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武皺眉看著景延年,「你以為你還有活路嗎?聖上要你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景延年淡然的看著酒壺,「這有什麽好怕的?」


    看著他淡然的神色,安靜的目光,周炎武心裏卻有些不確定起來,「你藏了什麽後手?」


    景延年哼笑,「周將軍覺得呢?」


    周炎武連連搖頭,「不可能,你不可能還有後手!禦史上奏,聖上已經信了那奏諫……」


    「什麽奏諫?」景延年忽而閃身上前。


    同為武將的周炎武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便被他鉗住的脖子。


    他立時大驚,連忙搖頭,「你放開我!你現在乃是忤逆聖上的罪臣,你敢動我,便是犯上作亂!」


    「什麽奏諫?」景延年沉著臉,又問了一遍。


    他手指收緊。


    周炎武的臉憋漲的通紅,「放開……」


    景延年冷笑一聲,「你猜我會不會放開?」


    「你找死!」周炎武抬腿襲擊他下盤。


    景延年立時抬腿,猛的撞在他膝頭上。


    周炎武以為他在宮中受了杖責,下盤正是虛弱之際。


    沒想到他出腿如此迅猛有力。


    他膝蓋骨幾乎都要被他撞裂了。


    他疼的兩眼一酸。


    景延年扼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更為收緊。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喉骨的咯咯聲。


    「我說,我說……」周炎武臉憋得發黑。


    景延年這才鬆開了手。


    周炎武一手捂著喉嚨,一手揉著膝蓋。


    景延年的膝蓋,是鐵打的吧?


    他踉蹌退了好幾步,隻覺這樣兩人的距離才夠安全,才哼了一聲道:「你還能囂張到幾時?聖上賜酒,留你個全屍!看在你也曾立下汗馬功勞的份兒上……」


    「廢話少說。」景延年打斷他。


    周炎武揉著脖子,扶著門框哼笑道:「你不知道聖上為什麽不許你復娶蕭玉琢吧?」


    景延年微微皺眉。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人心!你不了解聖上的心!聖上看重你的,是你的耿直,忠貞,其次才是你的將帥之才!可偏偏蕭玉琢頗有野心,以往她的野心沒有露出來的時候,聖上還能容得下她。可如今,她的野心已經彰顯,聖上還能讓她成為你的妻麽?」周炎武笑了笑。


    景延年猛然想起,聖上不許他復娶蕭玉琢的那一日,禦案之上,確實放著一張奏諫。


    他眯眼看著周炎武,「看來這是一張大網啊?」


    周炎武不過是個衛將軍,他還沒有資格向聖上遞上奏諫陳詞。


    那麽那份奏諫必是禦史文臣所書。


    意在挑撥和他聖上的關係。


    聖上輕信奏諫上的話,他又執意要娶蕭玉琢。


    聖上正在懷疑之中。自然會被激怒。聖上容得天下,卻容不得有人來挑釁他的權威。


    好惡毒的計謀。


    這周炎武也不過是這一張大網中的一個環節罷了。


    「不過你放心,你死了,你的女人我會替你照顧,看在咱們也算是一起競爭過羽林衛的份兒上……」周炎武揉著脖子,哈哈笑著說。


    景延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立時冰冷,帶著殺機。


    「你說什麽?」


    周炎武猛的一個激靈,他強撐著自己,挺直了脊背,用嘲弄的語氣道:「我占有她的時候,她還是個處呢!那滑滑的,潤潤的感覺……嘖,真叫人魂牽夢繞……她意亂情迷的時候,竟然還叫著你的名字……」


    周炎武剛想再嘖一聲。


    冷不防的卻有一隻腳猛的踢在自己腦門兒上。


    他的話音都被這腳給踢迴了肚子裏。


    他被仰麵踢翻在院中,脊背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景延年的顏色黑沉的嚇人。


    他縱身躍出廳堂,一腳又將躺倒在地的周炎武給踢了起來。


    狂風驟雨一般的拳頭狠狠的砸在周炎武胸前。


    周炎武連話都說不出來,嘴角往下滴答滴答的落著血。


    景延年看著這猩紅之色,卻猛然想到什麽,他手上動作立時收住,冷眼看著周炎武。


    周炎武被他打的不住後退,脊背撞在院中的大槐樹上。


    他靠著樹幹才麵前站穩,兩條腿都在打顫,不是怕,是疼。


    他抬手捂住胸口。


    自覺自己這些年在府兵之中,也算出類拔萃。


    如今更是在驍騎衛裏無人能敵之人。


    周炎武覺得,自己定然不會像多年前那樣,敗在景延年手裏。


    沒想到景延年竟然也比多年前更加厲害……


    他連個還手的餘地都沒留給自己啊?


    「你是瘋了,還是做夢了?」景延年垂眸。蔑視的看著他,「或者是想故意激怒我?」


    周炎武猛咳了一聲,如果知道他怒了就跟瘋子一樣,他絕對會在激怒他之前就先動手的!


    「聖上賜你的酒,你還沒喝呢!竟然敢同我動手!」周炎武捂著胸口,艱難說道。


    景延年看了看廳堂的方向,那壺鳩酒還在廳堂裏放著。


    他垂眸笑了笑,「我會喝的。聖上知道,我向來忠心。」


    周炎武冷哼,「府外都是驍騎衛,你就算不喝,也活不過今晚。聖上有令,你若拒不喝酒,格殺勿論。」


    景延年點頭。「我已不將生死放在眼中,卻不能由得你辱沒她的名聲,她嫁於我時,乃是完璧之身,是我的妻,你再敢口出不敬,我死也要拉你陪我。」


    周炎武見他說死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不由打了個寒顫,「你真是個瘋子!」


    「是你想不開,我既敢為了她,不惜違抗聖命,豈有得你來辱沒她?」景延年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抬手輕輕撫弄著周炎武的喉嚨。


    周炎武被他的動作嚇得臉色蒼白,「你說蕭玉琢?誰……誰跟你說蕭玉琢?公主喜歡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作清高?」


    景延年被他說的一愣。


    恍惚明白過來後,景延年微微皺眉。


    周炎武趁他不備,猛的雙拳垂在他胸前。


    景延年抬手之際,他繞過槐樹,躥出庭院。


    景延年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沒有去追。


    他口中的公主,莫不是六公主?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表象之下,唿之欲出。


    景延年折返迴廳堂裏,望著那壺鳩酒緩緩坐下。


    剛一坐,他立時臉麵一僵,立時又站了起來。


    他竟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


    袁天師曾經說,他今年開春以後,會有一場災禍,但他勢必能遇難成祥。


    莫不是說的就是這件事?


    他抬手晃了晃那酒壺。


    酒壺中嘩啦作響。


    他還未將酒壺放下,庭院裏卻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他側臉向外看去。


    門口站著的人扶著門框,氣喘籲籲,「將軍,別……」


    看見他手中正捏著酒壺,門口的宮人幾乎要嚇哭了。


    「將軍已經……已經喝了?」


    梁恭禮已經用他最快的速度,從宮裏頭趕來。


    隻盼著景延年並沒有喝下鳩酒。


    他就知道聖上一定會後悔的,更何況西北的戰事來的這樣及時。


    可看到景延年臉色不好的握著酒壺時,他隻恨自己趕來的還是太慢了。


    他腿一軟,跌坐在廳堂門口,失聲痛哭起來。


    景延年放下酒壺,緩步走到門口:「內侍哭什麽?」


    梁恭禮抹著眼淚看著他,忽然道:「快,快給將軍催吐!若是剛喝下去,還有救!」


    景延年微微一笑,還真是要遇難成祥了?


    「你還笑得出,你……」梁恭禮被身後的宮人從地上扶了起來,他看了看景延年,又看了看那酒壺,長舒了一口氣,「你還沒喝啊?」


    景延年笑著點頭,「是,聖上賜的酒,豈敢隨意就飲,自當是要三叩九拜之後,齋戒沐浴再用。」


    梁恭禮拍著心口道:「雜家這兒都要嚇死了,景將軍竟然還有工夫跟雜家開玩笑!」


    景延年垂了垂眼眸。


    「景將軍既然沒事,便隨雜家入一趟宮闈吧。」梁恭禮恢復平靜道。


    景延年看他,「不知聖上又為何事召見?」


    梁恭禮指了指那酒壺,「是轉機,莫大的轉機!」


    景延年微微頷首,又隨他入了宮。


    聖上在金殿之上,幾乎坐立難安。


    見景延年平平安安的來了,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朕……朕生怕修遠你……」聖上竟親自從禦案後頭迎了下來,握住景延年的手道。


    景延年連忙彎身跪地,向聖上行禮。


    聖上命梁恭禮將禦案上擺著的八百裏加急戰報拿來,他沉著臉遞給景延年。


    景延年雙手接過,乃是西域戰事。突厥來犯,燒殺搶掠,焚燒大夏城池。


    突厥已經向大夏臣服多年,每年貢有歲幣。


    聖上這才剛奪取了皇位,突厥便一改臣服之態,進犯大夏之地。


    也難怪聖上會震怒了。


    景延年遞迴手上戰報,俯首道:「臣待罪之身,隻怕不能為聖上效力了。」


    「你……」聖上抬手指著他,麵有怒色,「你這是在逼迫朕,逼著朕向你低頭認錯嗎?」


    「臣惶恐,」景延年連忙說道,「我大夏武將多不勝數,能供聖上差遣之人。不勝枚舉,臣如今正待罪……」


    「朕這是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聖上咬牙看他。


    「景將軍,聖上這是給您機會呀?您怎麽不明白呢?」梁恭禮也在一旁小聲勸道。


    景延年不明白?


    他怎麽會不明白,如今可供聖上差遣的武將,多是先帝提拔上來的。


    聖上正在打壓他們,好提拔自己的勢力。


    聖上的心腹,多是文臣,能出外領兵,且能讓聖上有勝券在握的人,並不多。


    聖上如今正是建立功勳,鞏固自己地位,證明自己的時候。


    他豈敢讓這一仗失敗?


    「朕知道,景將軍心裏還惦記著自己的妻兒。」聖上見景延年一直不說話,便垂眸說道。


    景延年連忙叩首,「聖上聖明。」


    聖上輕嘆,「她如今正在西苑,有人好好看護著,等愛卿凱旋,朕必叫她風光嫁你!朕賜她公主封號,叫她從皇宮出嫁!這天下貴女,沒有何人能與她比及!」


    景延年再叩首,「叩謝聖恩。」


    聖上緩緩點頭,「愛卿可願,為朕出征西域?」


    「聖上有令,臣莫敢不從。」景延年說道。


    聖上這才笑起來,「甚好,愛卿快快起來。」


    不用梁恭禮上前,聖上親自彎身。將景延年給扶了起來。


    景延年垂著頭,姿態恭敬。


    聖上深深望著他,「你知道,朕對你乃是寄予厚望的,你可莫要叫朕失望!」


    景延年拱手。


    「若你能消滅突厥,朕……」聖上抿了抿嘴,「朕便冊封你為異姓王,你兒為世子,可世襲王爵!」


    剛打了一巴掌,如今又要景延年替他賣命,自然要給顆甜棗吃。


    景延年拱手道:「謝聖上隆恩!」


    聖上拍了拍他拱在身前的手,「戰事緊急,修遠這就整裝待發吧!」


    景延年抬頭默默看了一眼是聖上。


    尊者稱唿臣下,都是直唿其名。


    先有叫其字的。


    景延年字修遠。與他同輩,尊他敬他之人,才會以修遠稱唿他。


    聖上居然叫他修遠,真是無尚恩寵。


    景延年的姿態越發恭敬,跪地叩首道:「隻願臨行之前,能辭別妻兒。」


    聖上微微皺了皺眉,遲疑片刻,便答應下來。


    當景延年來到軟禁蕭玉琢的西苑之時。


    這西苑和蕭玉琢剛被關進來那會兒已經不一樣了。


    宮人送來了各種軟墊地毯,鋪的蓋得都是宮中上好的。


    就連擺設,都是從庫房裏專門挑出來的。


    守在屋裏的閹人都退了出去,隻守在院子外頭。


    院子裏頭全是漂亮的宮女伺候。


    「玉玉。」景延年立在門口,看著歪在軟榻上的蕭玉琢,他眉心一跳。


    蕭玉琢猛的睜開眼來,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景延年邁步進門。將她從軟榻上扶坐起來。


    她觸到他溫熱的手掌,才知道並非夢境。


    「你沒事啊?」蕭玉琢驚異道,「他們還說,是我害了你呢!」


    景延年微微一笑,「在金殿之上,聖上問你,產業和我,你會選擇什麽的時候,你可曾猶豫過?」


    蕭玉琢微笑看他,「你猜?」


    「這還需要猶豫麽?我既能護著你,又能給你錢財,傻子才選錢財不選我!」景延年抬著下巴,傲然說道。


    蕭玉琢輕嗤一聲,「這也不見得吧?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多的是?」


    景延年抬手輕敲她的腦殼。「孩子麵前,休要胡說。」


    蕭玉琢抬手抓住他的手,將自己柔軟的手放在他掌心之中。


    他手掌上有些粗繭,長年習武所致,此時摸著卻格外叫人心安。


    「我是不是還要住在這裏?」蕭玉琢小聲問道。


    景延年不忍心看她的眼,他側臉語氣輕快道:「聖上封了你兒子做世子呢。」


    蕭玉琢扯著嘴角笑了笑,「沒有王爺,哪來的世子?」


    景延年從袖中掏出一張明黃的絹帛。


    蕭玉琢微微一愣,抖開一看,竟是聖上手諭。


    聖上親筆所書,封景延年為異姓王,準他凱旋之後迎娶蕭氏玉琢。


    「那我是不是要在宮裏生孩子了?」蕭玉琢問道,她想讓自己顯得平靜,可冷不防的還是含了顫抖。


    景延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發,「怕麽?」


    蕭玉琢點頭,「我對這裏不熟悉,這裏也沒有我信得過的人,雖有梅香,菊香,竹香在這兒,可她們能做的也委實有限。」


    景延年默默無言的看著她。


    蕭玉琢又說,「且人家說,婦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裏走一遭,我一直想著迴將軍府生孩子,到時候你一定要在我身旁,你說你會護著我和兒子。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景延年微微皺眉,眼中是濃濃的墨色化散不開。


    「得勝歸來……你要去哪兒了?」蕭玉琢看著明黃的手諭,低聲問道。


    「西域。」景延年如實說。


    「那我生孩子的時候,你能迴來麽?」蕭玉琢問。


    這是明知故問。


    她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產了。


    景延年就是飛去和突厥人開戰,一個月也不可能迴來呀?


    景延年沒說話。


    蕭玉琢輕嘆一聲,她臉上分明沒有什麽太多的表情,可這一聲輕嘆,好似生生的嘆進了景延年心裏。


    他胸口裏全然是沉悶之感,悶得他唿吸都覺困難。


    蕭玉琢又笑了笑,「算了,反正還有阿娘在長安,你走吧,我等你得勝迴來娶我和兒子。」


    「這是什麽說法?」景延年微微皺眉。


    「兒子都生下來了,可不是要和我一起被娶迴家門麽?」蕭玉琢笑道。


    景延年無奈看她,「別強笑了,真難看。」


    蕭玉琢偏生笑的燦爛,「我知道你定會大勝仗的,自然要歡歡喜喜的等著你迴來。」


    景延年垂眸輕嘆,「你說的不錯,我答應過你,要護著你和孩子,你生產的時候,我怎麽能不在呢?」


    蕭玉琢聞言,歪了歪腦袋,「你不去打仗了?」


    景延年沒說話。


    「聖上的手諭都給你了,你必然是已經答應了聖上吧?」蕭玉琢嘆道,「好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那就有那麽嬌氣了?就算你在長安城,也不可能真的守在我身邊的,阿娘說了,女子生產之時,男子不得入產房的。」


    景延年默默看著她巧笑嫣然,看著她兀自安慰著自己。


    他握緊了她的手,一語不發。


    「你什麽時候起程?」蕭玉琢轉而問道。


    景延年撫了撫她鬢邊的發,「越快越好。」


    「那是什麽時候?明日?後日?」蕭玉琢無意識的攥緊了他的手。


    景延年垂眸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瑩白細膩,透亮的指甲如玉一般。


    他的手指粗糲瘦長,銅色的皮膚,在她白嫩的襯托下,更顯得蒼勁。


    她這麽羸弱嬌嫩,他應該時時刻刻守護在她身旁的。


    莫說叫她一個人麵對生產之苦了,他便是一時一刻都不應該跟她分開。


    可是為什麽以前。很早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沒有注意過這些呢?


    「什麽時候走?」蕭玉琢又輕輕晃了晃他的手,笑嘻嘻問道。


    景延年看著她含笑的臉,「今晚就走。」


    蕭玉琢的笑容在臉上僵了片刻,但她很快便笑的更加明媚,「原來,你真的是來告別的。」


    「為什麽這麽說?」景延年握住她的手問。


    蕭玉琢垂下眼眸,「聖上容不下我呢……你若立了戰功,他還能容下我麽?」


    景延年沒說話。


    好似沒有聽懂蕭玉琢的提醒一般。


    蕭玉琢笑了把手從他的手裏扯了出來,「不是今晚就要走麽?那你快去打點吧?」


    景延年看著她,坐著沒動,也沒做聲。


    蕭玉琢輕搓著自己的手指,「沒事,其實我不是膽小的人。你該知道的,連聖上都覺得我有野心呢……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孩子。」


    「我會照顧你。」景延年忽然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忠臣,很愛惜自己忠貞的名聲。」


    「我會照顧你,也會照顧孩子。」景延年的聲音異常堅定,「我想做個好父親。」


    蕭玉琢看了他一眼,「嗯,我知道……」


    「你能等我麽?」景延年問道。


    這話他在將軍府門口問了一次。


    那次蕭玉琢毫不遲疑的說了,「我等。」


    可這次,蕭玉琢卻沒開口。


    「玉玉,當初我想做官,想博名利,是想證明我自己,證明我沒有爹一樣會別比人強。」景延年說道,「如今,我隻想讓自己更強,以便足以護住你和孩子。」


    蕭玉琢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她臉上仍舊帶著淺淺的笑意,卻是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麽默默的坐了一會兒,景延年卻突然伸手抱住她,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蕭玉琢微微一怔,他吻在她的臉頰上。


    蕭玉琢正要掙開的時候,他忽然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想看著孩子出生,等我。」


    說完,他就放開了蕭玉琢。


    蕭玉琢愣怔的看著他。


    他沖她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蕭玉琢抬手摸著自己的臉,默默出神,他想看著孩子出生,叫她等著他?


    他以為她懷的是哪吒嗎?還能等上他三年不成?


    蕭玉琢翻了個白眼,無語的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


    景延年連夜起程,離開長安,往玉門關整兵,出征西域。


    得知景延年走了,被景延年臨走前狠揍了一頓的周炎武坐不住了。


    他悄悄叫人送信進宮,約李慧芝出宮相見。


    李慧芝見到他的信,便是渾身一抖。


    她心裏頭害怕,不想見,卻又不敢不見。


    借著往寺廟裏,為西域之戰祈福的藉口,出了宮門。


    周炎武早在寺中等著她。


    她剛進了廂房,便有人在背後一把抱住她。


    李慧芝猛的一僵,張嘴就要叫出聲來。


    周炎武連忙捂住她的嘴,「是我!」


    李慧芝心頭猛跳,「玲瓏,去門外守著。」


    她聲音都有些顫抖。


    外間的玲瓏應了一聲,退出去並帶上了門。


    周炎武這才放開懷中的李慧芝。


    李慧芝連忙挪了幾步,離他遠些,皺眉看著他道:「你叫我出來幹什麽?」


    「雲公子的大計,你忘了?」周炎武笑著問。


    李慧芝連連搖頭,「我自然不曾忘,不過是西域忽有戰亂,不然聖上這般逼迫景延年,再把那奏諫陳詞往紀王的身上一推,景延年不反了聖上,也會惱恨紀王的!」


    「你還在為景延年著想?」周炎武冷笑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忘了自己現在是誰的女人了?」


    李慧芝眼圈一紅,想退卻猛的被他拉入懷中。


    「還沒忘了景延年呢?」周炎武將她推倒在床邊桌案上,伸手用粗糲的手指摩挲著她山川峰嶺。


    李慧芝大感屈辱,眼眶裏含了淚,身體卻止不住的亂顫,嘴上服軟道:「不是為他著想,我說的是雲公子的大計啊?」


    「你若真是為雲公子大計,現在趁著景延年離京之時,將西苑之中的蕭玉琢給……」他在她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笑了一聲道,「景延年必定要反,到時候天下大亂,雲公子就可坐收漁利了!」


    他的手滑到她腰間,一把將她腰帶抽去。


    李慧芝低唿了一聲,他連忙低頭含住她的唇。


    他的手指卻沒閑著,跋山涉水,撩弄山澗清泉。


    李慧芝顫抖的厲害,雙腿幾乎不能站立。


    周炎武將她往桌案上推了推,騰出一隻手來解開自己的腰帶來。


    李慧芝驚慌搖頭,眼睛驚恐的瞪著,眼淚順著眼角便淌了下來。


    周炎武抬頭將她的淚吻去,「我會好好疼你的,你看,她也想我了。都想哭了。」


    他將手從山澗抬起,上頭掛著晶瑩的露水。


    李慧芝臉麵漲紅,「嗚嗚」搖頭,「你說隻有一次……你說再也不會……」


    周炎武俯在她身上輕嘆,「可我捨不得你,怎麽辦?」


    他抵住她。


    李慧芝隻覺好燙好燙。


    她嚶嚶哭的可憐。


    「別怕別怕。」周炎武在她耳邊細聲說著,卻猛的將腰一挺。


    ……


    李慧芝被他堵住嘴,連哭都哭不出了。


    她渾身綿軟,又被他抱在床上。


    他身上都是黏膩的汗。


    李慧芝想要離他遠些,卻被他有力的手臂猛的扯了迴來。


    她隻好窩在他胸前。


    「我打聽了,西苑把守之人,乃是閹人,他們直接聽令於聖上。」周炎武將李慧芝散落在臉上的頭髮別再耳後,他笑了一聲,「閹人常年在深宮之中,身體又已經不全,算不上男人,卻還長著一顆男人的心,他們的缺憾最是明顯,也最是好拿捏。」


    李慧芝猛的睜眼瞪著他,「你想說什麽?」


    周炎武抬手摸了摸李慧芝的臉,「我想說什麽,你不懂麽?你這般聰慧的女人,不是最了解男人的心思了?」


    李慧芝抬手就要打在他臉上。


    卻被周炎武一把攥住的手腕。


    他冷臉看她,「你幹什麽?男人的臉,豈是隨便給人打的?」


    他溫柔的時候,似乎也很溫柔。


    但他冷下臉來的時候,李慧芝真的很怕。


    「我說叫你去了麽?我們這般關係,我還容得下你給我帶綠帽子?」周炎武甩開李慧芝的手,「蠢婦。」


    李慧芝咽了口唾沫,「那你是說?」


    「你身邊的宮女玲瓏,倒是很漂亮。」周炎武笑了笑,抬手輕颳了下她的鼻子。


    李慧芝一抖,「聽說閹人因為不全了,心理很是變態,玲瓏還小,她受不住折磨的。」


    「蕭玉琢要用的飯食,出了禦膳房便直接送到西苑,禦膳房裏插不進手,隻有那些閹人能接觸到飯食。」周炎武冷冷看著李慧芝。


    李慧芝眯眼,「我比你更想她死,可你也許不知道。她身邊有個會醫術懂藥理的丫鬟。」


    周炎武微微皺眉,嘖了兩聲,「我自能弄來無色無味不易發現的毒物,你隻管叫玲瓏去找那閹人下手就是。」


    李慧芝眼目沉沉。


    周炎武卻衝著她一笑,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


    ……


    景延年離開長安已有半月了吧?


    蕭玉琢擺著手指頭數著日子。


    「菊香,你看我會在哪日臨盆?」蕭玉琢歪頭問道。


    菊香嘆了口氣,「娘子,這個說不準的,若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有二十來天,但也許會提前,也許會延後。」


    「娘子別急嘛,反正早晚的事兒。」梅香故作輕鬆的笑說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我不著急。就是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等等?」


    「再等等?我聽阿娘說,到了快要生的時候,產婦們都是急的不行,孩子越大,母親越遭罪,娘子怎的倒……」梅香沒說完,菊香狠狠瞪了她一眼。


    梅香連忙捂住嘴,尷尬一笑,轉身出去了。


    竹香在門外數落她,「娘子是不想叫小世子出來受罪,如今咱們在這裏都不得自由,小世子豈不是要生在軟禁之中?」


    「那有什麽辦法?將軍離開了長安城,如今已經在奔赴西域的路上了,還能指望著聖上將娘子放出去不成?」梅香小聲委屈說道。


    「哭有什麽用。娘子還沒哭,你哭什麽?」竹香推她一把。


    梅香吸吸鼻子,「誰哭了?外頭是什麽情形,如今咱們一點兒不知道,好歹長公主還在長安城,這麽久了,也不見聖上叫長公主來探望娘子……」


    竹香皺著眉頭,抿著嘴沒說話。


    門口卻有個小宮女被放了進來。


    小宮女手上還提著個提匣,正要往前送。


    門口的閹人卻喊道:「迴來,底下的菜也要一樣一樣的檢查。」


    小宮女連忙退迴到門口。


    竹香和梅香都探頭往門口看去。


    隻見那閹人一格一格的都看過了,才擺手叫小宮女進來。


    小宮女瞧見廊下站著的梅香竹香,連忙送上提匣,「這是娘子的飯食,各位姐姐的少時就送來。」


    竹香伸手接過提匣,轉身進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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