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江濤拱手行禮,卻是在蕭玉琢身邊的幾個丫鬟身上看了一眼。


    蕭玉琢狐疑的看著他,「袁將軍有何事?」


    「迴稟郡主,袁某……」袁江濤的臉麵微微漲紅,「袁某……不知娘子身邊竹香姑娘,可有婚配?」


    他此話一出,可把竹香嚇了一跳。


    梅香,菊香的目光刷的就落在了竹香的身上。


    竹香麵色不若其他小娘子那般白皙,但這會兒卻也能看出已經紅透。


    她皺眉瞪著袁江濤。


    卻在袁江濤抬眼看她的時候,立即羞臊的別開視線。


    「若還未有婚配,袁某……袁某願求娶竹香姑娘。」袁江濤臉麵紅紅的說道。


    梅香掩口噗嗤一笑,捅了捅菊香,小聲道:「你瞧,竹香如今可成了香餑餑了!」


    蕭玉琢扭頭看了竹香一眼,又十分為難的看著袁江濤,「這……不是憑我一句話的事兒。」


    她從來沒有將身邊這幾個姑娘,當做可隨意供她差遣的奴僕,乃是親眷一般。


    袁江濤立即明白,轉而拱手對著竹香,「仰慕竹香姑娘已久,若姑娘不嫌棄,願意給袁某這個機會,袁某定……定待姑娘一心一意,不負初心。」


    竹香跺了跺腳,「娘子忘了?答應過旁人那話……」


    蕭玉琢怔了怔。


    梅香彎身,附在蕭玉琢耳邊道:「當初在鹹陽的時候,娘子不是答應過廖宿衛,說不將我們幾個許配他人麽?」


    蕭玉琢點點頭。這事兒她沒忘啊,可是廖長生是不是給忘了?


    如今她都迴來長安快一年了,廖長生卻再沒提過啊?


    袁江濤這人,她也算接觸過,這人不錯,當初她被劫出宮,以及去往宛城的路上,袁江濤留給她的印象都還不錯。


    斷然拒絕了他,似乎有點可惜?


    蕭玉琢凝眸看著竹香。


    竹香臉上紅了一片,她半側著身子,不好意思叫袁江濤看她。


    便是習武的女孩子,這種時候也是羞怯的呀?


    蕭玉琢心頭好笑,「袁將軍不是要隨軍征討突厥麽?」


    「正是。」袁江濤拱手。


    「那此事,便等將軍迴來再議,如何?」蕭玉琢輕緩問道。


    袁江濤想了想,微微點頭,「娘子顧慮的是,若有緣分,還盼竹香姑娘能等我一等!」


    說完,他鄭重的朝竹香拱手躬身。


    竹香抬手捂臉,看都不好意思看他。


    袁江濤從屋裏退出去,又等了周炎武一會兒。


    他們還有別的事情要準備,不可能一直讓周炎武就這麽著和他的兒子長伴一處。


    「周將軍,該走了。」袁江濤看著父子情深的一幕,有些不忍的開口。


    大概是血裏的親,是割不斷的吧。


    周長康和他爹分開的時候,年級尚小,幾乎不記事兒呢,如今剛見了麵,一會兒就和他爹熱乎起來。


    周炎武抱著小小的周長康,來到蕭玉琢麵前。


    「娘子將我兒照顧的這般好,可見娘子並非將他當成僕婢的孩子來看的。」周炎武緩聲說道。


    「他是我幹兒子,怎會是僕婢的孩子呢?」蕭玉琢微微輕笑。


    周長康漸漸長開,猛地一看,有些像他娘李慧芝。


    當初李慧芝和蕭玉琢那可是水深火熱。


    看著和李慧芝如許相似的臉,蕭玉琢竟沒有虐待這孩子,且還對他像自己的兒子一般好。


    周炎武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他放下兒子,拱手對蕭玉琢道:「如今某還要隨軍去往突厥,長康還要託付給郡主。在郡主身邊,某實在放心。郡主對我兒這般照拂,某感念郡主恩情……」


    蕭玉琢笑著擺手,「這算什麽大事……」


    「我周炎武在此起誓,我欠郡主恩情,必當以命相報,日後郡主若有吩咐,我周炎武莫敢不從!」周炎武聲音低沉,擲地有聲。


    花廳裏靜了一靜。


    「言重了。」蕭玉琢輕嘆道。


    周炎武拱手看她一眼,眼中的堅定決然清晰可見。


    蕭玉琢還他一禮,周炎武慌忙躲開。


    他半蹲半跪在地上,「長康,爹爹要去打仗了,等爹爹打了勝仗,再迴來陪你玩兒,可好?」


    周長康癟癟嘴想哭,好不容易天上掉下個爹來,還沒暖熱乎呢,爹又要走了。


    小重午立即上前,一把攬住周長康的脖子,「好了好了,你不是還有哥哥的嗎?」


    他把自己的小胸膛拍的啪啪響,「你爹爹去打仗,保家衛國,哥哥在這兒,保護你!」


    周炎武被小重午的童聲稚氣逗得想笑又想哭。


    他一本正經的朝小重午拱了拱手,「那就仰仗重午了!」


    「放心去吧!我會保護弟弟的!」重午也小大人兒一般,拱手還禮。


    蕭玉琢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


    周炎武和袁江濤離開花廳。


    蕭家的老爺們不在家,小郎君們陪著越王殿下在廳堂裏坐著喝茶。


    待周炎武和袁江濤都一臉大有收穫,頗感欣慰的出來,李泰臉上的空惆悵就更紮眼了。


    「走吧。」他雖心中不甘不願,但拖泥帶水不是他的風格。


    他起身大步離去。袁江濤和周炎武都跟在他後頭。


    蕭家的小郎君們將人送走,迴頭一打聽,這才知道蕭玉琢身邊帶著那另一個孩子,長伴景重午身邊玩兒的那個小孩兒,根本不是什麽僕從的家生子!人家是周將軍的嫡子!周將軍到現在,也就那麽一個寶貝兒子!


    蕭家人如今再看蕭玉琢,忽而覺得她不簡單起來。


    也許她從宛城落魄歸來,本就是個假象!


    倘若她在宛城落魄,怎至於在宛城駐軍的周炎武都把嫡子託付給她呢?


    雖好奇,蕭家人卻知道,這事兒如今不能瞎打聽。


    蕭家大老爺的事情讓他們越發明白,蕭家乃是榮辱一體的。


    蕭玉琢乃是蕭家的女兒,她若出了事兒,可真是整個蕭家都要不好了。


    更何況如今三房欠了蕭玉琢一條命,和她親得很。


    長房蕭大老爺看她比看自己的女兒還親。


    唯有蕭家長房的幾個孩子看她不順眼,卻也不成什麽氣候。


    蕭玉琢如今在蕭家的日子,倒是輕鬆自在,無人轄製了。


    ……


    李泰從蕭家離開以後,便去了軍中,是夜他寫了親筆書信給景延年,要把獄中的阿爾艾依克給提溜出來。


    景延年猶豫一番,沒有拒絕。


    他派人將阿爾從刑房裏放下來,給她套上寬袖闊服,送到李泰手中。


    阿爾從刑房被放下來的時候,隻剩下半條命了。


    被送到李泰這兒,李泰叫人給她敷了藥,餵了湯飯,她才恢復些氣力,緩緩地掀開眼皮。


    「你是誰……」她錯愕的看著李泰。


    「你看我是誰?」李泰笑道。


    阿爾費力的往四周看了看,目光又落在了李泰的臉上。


    她在宴席上見過李泰,但這會兒她不知是想不起來,還是看不清楚,她搖了搖頭,「你是救我的人?還是要殺我?」


    李泰笑了笑,「我是送你迴家的人。」


    阿爾表情茫然,「送我迴家?家?」


    「你的家不是在突厥麽?你不是突厥公主麽?」李泰笑問道。


    阿爾怔了一會兒,「你要帶我去突厥?」


    李泰緩緩點頭。


    阿爾卻有些激動起來,「我不去,我不迴去……父皇已經不承認我了,兄長也不認我,我不迴去……」


    「由不得你。」李泰說道。


    阿爾麵色悵惘,她連連搖頭。


    先前在刑房之中,她似乎已經流幹了眼淚,這會兒雖麵色悲戚哀傷,卻未留下淚來。


    她掙紮了一陣子,忽而說道,「要我迴去也可以,走之前,我想見見蕭氏!」


    李泰看著她,冷笑一聲,「迴不迴去由不得你,你覺得自己有什麽資格談條件?」


    阿爾愣怔片刻,「你們大夏人豈會安然放我迴突厥?我知道,這一走,就是有來無往,有去無迴……臨死之人。不想抱憾,就叫我見見她吧?」


    李泰沒理她,漠然看著她。


    阿爾舔了舔破了皮的嘴唇,「我如今身無一物,便是身上這身衣服,也是你們的,我還能如何害她呢?不過是有些事情,我總不甘心,我想當麵問問她。此一麵,隻怕是今生最後一麵了……」


    她說完,垂頭抽泣。


    隻見她肩膀一抖一抖的,雙眼泛著紅紅的血絲,卻一直流不出眼淚來。


    李泰輕哼一聲,起身向外走去。


    「求你了。就當是我的遺願也不行麽?」阿爾說道。


    李泰轉過臉來,遙遙看著形容枯槁的阿爾,他有些納悶,「據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應該是景延年吧?為何你臨死遺願不是再見見他,而是要見郡主呢?」


    阿爾麵色變了變,她抬手捂了捂臉,連連搖頭。


    好似她這幅鬼樣子,不想叫景延年看到一般。


    李泰眯了眯眼,「愛而不得很常見,因愛生恨,轉而害人,卻不可恕。」


    說完,他邁步出了營帳。


    山中的空氣清冽。蒼穹之中繁星點點,如撒了漫天的碎鑽。


    更猶如漫天明亮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塵世中來往紛繁。


    愛而不得……


    李泰長嘆一聲,喚來袁江濤,「你迴長安一趟,去蕭家,告訴玉玉……說阿爾臨死遺願,想見她一麵,看她可願相見?」


    袁江濤領命正要離開。


    李泰卻忽有喚住他,「叫她不必勉強,想見便見,不見也罷。」


    ……


    蕭玉琢聽聞李泰提了阿爾,要去往突厥,甚為詫異。


    「他帶著阿爾,難不成還有什麽用處麽?」她狐疑問道。


    梅香搖頭不知,「娘字可要去見她?那女人毒的狠,如今大夏還在遭她的坑害!」


    蕭玉琢點點頭,「她想見我?還說是臨終遺願……我偏不去見她,就叫她抱憾而終吧!」


    梅香略微詫異的看著蕭玉琢。


    「怎麽?」蕭玉琢抬眸看她,「不妥?」


    「呃,怎麽說呢……咱們大夏的觀念就是死者為大,既說是臨終遺願了,是以活著的人一般都會幫人達成遺願,免得死了的人還牽掛世上的事。」梅香小聲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那就叫她惦記著吧,這麽大半夜了,我再為個仇人奔波勞碌,隻為了達成她的遺願?我上輩子欠她呀?不去。」


    蕭玉琢卸了珠釵環佩。兀自在床上躺下了。


    梅香連忙去告訴袁江濤,她家娘子不見。


    袁江濤也沒耽擱,轉而迴了軍營。


    「怎的這會兒不見了竹香?」蕭玉琢翻了個身問道。


    梅香掩口嘻嘻一笑,「她聽見袁江濤來了,扭臉兒就躲到耳房裏去了。」


    蕭玉琢點了點頭,「你們平日裏相處的隨意,你且看看她對袁江濤是什麽意思。我雖不喜越王,但是袁江濤人還不錯。」


    梅香瞪大了眼睛,「那廖宿衛怎麽辦?」


    「廖宿衛拖了這麽久都不開口,有個人在一旁刺激刺激他也好。他若有心,媳婦成不了別人的。他若沒有那個心思,也不能叫你們幾個一直耽誤下去。」蕭玉琢笑了笑,讓梅香吹熄了燈。


    ……


    阿爾沒想到,蕭玉琢跟本不吃她那一套。


    便是可憐巴巴的說臨終遺願,也沒能讓蕭玉琢同意見她。


    臨離開長安,她好求歹求,才央求著李泰給她找個了代筆的小童。


    沒能見到蕭玉琢的麵,她倒是留了封信給她。


    蕭玉琢收到信的時候,李泰的兵馬已經奔赴突厥邊境去了。


    信中阿爾道,自問容貌姿色,自己並不比蕭玉琢差,性情不同,她們也算平分秋色。


    她擅長醫藥,能騎射,略通武藝。於景延年還有救命的恩情。可蕭玉琢呢?身無長物,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兒,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不會。


    憑什麽景延年就那般的對她死心塌地。忠貞不二呢?


    論計謀,論手段,蕭玉琢也不是她的對手。


    為何每每對持,蕭玉琢總是僥倖略勝一籌呢?


    原以為這次投靠了紀王,迴到長安來,會給蕭玉琢和景延年一個致命的痛擊。


    她已經不奢望得到景延年的愛了,她要報復,要讓他們知道她的厲害,畏懼她,匍匐在她腳下……為什麽她已經穩穩噹噹的勝券在握了,卻是這樣的結果呢?


    ……


    阿爾的信上,滿篇都是疑問,雖未見她的人,單看書信也能想像她此時大惑不解的麵色。


    蕭玉琢笑了笑,提筆寫了迴信。


    阿爾的來信很長,可她的迴信卻很簡短,「天地有道,害人終害己」。


    不知道阿爾收到迴信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蕭玉琢也沒功夫為無謂的人,浪費自己的時間。


    越王帶兵去往突厥,和突厥人兵戎相見的時候。


    蕭玉琢正忙著印製投放在救濟站的宣傳冊子。


    宣傳冊子上,畫有四格漫畫,將人受藥癮控製,脫離本性,癲狂惱怒甚至傷人傷己的情形表現出來。


    大夏彼時是沒有四格漫畫的。


    郡主本尊倒是會畫,可惜蕭玉琢太長時間沒有畫過,郡主留給她的這點兒本事,她也給丟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郡主的爹爹,蕭四老爺,那真乃丹青高手。


    蕭玉琢把自己的想法,給她老爹這麽一講,她爹立時就心領神會。


    一開始的四格漫畫,蕭四爺畫得小心翼翼,工筆畫細緻入微。


    蕭玉琢搖頭道,要更卡通一點,更誇張一點。


    蕭四爺不懂嘛叫「卡通」,但誇張他懂。


    那麽精細的工筆畫,他能畫得出,印製坊的匠人未必能雕得出啊!


    就算精細的去磨功夫,那得花多少時間?


    蕭玉琢用景延年送給她的炭筆,在宣紙上畫個圈,添幾隻眼。手腳往上一搗鼓,「爹爹瞧,這就是個人,多形象,多生動!不會叫工匠為難不說,更給看到畫的人留出了想像的空間!可以像你,也可以像我!」


    蕭四爺看著他閨女手底下那「大頭娃」,頓時臉色都變了,「你可千萬別說,你這畫畫的手法是我教的!」


    蕭玉琢心虛,「這不是比劃一下麽?」


    「唉,丟不起那人!」蕭四爺嘆道。


    他也拿過炭筆,隨手一勾。


    簡簡單單的勾畫,畫上的人也是極為誇張的。但那神態,那動作,竟是那般的傳神!


    好像就該是那個比例,那個長度!


    蕭玉琢不禁對自家爹爹佩服的五體投地。


    宣傳的四格漫畫投入印製,發放到各個救濟站。


    沒想到那漫畫竟然影響力莫大!


    當初蕭大老爺的《罪己書》且還隻有識字的文人能看懂。


    如今的蕭四爺的漫畫,那可是超脫了這個局限,不管識字的,種地的,挑擔叫賣的……上至八十老朽,下至八歲孩童,拿著那漫畫都能講出個一二三來。


    也許會略有偏差,詞不達意。


    但這漫畫是告誡人,那藥是毒,吃那藥的人,會備受磋磨痛苦,悔不當初這個意思,還是都能夠講出來的。


    「我聽阿娘說,爹爹的書房,近日來異常的熱鬧?」蕭玉琢吃著早熟的葡萄,好奇的問道。


    梅香連連點頭,「可不是,都是印製坊的人托關係求到四老爺麵前,四老爺一板四宮格的漫畫,那價錢都要炒到天上了。」


    蕭玉琢狐疑,「可朝廷的宣傳冊子,能給多少錢啊?印製坊掙不了多少錢吧?」


    梅香忍不住笑,「娘子是不是良久不打理生意了?怎的會這樣想呢?他們給朝廷印製的冊子自然是掙不了幾個錢的,可是這不是跟朝廷的人打上了交道麽?你來我往。跟朝廷的人打好了關係,那好處自然是一時不能估量的!再者說……」


    梅香神秘兮兮的湊近蕭玉琢。


    「婢子聽說,他們打算湊齊四老爺的四宮格畫,出一本畫冊呢!四老爺的畫作,如今可是大夏熱門兒,聽說胡商也在屯,出了畫冊以後,可是要遠銷番夷的!」


    蕭玉琢不由連連點頭,漫畫看似簡單,但不僅需要繪畫之人功底深厚,通過寥寥數筆表現豐富的情誌趣味,更需要繪畫之人,有一顆敏銳的心,能夠構思出精妙的情節。將含義豐富的內容展現在寥寥四格的畫作之上。


    在蕭家大老爺備受文人墨客推崇之後,蕭家又出了個以漫畫見長的蕭四老爺。


    隨著蕭四老爺名聲越來越響亮,他當初畫得那些工筆畫,一張張的價錢也都被炒得飛起。


    蕭玉琢翻看著梅香整理出來的四格畫作,正看得津津有味。


    忽聽小丫鬟在門外道:「稟郡主,南平公主拜訪。」


    蕭玉琢微微一愣,不由失笑。


    旁人拜訪,還會提前投個拜帖什麽的。南平公主自來隨意慣了,她想來就來,從不屑提前預約。


    蕭玉琢連忙整理儀容,出外迎接。


    卻見南平公主,今日並非風風火火衝進來的。


    倒是如嫻靜溫婉的小女子一般,扶著丫鬟的手,慢吞吞悠哉哉的從廊下晃蕩過來的。


    蕭玉琢瞪眼看她。「公主這是怎麽了?身體哪裏不適麽?」


    南平笑瞪她一眼,「我好得很!」


    蕭玉琢莫名,是挺好,可是一點兒也不正常啊?


    請了南平公主屋裏坐。


    南平公主立時叫人拿出好些精巧的小玩意兒來,「怎的不見重午?」


    「她在我母親那裏。」蕭玉琢看著那一堆精巧的東西,不由失笑,「原來不是看我的,是看重午的呀?」


    「你瞧你這母親當得,竟和孩子爭醋吃?」南平公主說話都比以往溫婉了許多,「過兩日不就是重午的生辰了麽?我這做表姨的,都虧欠了他兩三年的禮物了,今日一併送給他。」


    蕭玉琢怔了怔,從她這兒算,那是表姨。


    但如果從景延年那兒算。她可是親姑姑呢!


    「那多謝公主殿下了。」蕭玉琢作勢行禮。


    「去,又不是送給你的,你謝什麽?」南平公主輕哼。


    蕭玉琢仔細打量她,她是不一樣了,就連玩笑中,臉上都一直是那麽的柔和可親。


    以往的南平公主可不是這樣。


    「你瞧,重午都要三歲了,你和景延年這……這算怎麽迴事兒呢?」南平搖頭嘆道。


    蕭玉琢看她一眼,「如今大食尚未退兵,突厥又大舉進犯,先太子還未抓迴。聖上隻怕是沒有心思讓吳王完婚。」


    提及了當今聖上,那是南平公主的親爹,她立時就閉嘴不多言了。


    蕭玉琢笑笑,「不過也好,蕭家如今住著也自在,還出了兩位大才人呢!」


    「哦,是了,姑父的四格畫,你這裏還有麽?給我一兩本,我有些遠房的表妹表弟,寫信來鬧著問我要。」南平公主說道。


    蕭玉琢叫人把梅香整理出來那本給了她。


    「過些日子,或許就有裝訂成冊的印製出來了。」蕭玉琢說道。


    南平公主笑嘻嘻的湊近她,揮手叫旁的伺候之人都退了下去。


    「我跟你打聽件事兒。」南平公主神秘兮兮的說,「越王殿下如今不是去打突厥了麽?紀王已經不行了,越王隻要立下戰功,那這皇位,父皇肯定會留給越王呀!」


    蕭玉琢往門口看了一眼,「這話也隻有你敢說。」


    南平公主攥住她的手腕。「你不是外人,這話我也隻敢跟你說。我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不是父皇偏愛我,整日裏大錯不犯,小錯也夠我喝一壺了。如今我是不是該討好著越王些?」


    「公主未雨綢繆的還真早。」蕭玉琢不想跟她談李泰。


    可偏偏南平公主就惦記這事兒,「你有吳王殿下倚靠,我也得找個大樹好乘涼啊。父皇年紀大了,越王戰功這麽一立,你想想,那不是水到渠成的麽?」


    蕭玉琢抿嘴不說話。


    「幸而這些年,我跟幾個兄弟間的矛盾不多。就記得小時候我沒少欺負越王……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他不會記恨到現在吧?」南平問道。


    蕭玉琢看著手指甲,漫不經心道:「應該不會吧。」


    「嗯……我倒是記得,那時候。你老護著他來著。在明覺寺,他還救你的命,你跟他私交不錯吧?」南平公主隻是隨口一問。


    卻如同摸了老虎的屁股一般。


    蕭玉琢蹭的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誰跟他私交不錯?公主說話怎的也不掂量著點兒?這話是好亂說的麽?!」


    南平被她這過激的反應給嚇了一跳,「我,我說什麽了嗎?你急什麽?」


    蕭玉琢也發覺自己似乎有點兒小題大做了。


    她輕咳一聲,又坐下來,「公主不知道,景延年那個人,小心眼兒得很,這話不能在他麵前亂說……」


    軍營中的景延年猛打了個噴嚏。


    南平公主笑了笑,「這兒不是也沒別人麽,我就是想向你打聽打聽,越王他有什麽喜好,好投其所好,臨時抱抱佛腳,也好過同他交惡呀?你說是不是?」


    蕭玉琢眯了眯眼,「他……沒聽說有什麽喜好……」


    南平公主皺眉,「我也發愁,古有公主挑選貌美女子,獻給皇帝,投其所好,以親近皇帝的。可我看越王非但沒有王妃側妃,甚至連通房侍妾美姬都沒幾個……他該不會是……」


    蕭玉琢心頭猛跳,不敢看南平公主的眼睛。


    她隨手端過手邊茶碗,抿了口香茶。


    「該不會是不好女色,有斷袖之癖吧?」南平斷言道。


    「噗----」蕭玉琢一口茶湯噴了出去。


    南平從袖中拽過帕子遞給她,「這有什麽好驚異的?你瞧越王麵相。那是妖孽型的呀,這種男人裏,多有好男風者!」


    蕭玉琢接過帕子,按著胸口「咳咳」不止。


    南平公主眯了眯眼睛,「男寵我倒是有不少,若是他喜歡,盡都送給他也可!」


    「盡都送給他,那公主可捨得?」蕭玉琢揶揄她。


    南平公主竟莫名的紅了臉。


    這可叫蕭玉琢驚訝壞了,比她說李泰好男風還驚訝。


    「喲,公主今兒個一來,我就覺得不一樣,如今我什麽也沒說呢,你就紅了臉了,這還是我認識的南平公主麽?該不會是冒名頂替的吧?」


    南平公主伸手往她身上軟肉掐了一把。「你看我是不是冒名頂替!」


    「那你這是怎麽了?」蕭玉琢笑了好一陣子,才喘口氣,坐正了身子,「又是盤算著討好越王,又是計劃著把自己的男寵都送給他,還羞羞怯怯的,跟閨閣裏的小娘子一般,你哪根弦兒搭錯了?」


    「你才搭錯了弦兒!」南平公主嗔她一眼,抬手輕輕地,滿麵憐愛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年紀老大不小了,自然得為將來想想了。」


    她臉上是嬌羞而幸福的紅暈。


    蕭玉琢看著她的臉色,看著她的動作,這會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公主有喜了?!」


    「本來是未滿三個月不該說的。可我高興,總盼著有人來跟我分享這份兒高興。思來想去,長安城裏真心跟我要好的人,也沒哪個,唯獨你還能說說心裏話!」南平公主臉上紅透,如秋日初熟的蘋果,少了幾分潑辣,倒多了些嬌俏可愛。


    「那這孩子,是……是誰的?」蕭玉琢小聲問道。


    「你!」南平公主瞪眼看她,眼中添了些惱怒,「我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麽?平日裏玩兒歸玩兒,孩子這種事情豈能馬虎?!」


    蕭玉琢怔了怔,「王駙馬的呀?」


    南平皺眉,拿眼睛剜了她一下。「這事兒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呢!早知道你是這個反應,我就不告訴你了!」


    蕭玉琢嘴角抽了抽,「幹嘛謝我……」


    「去年重陽節,你還記得麽?」南平沖她擠擠眼。


    重陽節,聖上在宮中辦了宴席,慶賀紀王得勝。


    宮中宴席上,蕭玉琢遇見了改頭換麵重新出現的阿爾,正是她的出現,讓大夏的內憂直接變成了內憂外患。


    那麽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刻,蕭玉琢在怎麽可能忘了?


    「我被人下了藥,然後你讓敬直來接我,送我迴公主府……還記得麽?」南平公主臉上醉紅一片,煞是好看。


    蕭玉琢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這點兒小事兒,不用謝了……」


    「正是那時候,我才見識到他威武的一麵……」南平公主說著,就掩麵嬌羞起來。


    「那你們以前就沒有……」蕭玉琢問不下去了。


    南平公主倒是放得開,「以前自然也是有的,不過他這人溫溫吞吞的,這種事情怎好叫我主動,我生氣,便把他踹出門去。他竟再不敢來……唯有那日,叫我身心化一,水乳交融……」


    「停停停----」蕭玉琢驚叫,「不用描述了,我懂我懂!」


    南平公主笑嘻嘻停下話音,「如今我孩子都有了,自然是該收斂些。為了給這孩子謀個好前程,我可不得討好越王麽?你腦子靈活,想法多,若是有什麽主意,可別撇下我!」


    蕭玉琢尷尬的點了點頭,「公主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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