑上前來,一把抱住蕭玉琢,他仰臉看著自己的娘親,「阿娘,孩兒好想您!」


    蕭玉琢彎腰將他摟緊,「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阿娘了。」


    「幹爹說,我若能勝他,他就……」


    「重午,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


    李泰笑著打斷重午的話。


    蕭玉琢微微一愣,「你叫他什麽?」


    重午歪了歪頭,「幹爹呀?」


    蕭玉琢狠狠瞪了李泰一眼。


    李泰郎笑,「怎麽不是?當初是誰在宛城眾賓客麵前說,重午認我為幹爹的?宛城許多人都可為之作證。」


    蕭玉琢翻他個白眼。


    「你既無事,就跟我迴家吧!」蕭玉琢拉住重午的手,就往外走。


    重午卻站在原地不動,還扯著他娘的手,連連搖頭。


    蕭玉琢大為驚異,「這是什麽意思?你不願出宮?」


    「我還沒能勝了幹爹呢!我不能跟阿娘走!」重午一臉認真。


    蕭玉琢有些氣惱,「他年長你許多,本就是逗你玩兒,豈能當真?」


    「玉玉這話可就不對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過的話,為何不能當真?」李泰笑了笑,「且功夫高低,又如何能憑年齡決斷?郡主這是信不過世子麽?」


    眼見兒子望向自己的目光都略含了些失落。


    蕭玉琢不忍,惱怒上前,瞪著李泰道,「你先是騙我重午被皇後的人所傷,後又這般挑撥我們母子之間的關係,你究竟想做什麽?」


    李泰笑了笑。


    重午卻道:「皇後是派人想要挾持我和的德妃娘娘來著。阿娘派來的人和皇後娘娘的人打了起來,勝負難分。乃是幹爹派人及時趕到,救了我和德妃娘娘,他又護送德妃娘娘出宮,把我帶到這兒和我比武!」


    蕭玉琢皺眉看著兒子。不知李泰如何哄了重午,竟讓重午替他說話?


    「重午你不懂。越王殿下故意派人放出消息,說德妃娘娘和你,許是都落在了皇後娘娘手中,你爹立即帶兵想要營救你們。繼而又騙了我來……這般調虎離山的,必定是有所圖謀。」蕭玉琢說。


    李泰笑起來,「是有所圖謀啊,我圖謀什麽,玉玉難道不知道麽?」


    「你閉嘴!」蕭玉琢厲喝一聲。


    當著重午的麵,李泰若是說出什麽喜歡她,要留下她的話來。


    蕭玉琢覺得自己定要窘死,還不如挖個地方鑽進去!


    這對一個涉世不深的孩子,是多麽不好的影響啊!


    「既然重午不願離宮,不若玉玉也陪著他。暫住下來?」李泰挑眉問道。


    蕭玉琢心下別扭,「重午,你爹爹還在宮外,定然擔憂我們,你快隨我出宮去!」


    重午搖頭,「等我勝了越王,就隨阿娘迴去!」


    蕭玉琢跺腳,「現在就跟我迴去!」


    她不由音調都抬高了幾分。


    許是德妃娘娘近來將他慣壞了,他竟不慎害怕蕭玉琢。


    「就不!」小嘴一撅,他躲在了李泰身後。


    蕭玉琢雙拳攥緊,指甲都微微陷入手心軟肉裏。


    「過來!」


    重午搖頭,「阿娘好兇!」


    「你……」蕭玉琢瞪眼,好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跟重午解釋。


    就比如說。他現在在李泰身邊,對她和景延年來講,那就是個質子!


    「阿娘迴去告訴爹爹,我不曾有事!我就在宮裏,過幾天就迴去!」重午拽住李泰的衣袍,歪著腦袋看著蕭玉琢說道。


    李泰通身黑色的衣袍,便是經過了一夜的混戰,也是整整齊齊,十分熨帖。


    可重午這麽一拽,將他平整的衣袍,都給拽的滿是褶子,特別是腰線那裏,全都皺在了一起。


    可李泰臉上沒有半分的不高興,反而分外慈愛的摸著重午的腦袋。


    蕭玉琢無奈。


    這兒子這麽小年紀,就這麽大主意,究竟是隨了誰?


    她怎麽當著李泰的麵,跟他解釋清楚,如今局勢正是關鍵而危急的時刻,他最好是呆在自己爹娘的身邊?


    「幹爹不會害我的!」重午突然口氣滿是信任的說道。


    李泰立時點頭,「那是自然,我寧可自己受傷,都會護著你。」


    重午朝李泰笑了笑,他一臉陽光。


    卻惹得蕭玉琢心口疼外加肚子疼……


    ----


    皇宮之中雖還有混亂,但李泰的兵馬,基本上控製住了局麵。


    仍有人抵抗,卻都是小範圍的,不成氣候。


    景延年遇見德妃娘娘的時候,德妃娘娘隻是略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皇後娘娘倒是真派人來妄圖劫走德妃娘娘和重午,想藉此威脅景延年。


    可先前景延年和蕭玉琢都安排了人在德妃和重午身邊,皇後娘娘未能得逞。


    「重午被越王的人帶走了,」德妃娘娘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擔心,但更多的是驚疑不定,「重午自願跟他走的,還同我說不必擔心他……越王不會害他,叫我放心離宮。」


    景延年臉色不甚好看,「我先護送母親迴去,再去問問玉玉。」


    送了德妃迴府,景延年才聽說,如今不止兒子在宮中,就連蕭玉琢也去了宮裏頭,尚未迴來。


    他登時大怒,想到李泰的名字都不由咬牙切齒。


    「廖長生聽令,攜我軍令,調羽林軍,神武軍包圍皇城。」


    廖長生聞言,微微一愣。


    如今局勢緊張,皇後娘娘盤踞皇宮的時候,吳王未曾派兵攻城。


    如今皇後娘娘躲進了國丈府,越王入主皇宮,吳王才派人包圍?


    既然已經失了先機,如今就該保守進攻,穩紮穩打才是吧?


    「越王攻城,乃是藉口送聖上遺體入宮裝殮,名正言順,王爺此時進攻,隻怕會落人話柄啊……」廖長生勸道。


    景延年眯了眯眼,「我又不稀罕那皇位,名聲和玉玉相比,有什麽要緊?」


    廖長生怔了怔。


    王爺以往最在意自己的名聲了,如今這話當真是從王爺口中說出的麽?


    見景延年臉上麵色沉沉,廖長生連忙拱手,「卑職這就去。」


    廖長生退出去調兵。


    如今是爭權奪利之時,就算羽林軍和神武軍中,也未必盡都是吳王的支持者。


    尚且不知能調動出多少兵馬,且景延年此時攻城已經失去先機,廖長生心裏有些沒底。


    景延年安排好母親在吳王府住下,就要去向宮門時,忽聽家中小廝來稟,「那個苗疆女子,要自殺……」


    景延年聞言皺眉,寶翁解了他的情蠱,再聽聞寶翁,想到寶翁,已經不會讓他心中有異樣的感覺。


    但這消息還是讓他詫異了片刻。


    「玉玉不是已經尋來她要找之人?她為何要自殺?」景延年問道。


    「因她尋的那人不願理她……」小廝話為說完,便聽另有人報,卯蚩求見王爺。


    景延年心煩,不欲見人,他的玉玉尚在宮中。


    卯蚩卻疾走而來,恰在他要離府而去的路上撞見他。


    「感謝王爺郡主救命之恩。」卯蚩撲通跪地,朝景延年磕了個頭。


    景延年皺眉停下腳步,「瞧你麵色甚是不好,且在府上好好養著吧。謝恩之事,容後再說。」


    「感謝王爺寬宏,但卯蚩自問無顏住在王府,再受王爺郡主恩惠。卯蚩願請辭離去。」他又叩頭說道。


    這倒叫景延年意外了,「你要走?瞧你麵色,你身體應當虛弱至極吧?你能出的了這門?」


    「因小人的緣故,叫王爺受蠱毒所害,叫郡主殫精竭慮,最後卻還是郡主救了小人性命,小人深感愧疚,良心不安,不敢再住王爺府上。」卯蚩說的誠懇。


    他認認真真的叩了第三個頭之後,便艱難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垂頭站定,好似恭請景延年先走,他也要離開。


    景延年這會兒沒心思勸他,見他似乎主意已定,他也未多言,提步向王府外行去。


    卯蚩在景延年離府之後,立時就要走。


    梅香勸都勸不住,隻好命人悄悄跟著他,萬一他還有別的用處,也好隨時逮迴來。


    景延年翻身上馬,打馬欲去往宮中。


    卻遇南平公主攔在路上。


    景延年連下馬都不曾,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馬車上的南平。


    「這會兒來見吳王,真是愧疚!原本應當把吳王妃送來給王爺的,奈何蕭氏太為霸道跋扈。竟把吳王妃擄走,又和我動了手。」南平公主嘆息說道。


    景延年眯眼看著南平公主。


    蕭玉琢霸道跋扈這幾個字,聽在他耳中格外的刺耳。


    他臉麵沉沉,看著南平公主的視線,多了幾分涼薄。


    「不過我已為王爺備了其他厚禮,還望王爺笑納。」南平公主扶著肚子托著腰,身子不便,卻仍舊下了馬車,指著後頭的幾輛馬車,欲叫人將禮物送進吳王府。


    「不必忙了。」景延年冷眼拒絕。


    南平公主微微笑道,「誰不知道吳王對聖上忠心耿耿?當初吳王尚未證明身世之時,就對聖上忠貞不二,後來既知與聖上有父子淵源,更是赤膽忠心。如今怎可叫越王那小人入主了皇宮!越王絕不是聖上心意所屬,吳王定要為聖上匡扶朝廷啊!」


    南平說著話的時候,一點點挨近景延年。


    她從袖管中拿出一疊票券。


    景延年大眼一瞟,便認出那票券乃是聚財寶櫃房的存儲券。


    這年頭,金銀錢帛放在自己家裏,都不如放在聚財寶櫃房安全。


    據說,聚財寶櫃房的倉庫內外,都是拿最新式火器防衛。


    便是兵荒馬亂,也沒有人敢打聚財寶櫃房的主意。


    戰亂之中,聚財寶櫃房卻借著這機會,更是在大夏站穩了腳跟。


    聚財寶櫃房的票券,穩中還有漲的勢頭。


    甚至比不易運輸攜帶的錢帛還受人歡迎。


    拿聚財寶的票券送禮,甚是方便。


    「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南平公主見景延年騎在高頭大馬上,連彎身都不曾。


    好似根本不稀罕她手中的票券。


    她隻好屈尊降貴,想要把手中的票券遞給為景延年牽馬之人。


    景延年輕咳一聲。那牽馬之人根本不敢接,連忙後退一步。


    南平公主被掃了麵色,臉上僵了片刻。


    想她堂堂公主,何時被人這般無理的對待過?


    「吳王殿下消消氣,蕭氏雖劫走了吳王妃,並與越王勾結,但那都隻是一時的。隻要吳王殿下最後大獲全勝,天下的女子,還不是盡都憑殿下挑選?」南平公主低聲勸慰道。


    南平公主這會兒的心意有些不明朗。


    她似乎是想勸慰景延年同越王李泰爭奪皇權,那她送禮來,並這般勸慰,就是投靠的意思。


    可誰知道她真正的心思,是不是想著鼓動景延年和李泰鶴蚌相爭,好讓皇後和國丈坐收漁翁之利?


    景延年冷哼一聲。「公主好意,心領了,公主不必說了,某意不在此!」


    他麵色黑沉的打馬而去。


    南平公主說了蕭玉琢壞話的時候,這馬屁都已經拍在了馬蹄子上。


    她還不明所以,一再往馬蹄子上拍。


    倘若不是景延年此時急著去尋蕭玉琢,隻怕立時叫人圍了南平公主也不是沒可能。


    南平公主帶著厚禮錢物,前來示好,卻被冷落在吳王府外。


    她心頭有些義憤難平。


    「這吳王,好生不知好歹!」她收起手中票券。


    落在景延年所率兵馬最後頭的一人,騎在馬上,垂眸看著南平公主,嗬的冷笑了一聲。


    南平公主詫異迴頭,卻見這人一臉嘲諷,「兵家有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南平公主一再言郡主不好,可曾知道,您手中那高昂票券,隻消郡主一句話,立時就能一文不值!」


    說完,他冷哼一聲,打馬追上景延年的隊伍。


    南平公主被個隨從嘲諷了,頓時臉色更為難看。


    她捏著票券的手都在抖。


    「她?她何時變得這麽厲害了?我同她要好的時候,她還不是靠著我的照拂麽?她不過是郡主,我乃是公主!」南平公主氣得氣血翻騰,腹中都有些絞痛難忍。


    「公主,您身子不便,還是快些迴府去吧。」宮女勸道。


    「母後交代的事情,我還未曾做好……」南平麵色沉鬱。


    宮女偷偷看她一眼,小聲道,「這事兒您不攙和,不管是吳王還是越王,那都是您的兄弟。您將來必有長公主之尊……可您若是攙和了,萬一不慎錯了……那就是萬劫不復呀!」


    南平公主狠狠瞪了那宮女一眼,「我若是賭贏了呢?」


    「賭贏了也不過是長公主……」宮女壯著膽子,小聲說道。


    南平公主黑著臉,上了馬車。


    宮女見她似乎聽進去了,上了馬車,還在小聲的勸慰,「倒是郡主做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南平公主冷哼一聲,「她怎麽穩賺不賠了?她惹惱了吳王,投靠了越王。越王勝了她能得了便宜,越王敗了呢?」


    「吳王的嫡子,可是她嫡親的兒子呀?人家是親父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便是越王敗了,真叫吳王得了勢,郡主仍舊吃不了虧!」宮女說道。


    南平表情一怔,渾身一個激靈。


    她隻顧著幫母後,幫母後的娘家。


    妄想著日後榮寵更上一層樓,卻是被貪妄沖昏了頭腦了!


    南平立時拍著心口,「我說我要跟蕭玉琢過不去,駙馬怎的立時就惱了我呢?我還以為他跟蕭玉琢有什麽往來呢!看來他是比我看得通透啊!」


    ……


    景延年尚未包圍皇城,便見蕭玉琢的馬車從禦道上駛出。


    他立即打馬迎上前去。


    「玉玉可在車裏?」


    他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焦灼。


    一隻素白的手掀開簾子,露出他心心念念。連蠱毒都不能讓他忘懷的一張臉來。


    「玉玉!」景延年的心,倏而落了地,「你沒事就好,重午可也在車內?」


    蕭玉琢皺眉嘆了口氣,「迴去再說吧。」


    景延年的濃眉不由又蹙在一起,「李泰竟扣押了重午?!」


    他心生惱怒。


    但又覺得奇怪。


    李泰對蕭玉琢的感情,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得很。


    他既利用重午騙了玉玉前來,沒道理再放玉玉離開呀?


    李泰玩兒的是什麽花樣?


    「重午沒有危險,唉……迴去再說吧。」蕭玉琢長嘆一聲,放下簾子叫馬車前行。


    景延年心頭莫名,隱約不安。


    他隻好調轉馬頭,同蕭玉琢迴到吳王府。


    進了廳堂,隻見蕭玉琢臉上也有茫然迷惑之色。


    「你既能出來,為何他卻扣押了重午?」景延年心頭突然冒出一個叫他驚慌的想法,「莫不是重午受傷,不宜出宮?」


    蕭玉琢搖了搖頭,「重午沒受傷,是……是他自己不願出宮,他執意留在李泰身邊的。」


    景延年聞言,更為驚訝,「你親自去接他,他都不肯隨你出宮?」


    蕭玉琢無奈點頭。


    「他說,李泰答應了他條件,可究竟是什麽條件,他卻沒說。」


    景延年眯了眯眼睛,李泰耍了什麽花樣,竟然能讓自己的兒子和他那般親近?


    「李泰打的是什麽主意?若說。他是為了拿住重午,好叫我有所忌憚,不能與他爭奪皇位……他的行徑又不太像。」


    蕭玉琢微微點頭。


    重午雖年紀不大,什麽人是真的對他好,什麽人是為了利用他而虛與委蛇,他還是能夠分辨的。


    這自然得益於他年幼時候,就經歷過許多事,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很多。


    「我本就無心於皇位。」景延年眸色深暗,「聖上之死,我雖有懷疑,但如今也『認定』了聖上必是死於李恪之手。」


    他輕嘆一聲,握住蕭玉琢柔軟的手,「此生錯過太多,餘下光陰。我隻願與你同度。」


    蕭玉琢憂心兒子,聽聞這話,也不由微微一笑。


    她還未表態,忽聽外頭有人道:「郡主,蕭家老夫人去了玉府了!尋您迴去,許是有要事。」


    蕭玉琢微微皺眉。


    前一晚上,蕭家半夜將她找迴。


    蕭家的意思很明顯,希望景延年奪位。


    她旋即離去,意圖卻恰和蕭家相反。


    蕭家至今看不到景延年有所行動,必然是著急了吧?


    「我且迴去看看我祖母有什麽叮囑。」蕭玉琢起身道。


    景延年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我送你迴去,若是長輩有何苛責,我與你共同擔著。」


    蕭玉琢心頭一暖,「不用的,我自己能應付。」


    「日後,我不願再一味的護著天下了,我要先護著你。」景延年望著蕭玉琢,幽深如渲染陳墨的眼眸中,是堅定和認真。


    蕭玉琢瞬間有種小女人被嗬護,被寵溺的感覺。


    她臉上溢出笑容來。


    景延年一直與她十指相扣,行出廳堂也未曾撒手。


    庭院之中候著不少的隨從護衛,丫鬟雜使。


    蕭玉琢臉上有些紅,現在還沒復婚呢,這麽親近,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景延年卻脊背筆直,從容的大步向前。


    行到二門處,恰瞧見寶翁滿麵淚痕的從廊間跑出。險些撞進景延年懷中。


    景延年攜著蕭玉琢,飛身躲開。


    他看著寶翁的目光,有厭煩嫌惡之色,但寶翁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子。


    他便是不喜,卻也多有忍耐。


    寶翁哭著跪倒,「求吳王殿下尋迴卯蚩……」


    蕭玉琢狐疑看她,「卯蚩不是已經找到了?且菊香已經為他施針,叫他醒來了?」


    梅香從後頭追上前來,氣喘籲籲,見寶翁哭得可憐,不由冷笑,「是你的卯蚩哥哥不願見你,這才離開了吳王府,你現在求王爺做什麽?王爺可從來不喜歡勉強旁人呢!」


    景延年和蕭玉琢都看了梅香一眼。


    寶翁臉上尷尬。淚流不止。


    蕭玉琢有些意外的看了梅香一眼。


    梅香朝她眨眨眼。


    蕭玉琢輕咳一聲,轉身往府外走。


    景延年眉頭略凝,「將苗疆女子送出府去……」


    「王爺,如今長安一片動盪……」寶翁小聲道。


    景延年冷聲打斷她,「姑娘不妨想一想,這動盪不安的局麵是由誰引起的?我念你解我瘴氣之毒,念蠱毒乃是你受李恪脅迫所下,可不計較因你所受噬心之苦。望你有自知之明,切莫得寸進尺!」


    寶翁紅著眼,抬頭看他一眼,委屈的小聲說道:「寶翁生死不足惜,隻求王爺能叫我和卯蚩在一起。那情蠱本是為卯蚩所養,十年心頭血飼養……如今卻廢了……」


    聽聞情蠱二字,景延年更添惱怒。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追在蕭玉琢身後。


    「王爺,吳王殿下……」寶翁有些慌了神。


    她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為吳王解了情蠱了……當初李恪告訴過她,無論如何不能解除情蠱,可她為了卯蚩……她下蠱,解蠱都是為卯蚩……最終,卻註定她隻能失去卯蚩麽?


    「求吳王殿下……」


    「把這苗疆女子送出府去,她若無處可去,許她借宿莊子。她若不願受嗟來之食,也任她離開。」景延年邊走邊說,聲音冷漠。


    讓她住在莊子上,也隻是一口「嗟來之食」麽?


    寶翁的臉色白了白。


    當初蕭玉琢說她「為虎作倀」,梅香說她「沒有好下場」,如今似乎都應驗在她身上了!


    寶翁哭軟在地。


    王府的人卻不會可憐她。


    若不是她。王爺也不會忍受那麽久的苦楚。


    郡主更不會因為不明所以,而帶人硬闖王府,打了他們一頓。


    蕭玉琢和景延年一起趕迴玉府的時候,寶翁也被架上了馬車,送出了王府。


    蕭老夫人此時生在正廳裏坐著。


    她眼目盯著雕樑畫棟,盯著玉府的一草一木,心頭略略震撼。


    先前蕭玉琢搬出蕭家的時候,她還乘著馬車前來,打算嘲弄一番。


    結果在玉府外頭轉了一圈,頗受打擊,連門都沒敢進,便打道迴府。


    今時今日,終於借著這機會進得玉府裏頭來。


    各處精雕細琢的精緻,當真比蕭家在長安的宅子還要氣派。


    她這任性妄為的小孫女。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


    她有這麽漂亮的宅子,怎的沒有在蕭家顯擺?也並未到自己麵前耀武揚威?


    蕭老夫人眉頭微蹙,正反思著自己是不是自始至終都小瞧了這個孫女。


    還沒想明白,便聽到丫鬟道,「老夫人,我家娘子迴來了,吳王殿下也一起來了。」


    老夫人連忙起身。


    她雖年紀大,也封了誥命,但見到吳王殿下,還是應當行禮的。


    瞧見有身影往正廳來,她還未福身行禮,便瞧見吳王殿下和蕭玉琢十指相扣,深情繾綣的模樣。


    老夫人臉麵怔了怔。


    過門檻的時候,她瞧見吳王細心的替蕭玉琢提了提裙擺。


    蕭玉琢有些不好意思的沖他笑了笑。


    他眼角眉梢都是溫潤。


    老夫人怔住。不由迴想起自己年少時光……


    誰不曾有過年輕懵懂的時候,她那個時候最盼望的,也是能夠個體貼之心的男人,出能為她遮風擋雨,入能為她披衣攜手……


    可挑來挑去,才恍然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男子。


    男人心在外時,隻覓封侯,顧不得家中溫情。


    顧得家中小意溫存時,就缺了男子氣概英雄氣短。


    偏生此時在蕭玉琢身邊站著,將她手攏在掌心的男人,顯得那般刺目。


    「祖母!」蕭玉琢福了福身。


    吳王也拱手喚了聲,「祖母。」


    老夫人一震,這會兒再福身朝吳王行禮,就有些怪異了,「這……吳王喚我什麽?」


    「祖母。」景延年又說了一遍。


    老夫人笑起來,「好好,不管外麵傳言怎麽說,你們兩個能真心實意的在一起是最好的。」


    蕭玉琢想要把手抽出,畢竟在長輩麵前,兩人還這麽旁若無人的牽著手,多少有些輕浮之意。


    可景延年卻將她的手握得緊,絲毫不將旁人目光放在眼中。


    「越王昨晚攻城,將皇後娘娘逼得躲入國丈府中。」老夫人看了景延年一眼,「怎的一直不見吳王有所舉動呢?」


    景延年忘了蕭玉琢一眼,「我對九五之尊不敢興趣,天下之大,我心已有所屬。」


    老夫人聞言一愣。略微一想,麵有惱怒,「男兒當以大事為重,怎能將前程盡都耽擱在兒女私情上?」


    果真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這吳王看起來柔情和抱負都不缺。


    到底是少了些誌氣!


    景延年輕笑一聲,「何為前程?唯有萬人之上才是前程麽?高處不勝寒,我不喜歡受製於一個位置。身居高位,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人的精力卻是有限。何不將人生短短幾十年,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呢?」


    老夫人聞言一愣,「什麽更重要的事?難道天下大事不是最重要的嗎?」


    「天下大事,自有愛操心的人去操心。」景延年垂眸看著蕭玉琢,「玉玉,你想要怎樣的生活?」


    「寄情山水。閑來無事,掙些小錢。一個知心之人,兩個童真無邪的孩子。」蕭玉琢看著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微笑說道。


    老夫人輕哼一聲,「這當真是你所想?且看看這玉府,雕樑畫棟,無處不奢靡。你摸摸自己的心,當真無欲無求,隻盼著粗茶淡飯的俗世溫情?」


    蕭玉琢輕笑,「蕭家養我,母親厚待我。這些錢財,我原本是打算在出嫁之時,都留給娘家,留給蕭家的。可祖母定要趕我出府,既如此,何不為自己準備個氣派的住處,免得人人看我借住蕭家,如寄人籬下?」


    老夫人聽聞此言,再看這玉府……


    建這玉府得花多少錢財?多少人力物力?如果當初她沒有置氣,沒有趕走蕭玉琢,這些便都是蕭家的?


    如今這玉府看起來當真是肉疼。


    老夫人抬手捂了捂心口,「好好,你就算已經打算好了自己,也打算好了蕭家,可曾為你的孩子打算打算?」


    老夫人提及重午。


    蕭玉琢和景延年的表情都有些愣怔。


    「若說蕭家是為自己打算,不如說蕭家是出於長輩的情理,為你們打算。」老夫人輕哼了一聲,「你看看皇後的娘家,那也是外戚,也有權有勢,如今不照樣被人趕出了皇宮?」


    老夫人端了端臉色,「蕭家,也不一定非支持吳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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