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行了,保不住我……我必死的。」李慧芝白著臉,虛弱說道。


    「菊香一定會盡力救你。」蕭玉琢皺眉。


    李慧芝扯了扯嘴角,搖著頭道:「我感覺到了,死近了……我不行了……我跟你作對這麽多年,我一直盼著你死,沒想到,到頭來,還是我死在了你的前頭……」


    劉蘭雪重重的哼了一聲,似乎對她這說法十分不滿。


    李慧芝這會兒也顧不得計較了,「沒想到,臨死臨死……卻又叫我欠了你的!我是想害你來著,隻差半步……隻差半步呀!那簪子就能捅在你後心上!」


    屋裏的人聞言都是一驚。


    李慧芝恍若未覺的仍舊說道,「可你見我出血,竟是第一個想要救我的……我這輩子大概不會做人吧,真正愛我心疼我的人沒一個……爹不疼,娘不愛……我喜歡的人,卻又可望不可及……算了,等來世吧……」


    她喃喃說道。


    不知是燈火跳了一下,映進她眼中,還是她眼中飛快的亮了一瞬。


    「隻是來世,我再也不想和你糾纏了……我後悔了……後悔這短短一輩子,什麽也沒好好做,隻糾結著與你為敵了……」李慧芝最後的聲音已經小的聽不見了。


    那映進她眼中的光,似乎跳了幾下,忽的----滅了。


    李慧芝不動了……


    僕婦們最後用剪刀在她身上豁開口子----將孩子取了出來。


    那孩子好小好小,大約隻有重午一半的大小。


    且孩子臉麵發青,眼睛緊閉,也不哭鬧。


    菊香接過孩子。將孩子口朝下,拍了幾下。


    過了片刻,那孩子才哭了出來。


    隻是那哭聲卻也微弱的像是幼貓的啼叫。


    蕭玉琢眼睛有些酸,轉身跨出門去。


    周炎武正頂著一臉的傷,板著臉站在門口。


    見蕭玉琢出來,他快步上前。


    「周將軍自己去看吧。」蕭玉琢什麽都不想說。


    周炎武皺了皺眉眉頭,邁步進入那滿是血腥味的廂房。


    「走吧。」蕭玉琢提步走下台階。


    景延年上前想要扶她。


    蕭玉琢卻立時往一旁躲閃了兩步,「我身上髒,有血。」


    景延年卻猛地上前,緊緊將她抱住,「對不起……」


    他聲音有些悶,似乎還帶了濃濃鼻音。


    蕭玉琢微微一愣,「嗯?」


    「當初我無論如何應該陪在你身邊的……我卻沒有……」景延年不知是喝醉了,還是今晚的事情對他觸動很大,他聲音感性的一塌糊塗。


    蕭玉琢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當初,是她生重午的時候。


    她那個時候確實也很艱難啊,據說坐生,是難產呢。若是擱在現在,醫生看胎位不正,頭沒有入盆,都不會叫自己生,直接就剖腹產了。


    而她硬生生給生了出來,如今母子俱安,也是她運氣好。


    真該叫他也在的,也好看看她生個兒子多不容易,他竟然還厚顏無恥的把孩子奪走?!


    「對不起……玉玉。」他緊緊的抱住她,重重的說道。


    蕭玉琢輕哼了一聲,「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不如把兒子和那宅子都讓給我?」


    景延年深深看她一眼。居然真的點了頭,「好。」


    「這可是你說的!」蕭玉琢猛地抓著他的手,瞪眼說道。


    景延年連連點頭,「真的,是我說的,今日太晚了,明日吧,你帶著你的丫鬟,你的行李,搬進那宅子去。」


    月光之下,蕭玉琢滿臉笑意,「好!」


    景延年將她和劉蘭雪及菊香都送迴了那小小的院子。


    蕭玉琢先是喝了那許多酒,又因為李慧芝的事情一番折騰,早已疲累不堪。


    迴到家裏簡單的洗了洗,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二天中午。才醒過來。


    她一醒就想起李慧芝昨晚生產,大出血而死的事,心裏不由有幾分別扭。


    雖說一直與她為敵,但好歹是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那麽眼睜睜的在她麵前沒有了,心裏多少是有些觸動的。


    「娘子,要擺飯麽?」竹鄉在外頭問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忽而又想到景延年昨晚答應把宅子和兒子都給她,她頓時又有些高興起來。


    這是李慧芝這一輩子,做過的最好的事了吧?


    因為這件,她也會為她祈求上天饒恕她的諸多不義,保守她若有來世定要投個好人家,有個好性情。


    「我不吃了,你們趕緊簡單吃些,然後收拾東西!」蕭玉琢吩咐道。


    竹香微微一愣。「娘子,昨日婢子去買的那個宅子,還沒有家具呢,得添置了新家具以後,才好搬過去呀?」


    蕭玉琢聞言,臉上的笑容立即放大了幾分,「不是後來那宅子,是先前咱們看中,有亭台樓榭,有家具的那處!」


    竹香更是驚訝,「可那處宅子,不是叫……將軍給買走了麽?」


    「他昨晚良心發現,同意把宅子和小郎君都還給我啦!」蕭玉琢笑道。


    她赤腳跳下床來,越想越高興。


    重午,她的重午,終於能日日相見了!


    丫鬟們聽說這樣的好事,也都興奮起來,隨便吃了幾口飯,就開始收拾東西。


    主僕一行去往昨日看過那宅院。


    見宅院門口候著長青幫的人。


    「娘子來了!副幫主叫我等在此恭候娘子呢!」長青幫的隨從連忙上前,不用丫鬟們動手,他們紛紛將行李拿下來,送到院子裏去。


    這熱情勁頭兒,跟見著副幫主夫人一樣。


    蕭玉琢沒管行李,問了景延年在哪兒,直奔前廳。


    景延年正在前廳坐著喝茶,他臉上濯濯清朗,倒是沒有一點宿醉的混沌。


    「重午呢?」蕭玉琢笑臉問道。


    景延年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不急,娘子坐下慢慢說。」


    「你不是想反悔吧?咱們昨晚可說好的。」蕭玉琢立時滿臉警惕。


    景延年搖了搖頭,「我既已經答應玉玉,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隻是玉玉……我有個不情之請。」


    蕭玉琢皺眉,「你說。」


    「我把這段時間的積蓄,都用來買這宅子了,玉玉若是把我攆出去,我就隻能迴長青幫住著了。」景延年緩緩說道,「我是男人,好臉麵,迴去住,幫中人問起來,我不好說出口呀?」


    蕭玉琢還未開口。


    他又說道,「且重午他已經知道自己有個爹爹,也十分依賴爹爹,你若將我攆走,我的臉麵倒還是小事,真正受苦的是孩子。」


    蕭玉琢聞言,輕咳了一聲,「將軍不用發愁,我在這宅子隔著一條街的地方,也買了處宅子,將軍可搬到那裏去,這處宅子貴出來的錢,我也會補給將軍。如此,將軍不必迴到長青幫,想念兒子了也能時常來這裏走動,叫重午見你。如此不是兩全了?」


    景延年皺了皺眉,「這院子這麽大,不若分成左右兩院,玉玉住一邊,我住一邊。這樣走動起來也方便不是?若是重午哭了,想念爹爹了,我抬腳就能過來,隔著一條街,怎麽也沒有這樣方便不是?」


    蕭玉琢輕哼,就說他昨天晚上答應的那麽痛快,今天也必要生變故。


    「你若不是誠心也就罷了,你不住那院子,我就去住。你隻消把重午還我……」


    「還有,」景延年打斷她,「住在哪裏到是次要的,如今我把重午還給你,我人卻不在這裏,長青幫的衛護他們是跟著我的呀,不能常常守在玉玉的院子外頭,若是有人要把重午奪走,用來威脅你。或是威脅我,你說可該怎麽辦?」


    蕭玉琢輕哼一聲,「還說自己不是反悔?你說這些話就是反悔了!」


    「絕沒有,我是為重午考慮。」景延年一本正經的說道。


    蕭玉琢垂眸,似在思量。


    景延年又道:「再者說,昨晚你執意要插手李慧芝的事情時,怎麽跟我說的?」


    蕭玉琢聞言,臉上一熱。


    她以為景延年那時候醉酒,過了那會兒,未必記得。沒曾想,他竟真的還記得。


    「你說,你便是得罪了周炎武也不怕,不是還有我呢?我豈會怕他?玉玉,你是不是這麽說的?」


    景延年笑眼問道。


    蕭玉琢皺了皺眉,「情急之言。」


    「玉玉。我知道錯了,不該一直和你作對的,我們和好吧?」景延年忽而起身,提步到她身邊,彎身在她麵前,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蕭玉琢撇了撇嘴,「你嘴上說知道錯了,可心裏卻未必這麽想。」


    景延年皺了皺眉眉頭,「你既不信,何不親自驗證一番?」


    蕭玉琢抬眼望他,「你想叫我驗證?」


    「你要如何驗證?」景延年沒來由的忽覺脊背一涼。


    蕭玉琢微微一下,「我瞧著這宅子外頭還未掛門匾,不如就掛『玉府』是玉娘子的宅院,你不過是借宿,被我收留在此的。如何?」


    景延年當即臉色一黑。「你說什麽?」


    蕭玉琢微微一笑,「怎麽?剛剛誰說讓我一試的?果然是經不住試煉吧?」


    景延年眉頭緊蹙,臉上盡是不甘願,「我叫你掛玉府的匾額,你就同意分東西兩院,同住這一處宅院內?」


    蕭玉琢看俊臉之上糾結的表情,料定他不會同意,點頭而笑,「是啊。」


    「好。」沒曾想,他竟一口答應下來,「話一出口,可不許反悔。」


    他臉上哪還有一絲的不情不願。


    蕭玉琢頓覺上當,「你……你能受得了寄人籬下?」


    「我寄誰人籬下了?」景延年微微一笑,「何為玉府?娘子姓玉麽?」


    「我……我乃是玉娘子!」蕭玉琢瞪眼道。


    景延年抬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名字不錯。」


    他臉上帶著得逞的笑意,「地契,房契都交給娘子保管,我住東院,娘子住西院吧,西邊兒景色甚好,還有引有活水,亭台水榭,很有些江南園林的風韻。」


    蕭玉琢抿唇看他。


    他又笑著沖外頭的人吩咐道:「去幫著玉娘子搬東西,看看西院還缺什麽少什麽,趕緊添置了。」


    蕭玉琢無語的看著他,「不牢您費心。」


    「無妨無妨,都是一個院兒裏住著的,相互照拂也是應該,我若需要娘子幫助的時候,不會同娘子客氣的。」景延年說著,拉著蕭玉琢的手,輕輕捏了捏。


    他看著她的目光,也很有些意味深長。


    蕭玉琢隻嘆他狡猾,一時間不想再看到他得逞的笑臉。


    她收起地契房契,轉而去了西院。


    竹香,菊香正在收拾屋子。


    兩丫鬟還一臉的喜色,她倆許是收拾的正起勁兒,也說的熱鬧,沒聽見發覺蕭玉琢迴來。


    菊香輕嘆一聲道:「娘子和郎君,總算是重新走到一個屋簷下了,如今畢竟已經有了小郎君,在中間算是牽橋搭線,日後相處,怎麽也該日久生情的。」


    竹香嘿嘿一笑,「早該和好了,不過是兩位主子,性子都有些別扭。娘子以前是郡主,是被長公主捧在手心兒裏長大的,唯我獨尊也慣了。郎君家裏也隻有他一個,雖說沒有爹爹疼愛,卻更使得他性子要強。」


    「所以說,孩子生來就是磨練父母心性的,幸而兩位主子都是這般的疼愛小郎君。」菊香感慨道。


    蕭玉琢聞言,停住腳步,神色悵然了片刻。


    她轉身又向東院兒行去,沒去尋景延年,她打聽了小郎君在何處,前往去尋。


    眼見她的小重午穿著軟底的鞋子,在鋪的平整的床榻上慢慢騰騰的邁著步子,雖跌跌撞撞。卻走的十分認真,她不由笑了。


    這日,她和她身邊的丫鬟便在這宅院裏住了下來。


    蕭玉琢當真叫竹香去訂製「玉府」的門匾。


    如今有了大宅院,身邊的丫鬟卻是又少了一個,劉蘭雪被關三爺留在了長青幫學習武藝,夜裏也就住在了長青幫分舵中。


    蕭玉琢不知是因為新換了個地方,有些擇鋪,還是因為知道景延年和小重午就在一個院兒中,她竟一夜輾轉難眠。


    隱隱約約似有雞叫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還沒睡上多久,她便又被門外有些焦急的吵嚷說話聲,給吵醒了。


    「竹香?菊香?」蕭玉琢按著額頭從床上坐起。


    聽見外頭說話聲似是竹香菊香在和人爭執。


    「娘子,」菊香從外頭進來,「娘子昨夜裏未曾睡好,一大早的又把娘子吵醒了……」


    「外頭什麽事兒?」蕭玉琢問道。


    菊香臉色有些難堪。她飛快的看了蕭玉琢一眼,又埋下頭去,「是孫掌櫃派人來,說聚鮮樓著火了……」


    「什麽?」蕭玉琢的臉色立時就變了,「怎麽迴事?」


    「婢子也不清楚,那派來的人連個話也說不清楚,就知道著急哭訴。」菊香無奈道。


    蕭玉琢這會兒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她忙起身。


    菊香上前為她梳洗更衣。


    蕭玉琢直接去往聚鮮樓。


    聚鮮樓外頭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


    大清早的,整條街都正在開門,準備營業。


    聚鮮樓的火已經滅了,可樓宇還在朝外冒著黑煙。


    樓裏的小夥計,還有孫掌櫃,臉色難堪,身上狼狽的站在聚鮮樓外頭。


    聚鮮樓被燒毀了有一半,沒燒毀的這半。卻也被熏的漆黑。


    孫掌櫃抱著小夥計們搶救下來的「聚鮮樓」門匾,神色頹唐的坐在門樓大槐樹下頭。


    蕭玉琢從馬車上走下來,緩步上前。


    孫掌櫃還有一幹夥計瞧見她,神色躲閃,很是愧疚不安。


    「娘子……有負娘子所託,孫某人未能照顧好娘子的產業,孫某人對不起娘子,也對不起王郎……對不起東家們那!」孫掌櫃抱著匾額愧疚的哭出聲來。


    蕭玉琢看了看那燒的黑漆漆的樓宇,輕嘆一聲,「可曾有人受傷?」


    孫掌櫃搖了搖頭,「沒有人受傷,火是從廚房燒起來的,隻燒了前頭這酒樓,後院兒住人的地兒倒是損害不大。」


    蕭玉琢聞言微笑,「沒人受傷就是好事兒啊!大好的事兒,哭什麽?不必哭了,酒樓燒毀了還能再蓋,人沒了,才是真的完了。」


    東家這麽說,叫一群哭喪著臉的小夥計們很是一愣。


    「行了行了,你們都好好的,就是聚鮮樓的福氣!」蕭玉琢輕笑道。


    原本不敢看她臉,惟恐她發飆的眾夥計,聽聞她輕鬆的語調,都不禁偷偷的往她臉上看去。


    見她臉上眉眼彎彎的,一副寬宏豁達的模樣,眾夥計的心不由落了地。


    「娘子,這火是從廚房燒起來的,可燒起來的時候是大半夜,那個時候廚房裏不該有火了呀?」有個夥計,壯膽說道。


    蕭玉琢聞言點了點頭,她正要問這個問題,不過是看他們都愁眉苦臉的,她先安撫人心為重。


    「昨夜是誰最後收拾廚房,檢查火是否熄了的?」孫掌櫃將門匾靠在樹上放好,起身問道。


    眾人的目光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落在一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小夥計身上。


    「楊蛋兒走了以後,就是他看火,昨晚兒上也是他最後離開廚房!」眾夥計指著那少年說道。


    那少年慌忙搖頭,「不怪我,不是我的錯……」


    「你昨晚離開廚房的時候,可曾檢查過,爐膛裏的火,是不是都熄了?可曾有柴火在爐膛近旁掉落?」孫掌櫃問道。


    少年連連搖頭,卻神色慌張的說不出話來。


    「多半是沒有的!他平日裏就馬馬虎虎的,說他什麽事兒,前頭答應的好好地,扭臉就忘了!」眾夥計立即指責他道。


    「還是楊蛋兒細心,楊蛋兒在的時候,從來都是留在最後,把用過的菜,菜刀,柴火什麽的,都放在原位了,收拾好了,才最後一個離開廚房!」


    夥計們說著說著,倒想念起楊蛋兒的好來。


    孫掌櫃臉色不好看,楊蛋兒是他的表親,可出賣菜譜給仙客來的就是楊蛋兒。


    也是他親自把楊蛋兒趕出了聚鮮樓。


    提起楊蛋兒,氣氛有些尷尬凝滯。


    被眾人指責那少年委屈的直哭,「不是,我真的看了,沒有爐膛燃著……」


    燒毀酒樓這麽大的罪責扣在他頭上,可是把那少年人給嚇壞了。


    蕭玉琢擺擺手,「已經報官了麽?先不要急著妄下定義,等衙門查看出結果再說……」


    「娘子!」


    蕭玉琢話音未落,一旁倒圍觀的人群裏,突然有人喊她。


    蕭玉琢迴頭一看,也是個少年人,還帶著個草帽子。


    孫掌櫃看見他,便是神色一僵。


    那少年人一把掀開頭上的草帽,露出一張略帶激動的臉來。


    「楊蛋兒?」夥計們叫了一聲,「你沒走啊?孫掌櫃不是說你迴老家了麽?」


    「楊蛋兒你最是細心了,昨晚上要是你在這兒,肯定不能讓這場意外發生……」


    楊蛋兒卻來到蕭玉琢和孫掌櫃麵前,「這場大火不是意外!」


    他此言一出,燒毀的酒樓前立時一靜,眾人詫異的看著他。


    「你說不是意外……是什麽意思?」孫掌櫃遲疑的問道。


    楊蛋兒看了孫掌櫃一眼,又拱手朝蕭玉琢道:「娘子,這火是有人蓄意放的!」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蕭玉琢的目光落在楊蛋兒臉上,「是什麽人放火?你可曾看到?」


    楊蛋兒重重的點頭,「小人看到了!就是街頭的混子王五!」


    「你放屁!老子昨天晚上在家裏睡覺呢!根本沒到這條街來!」人群裏立即傳來叫罵之聲。


    衙門的人也已經趕到,聽聞聲音,立即沖向人群。


    王五見狀不對,調頭就往人群外跑去。


    衙門的人緊追其後。


    楊蛋兒卻又強調了一遍,「我親眼看見,看得很清楚,就是王五!」


    蕭玉琢看向他,「你怎麽會知道的呢?」


    楊蛋兒臉上訕訕。


    孫掌櫃也上前一步,「我不是叫你迴老家麽?你怎麽沒走?這些日子,你都在宛城躲著呢?」


    楊蛋兒忽而膝蓋一彎,跪在了蕭玉琢和孫掌櫃跟前,「小人以前做錯了,小人已經知道自己不該,求娘子,求掌櫃的再給小人一個機會,小人定會改過自新。我爹我娘知道我在宛城裏做學徒,跟鄉裏鄉親的都說……我如果就這麽迴去,我爹娘還有村裏人不知道要怎麽看我……小人實在是沒臉迴去呀……」


    孫掌櫃抿著唇,似乎很是生氣。


    蕭玉琢沖竹香點頭,「拉他起來。」


    「娘子,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宛城,我也找了其他的活計,我有手有腳,養活自己不難。可是想到娘子當初的話,我心裏不甘……娘子說小人有天賦,小人是真的想好好學這做飯做菜的手藝,小人也想成為一代名廚!」楊蛋兒不肯起來,朝蕭玉琢磕頭道。


    「你先起來。」蕭玉琢緩聲說。


    楊蛋兒被竹香從地上拽了起來。


    「那昨天晚上的事兒,你怎麽會知道?」孫掌櫃忍不住問。


    楊蛋兒舔了舔嘴唇,「我在一個壽衣鋪子裏做幫工,可整日心思不在那兒,一日比一日難熬,前幾日,我實在受不住,我也想明白了,我要來向娘子,向掌櫃的您磕頭認錯。


    我在聚鮮樓外頭轉了好幾天了,一直沒找到機會!每次要進來的時候就緊張害怕……我晚上就蹲在聚鮮樓不遠那避風的過道裏。


    昨天晚上。應該說是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時候,我正睡著,忽然感覺到前頭猛地一亮,我睜開眼,就見聚鮮樓的大火已經燒起來了。然後我看到王五帶著兩個人,從聚鮮樓裏翻牆出來!」


    蕭玉琢點了點頭,又問了王五是什麽人。


    打聽到這王五就是個地痞流氓,市井混子,她微微眯眼,「王五和聚鮮樓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防火燒聚鮮樓?這背後肯定有人使壞。孫掌櫃,煩請你去將楊蛋兒說的,都告訴衙門,定要將這背後使壞的人給揪出來。」


    孫掌櫃拱手應了,看著楊蛋兒道:「你可願跟我到衙門裏去作證?」


    楊蛋兒立即點頭,「我去!」


    「楊蛋兒,若是王五被放出來,或是那背後指使王五的人知道了,會報復你的!」有人小聲說道。


    楊蛋兒卻一臉決然,毫不退縮。


    孫掌櫃帶著楊蛋兒去了衙門報備。


    蕭玉琢也叫竹香去打聽,聽說王五沒能跑的了,被衙門的人給逮了迴去。


    她叫竹香繼續留意著這事兒,便去了豫和園會場。


    劉蘭雪被關三爺叫走學武藝了,豫和園的會場上,她還得去看看。


    下晌的時候,她從豫和園出來,又去了聚鮮樓。


    她現在手中有餘錢,且聚財寶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定期儲戶。


    她叫孫掌櫃張羅著重新裝修酒樓,酒樓中原來的夥計都不必走。留下幫忙,工錢照舊。


    夥計們都說,如今的東家真是仁義,糟了這般災禍,卻還惦記著他們的工錢。


    夥計們紛紛表示有地方住,又飯吃就行了,他們不要工錢。


    蕭玉琢卻叮囑孫掌櫃,凡留下幫忙的,一定要給工錢。


    誰出來討口飯吃,都不容易不是?


    孫掌櫃將聚鮮樓的事兒,也寫信告訴了遠在長安城的王敬直。


    連玉娘子怎麽安排,什麽反應,都一一詳細說了。


    聽說被抓進衙門的王五受不住打,招供了他是被人收買,才故意放火的。


    蕭玉琢連忙叫人去打聽。收買王五的人是誰。


    沒想到,這兒竟然打聽不出來了。


    「衙門裏的人有意瞞著,定是那邊兒送了好處!」孫掌櫃眉頭皺的很緊。


    蕭玉琢點了點頭,「無利不起早,衙門裏的也是人,也貪利。」


    「那咱們也往衙門裏送些錢?」孫掌櫃說出口,卻又呸了一聲,心有不甘,「本來就是咱們吃虧,審問出背後指使的人,是衙門的責任,如今衙門倒偏袒那使壞的人,咱們吃了虧還得拿錢出來,這是什麽道理?」


    孫掌櫃憤懣不義。


    蕭玉琢想了想,「你可曾給王郎君寫了信?說了這裏的事情?」


    「說了,畢竟都是東家,娘子處理了,小人也該告訴王東家一聲。」孫掌櫃連忙說道。


    「那你再寫封信,叫人快馬加急送到長安城去。」蕭玉琢低聲吩咐了幾句。


    孫掌櫃連忙應了。


    那指使王五的人,不知道往衙門裏送了多少錢。


    這個賄賂的錢,蕭玉琢不想出,出了憋屈。


    孫掌櫃叫人快馬加鞭的往京城送信。


    沒隔上一日,王敬直的迴信,就到了宛城。


    卻並不是給孫掌櫃的,這信是直接寫給衙門裏府尹的。


    王敬直如今雖沒有實職,卻是堂堂正正的駙馬爺,他娶的南平公主,更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是皇後娘娘唯一的孩子。


    王敬直警告衙門裏,問府尹要個說法。說這聚鮮樓是他的產業。


    府尹接了信,就心覺不好,這事兒辦的!


    收了那邊兒的好處,這邊卻立時壓下一個大頭來。


    如今就是錢財和官職,哪個重要的事兒了!


    若要不得罪駙馬爺,這事兒就不能偏袒送錢的一方。


    可這錢拿著就有些燙手了……


    若是想要收下這錢,駙馬爺的這封信……他就得權當沒有看見。那駙馬爺還不得記恨上他?


    府尹好生糾結。


    「駙馬爺畢竟是遠在長安城的,這事兒推給王五,把那王五打上一頓,叫他賠些銀子出來,補償了聚鮮樓的損失。」主簿在府尹麵前道,「既不得罪駙馬爺,這銀子也能好好收著。」


    府尹眼前一亮,片刻又猶豫,「可是……聚鮮樓的掌櫃一直在打聽幕後指使王五的人。若是駙馬爺揪著這一點兒不放怎麽辦?」


    主簿皺了皺眉,「駙馬爺是在長安城的,所謂鞭長莫及,便是他家掌櫃的將這事兒告訴駙馬爺,錢也賠了,駙馬爺總不至於再親自來一趟宛城吧?」


    府尹遲疑的點頭。


    主簿微微撇嘴,府尹這真是又想拿錢,膽兒又不夠大!這種人才是最糾結最痛苦的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府尹下定了決心,「且他王敬直不過是個空有虛銜的駙馬爺,他還能真擋住我的仕途不成?」


    府尹收好了錢財,又給了主簿好處。


    次日便要判那王五一人扛下這罪名,叫王五來賠償聚鮮樓的損失。


    沒曾想,越王殿下不知怎的,竟忽然對此案來了興趣。


    府尹正要審理之時,越王殿下派了王府的管家來旁聽。


    府尹嚇了一跳,連忙主位上迎下來。


    王府的管家微微一笑,「府尹大人不必客氣,越王殿下叫某來聽聽,迴去給王爺講講這審案的過程。王爺也就是聽個趣兒,您該怎麽審還怎麽審。」


    管家笑的和煦,府尹腦滿兒上卻已經偷偷冒汗。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郡主有喜,風光再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涵元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涵元寶並收藏郡主有喜,風光再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