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芝不做聲,推開十六娘的手,轉身就要走。


    「你怎麽能就這麽走了?我好不容易見到他,卻如此的狼狽……」十六娘在她身邊,壓低的聲音就快要哭出來。


    李慧芝不耐煩,「我不走幹什麽?站在這裏和你一起丟人現眼?」


    十六娘倒退一步,「你說什麽?」


    李慧芝猛的想到了什麽,卻突然收迴了邁出的腳步,她轉過身,將散落在臉前的頭髮別到耳後,抬眼向周圍看了一圈。


    她的目光落在越王李泰的身上,微微一笑。


    雲公子不是叫她挑撥他們不合麽?


    「我們女子的箭術比不過景將軍,這有什麽丟人的?我哥哥來了,不若叫哥哥幫我們,和景將軍比試比試?」李慧芝聲音不大,還柔柔弱弱的,可她一開口周遭恰好一靜。


    她這聲音,叫離得近的人都聽得清楚。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落在越王的身上。


    李泰將眼睛微微一眯,「我幫你們比試?」


    李慧芝嬌柔一笑,「哥哥以為不妥麽?」


    李泰抿唇,淡淡的看了景延年和他護在懷中的蕭玉琢一眼。


    他嘴角彎起的弧度似乎略有幾分苦澀。


    「我為什麽要幫你們?好助長你們不懂事胡作非為的氣勢麽?」越王語調平緩,似乎並無斥責之意。


    可他的話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周圍又是一陣喝彩聲。


    蕭十六娘臉色難看,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慧芝,「他是你哥哥,為什麽不幫你說話?」


    李慧芝暗自咬牙切齒,臉上卻還掛著笑,「不過是春日射柳的遊戲罷了,哥哥和眾位似乎也太較真了吧?不過是玩一玩,眾位且不見,十六娘射箭之前,就是怕會誤傷人,所以將箭尖都給去掉了麽?」


    「若是怕誤傷,何不對著沒有人的柳樹?偏我家娘子站在哪棵柳樹下,你們就要往那棵柳樹下頭射?究竟是射柳還是射人?你們不必狡辯,大家都長著眼睛呢!六公主莫不是以為眾人都昏聵糊塗?」梅香立時叫道。


    附和聲連成一片。


    李慧芝和蕭十六娘站在人群之中孤立無援。


    蕭十六娘窘迫又惱怒,「莫不是你騙我?你哥哥根本就……」


    「哥哥!」李慧芝打斷十六娘的低聲質問,微微抬高了音調,「不管是誤傷也好,姐妹之間的爭執也好。如今吃了虧的乃是你的妹妹和十六娘,哥哥究竟心疼誰?」


    她這話一問出口。


    周圍立時一靜。


    眾人的目光在李泰和蕭玉琢之間徘徊。


    這種男男女女之間的八卦話題,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是最引人注目的。


    往往是那有問題的夫妻雙方還未有所反應呢,倒是看熱鬧的人,比當事人還要激動,還要憤憤不平。


    眾人的八卦之火,立時被李慧芝意有所指的一句話給勾了起來。


    景延年臉色也不好看。


    梅香恨不得衝上去直接撕了李慧芝的嘴。


    可她畢竟是公主,真當著眾人的麵做了什麽,不但這一盆子髒水就隻能這麽硬生生的叫她潑在娘子身上了,隻怕將來聖上責怪下來,罰得也是娘子。


    李泰如何迴答,倒成了此時的關鍵。


    眾人在心中猜測之時。


    李泰垂眸一笑。「美人兒們爭鬧,不論是那方受傷吃虧,我都是要心疼的。偏你這樣的妹妹,叫我心疼不起來。」


    周遭人驚訝的啊了一聲。


    原以為李泰如今的選擇,隻能說心疼他這妹妹了。


    沒曾想,他竟反其道而行之。


    眾人此時好奇打量的目光,則全然落在了李慧芝的身上。


    李慧芝臉上如開了染坊一般,又紅又紫的,好不精彩。


    「你脖子不疼了?唉,若非你不懂事,一再教你,你卻一再的不長記性,哥哥還真是應該心疼你的,如今你這般,叫人想疼你,又如何疼的起來?」李泰臉上在笑,聲音卻陰沉沉的,聽來隻覺有陰雲籠罩,「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怎麽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呢?」


    那日在周昭儀的殿中,他險些將她掐死的感覺立時重現在李慧芝腦海之中,那種瀕死的絕望,喘不上氣的痛苦。


    好似瞬間將她湮沒了。


    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妹妹,可要好好愛惜自己,人的命,有時候可是很脆弱的。」李泰說完,也不管眾人好奇猜測的目光,頭也不迴的揚長而去。


    離去之前,他甚至看都沒有往蕭玉琢身上再看一眼。


    眾人看著景延年將蕭玉琢護的嚴嚴實實的,也不敢妄自揣測,便是揣測也不敢宣之於口。


    景延年扶著蕭玉琢的手,半托著她的腰,「去歇會兒吧,祭日的禮儀已經結束了,我可好好陪著你了。」


    這溫情脈脈的話,簡直不像是那個冷臉鐵麵的景將軍能說出來的。


    見爭鬧的雙方,一方已經離開。


    周遭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


    蕭十六娘咬牙切齒的看著李慧芝。抬手指著她道:「原來你一直以來都是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李慧芝從地上起來,冷冷看著她。


    蕭十六娘被她狠厲的眼神給唬住,手不敢指著她的鼻尖,隻好指著一旁道,「你跟越王的關係根本就不好,越王根本就沒把你這個妹妹放在眼中!你還騙我說,能幫我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李慧芝冷笑一聲,「我什麽時候告訴你我和他關係很好了?是你自以為是,以為我是他妹妹,便可以借著親近我而親近他。至於不可磨滅的印象,嗬嗬,以為經過了今天這件事,你在我哥哥心中的印象,還不夠深刻麽?」


    蕭十六娘被她氣得更添絕望,她紅著眼圈,抿著嘴,想罵不敢罵,想打不敢打。


    她憋了半天,突然衝上去,從李慧芝身後宮女的手中,奪下那隻裝了春牛點心的盒子,啪的扔在地上。


    尚覺不解氣,又狠狠踢了兩腳。


    「我還送你東西?你配要嗎?你不配!根本不配!」蕭十六娘哭著跑走。


    還有人往這邊看。


    皆被李慧芝陰沉沉的目光給一一瞪了迴去。


    李慧芝身後宮女玲瓏小心翼翼的上前,「公主……迴、迴宮吧?」


    李慧芝僵硬的站著,仰頭看著天上春日的太陽。


    陽光明媚,萬裏無雲,湛藍湛藍的天,本該有高闊之感。


    她卻隻覺羞憤壓抑,心中充滿了嫉妒,怨恨,「迴宮?受了人欺辱,就這樣狼狽的躲迴宮裏去?就好像龜縮進殼子裏?」


    玲瓏不敢說話,隻覺她此時麵目都猙獰了起來。


    「我才不會怕她!我才不會縮進殼子裏!」李慧芝冷冷的看著蕭玉琢離開的方向,「你敢欺辱我,我必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你!我不好過,你也休想好過!」


    她忽而轉身向後跑去。


    「公主去哪兒?」玲瓏大驚。


    李慧芝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迴頭惡狠狠道:「你先迴宮,別跟著我!」


    玲瓏嚇得愣在了原地。


    眼睜睜看著她策馬而去。


    蕭玉琢雖然已經和景延年離開那射柳之地,卻也沒忘了關注李慧芝。


    大概被她算計的多了,就會不由自主的留意著她,見她瘋狂的離去。


    她散亂著長發騎在馬背上,髮絲隨著風亂舞,樣子還真有幾分駭人的癲狂。


    蕭玉琢心頭難安,「她……會不會做出什麽事來?」


    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逼瘋了李慧芝,她那狠毒的心腸,還真叫人遍體生寒。


    「我已叫人盯著她。」景延年抬手輕輕的撫摸著她鬢邊碎發,「不必擔心。」


    蕭玉琢難得溫順的點了點頭,「好。」


    李慧芝策馬離開東郊,直奔長安城中。


    長安城的人大約都去東郊祭日遊玩了。


    城中原本該擁擠的街道上,今日卻並沒有什麽人。


    她縱馬狂奔。一路都未遇到什麽阻礙。


    「籲----」的一聲,她將馬停在雲頂賭坊的後門門外。


    平日裏看起來嬌柔軟弱的李慧芝,騎馬倒是騎得很不錯。


    她上前抬起拳頭,咚咚的砸在雲頂賭坊的門上。


    裏頭有人罵道:「這麽著急,尋死呢?門都要給你砸爛啦!」


    李慧芝心頭隱隱覺得不安,她迴頭一看,巷子裏安安靜靜,並沒有人影。


    可她怎麽覺得,好似有一雙眼睛,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盯著她呢?


    她又四下看去。


    什麽都沒發現。


    也許是適才太過緊張,所以比較敏感?


    後門刷的一聲被人從裏頭拉開,「找死……」


    「我要見雲公子。」李慧芝懶得理會罵罵咧咧的小二。


    小二上下打量她,皺眉猶豫。


    「滾開!」李慧芝抬腳踢了那小二一下。


    側身進門。


    能知道雲公子。想來這人不簡單?


    小二歪了歪腦袋,連忙將門關上。


    小二不認得李慧芝,管事兒的卻不陌生。


    交代了那小二兩句,便親自帶著李慧芝去了賭坊三樓。


    李慧芝站在這光線昏暗的房間裏,隻覺自己的心正一點點的往下沉。


    來時路上她整個胸腔裏都燃燒著羞憤惱怒,這會兒似乎才漸漸的冷卻下來。


    她暗自責怪自己太衝動了,這雲公子又沒有真正的幫過她什麽,不過是給了她五千貫,卻還像打發要飯的一樣。


    她來找雲公子,雲公子會幫她麽?


    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嘲弄她?


    李慧芝覺得自己實在太冒險了,心下正犯嘀咕的時候。


    雲公子從一旁的屋子裏走了進來。


    李慧芝暗自吸了一口氣。


    「六公主今日不請自來,可是有什麽……呃,你這髮型?」雲公子帶著紅色的大麵,緊盯著李慧芝散亂頭髮。


    看了一陣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整個昏暗的房間裏,充斥著他狂放的笑聲,更叫人覺得膽戰心驚。


    「六公主突然到來,怕是又被人欺負了吧?這次是誰?竟把你欺負成了這幅模樣?」


    雲公子問完,又忍不住笑起來。


    他笑的捂著肚子坐在了胡床上。


    李慧芝臉麵尷尬,心頭更添惱怒,「是,我被人欺負,與你有什麽好處?若不是時時都記著雲公子的交代,尋到機會,便要挑唆越王和景將軍之間的矛盾,我何至於被欺負成這樣?」


    「又是被蕭玉琢欺負了?」雲公子眯眼問道。


    「蕭玉琢身邊有景將軍護著。景將軍如今正緊張著她肚子裏的那塊肉,可我身邊有誰幫我?雲公子想叫我做事,可從來不對我施以援手,」李慧芝重重的哼了一聲,「就叫我一個小女子來和這麽些人鬥麽?」


    雲公子眯眼看她,沒有說話。


    「若隻有一個蕭玉琢,我早就把她玩弄的死去活來。可雲公子圖謀的,必定不是一個小女子的性命,雲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身邊就沒有什麽人手資源麽?」李慧芝笑了一聲,「若隻靠我一個小女子這裏挑撥,我看雲公子也別做什麽大事了,趁早放棄。好好經營自己的賭坊,也不少一口飯吃!」


    雲公子身邊隨從一聽這話,立時就怒了,上前就要賞給李慧芝一個耳光。


    雲公子倒是嗬嗬一笑,攔住了那隨從。


    「跟一個小娘子,計較什麽?小孩子不懂事。」


    雲公子大麵之後的目光,深深的釘在李慧芝身上。


    李慧芝渾身不自在,她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


    但似乎並沒有什麽用處。


    雲公子的臉,她看不見,他的眼神她也看不甚清楚。


    可自己站在這裏,一舉一動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完全不對等的關係,叫李慧芝心頭越發忐忑不定。


    「你……你若要幫我。我自然也會幫你,你若不肯幫我,那我……」


    「你不就是想要幫手麽?」雲公子緩緩開口,「我還真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


    李慧芝微微一愣。


    上次為他要點兒錢,他都不肯給。


    這次問他要人,他到這麽大方?


    「有位郎君,仰慕六公主已久,早就想結識公主。可我怕他是個粗人,再唐突了公主。所以一直沒有跟公主提及。」雲公子笑了一聲,「既然公主如今求到我麵前來了,我也不好在藏著掖著。」


    「什麽人?」李慧芝嚇了一跳,心跳都不由快起來。


    「絕對是公主的一大助力,不管公主是想叫蕭玉琢死也好。叫她過的不自在點兒也好,」雲公子嗬嗬一聲,「都任憑你。」


    「這般厲害的人物?」李慧芝心中狐疑,並不相信。


    正如她先前所言,蕭玉琢沒什麽不好對付的,那就是個咋咋唿唿沒心沒肺的人。


    就算現在安分一些了,也是因為她弄丟了郡主的頭銜,沒有依仗了。


    可她運氣好,有個當長公主的娘,肚子裏還揣了景延年的肉。


    不然,她豈能是自己的對手?


    雲公子要介紹給她認識的人是誰?竟然連景延年都能對付麽?


    若是真能對付景延年,讓他幫助自己,自己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來?


    「六公主好奇,自己見見不就知道了?」雲公子笑著說。


    「你……」


    「想不想要幫手,都在公主自己。」雲公子斜倚在胡床上,「我對公主可是仁至義盡了,我結識幫助的都是有用的人,沒有用的嘛……」


    他笑的陰測測的,叫人渾身都難受。


    李慧芝咽了口唾沫。


    她現在已經不能再為自己樹敵了,她需要幫手,需要有力的靠山。


    她必須證明自己是有用的,否則今日隻怕她連這雲頂賭坊的門,都未必能出的去吧?


    「好,我見。」李慧芝點頭。


    隨從正要去安排。


    雲公子卻又開口了,「慢著。」


    他起身走近李慧芝,在她兩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李慧芝隻覺周遭像是有一股陰風吹來,吹得她雙腿都在打顫。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看雲公子臉上的大麵,縱然她心底好奇不已,且兩個人也是第一次離得這麽近。


    可誰知道她心裏為何就會這般的害怕。


    「就這個樣子見人?那可不行。」雲公子搖了搖手指頭,「你不嫌丟人,我還丟不起這個人呢。」


    雲公子說完,朝隨從抬了抬下巴。


    「小人這就叫人來拾掇拾掇。」隨從應道。


    「再挑一身漂亮衣服,堂堂公主,瞧這邋遢的。」雲公子哼了一聲。


    李慧芝心頭更加驚疑不定了,要見的人究竟是什麽人?竟還要她打扮的漂亮些?


    雲公子說他是個粗人……粗人?


    難道……


    「我不……」


    「現在還由得你說不麽?」雲公子迴到胡床邊,迴眸沖她一笑。


    李慧芝張了張嘴,心頭溢滿驚恐絕望。


    ·


    蕭玉琢從東郊春遊迴來,心情倒是十分輕快。


    梁生已經拿了王敬直畫好的草圖給她看,她看過之後非常滿意。


    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王敬直怕她看不懂那種平麵的草圖,還專門畫了一張擬作的實景圖。


    蕭玉琢真是省心又省力。


    隻等著梁生帶迴朝廷審批下來的好消息,她這邊就好動工開始建。


    沒曾想,過了幾天,好消息沒等來。


    卻是等來了垂頭喪氣的梁生,和一言不發的魏子武。


    「兩位郎君這是怎麽了?以前來可不是這樣啊?」連梅香都忍不住問道。


    蕭玉琢皺了皺眉頭,「工部沒給通過?不會吧?王敬直原本就是在工部任職,他對工部的要求,流程應該都是很熟悉才對吧?」


    梁生嘆了口氣,「有負娘子所託。」


    「別說這種話,你們有多盡心,我眼睜睜看著,心裏明白著呢。」蕭玉琢連忙說道。


    梁生垂了垂眼眸。


    蕭玉琢見他和魏子武都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不由笑道:「也是咱們自己沒有準備好。自打五芳齋開業以來,一切都太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波折。老話兒說,挫折磨難叫人成長,我看這話是一點兒沒錯。」


    梁生垂眸苦笑,「是啊,沒有經歷過挫折,太過順利叫小人等這心裏一點兒扛搓的能力都沒有了。」


    蕭玉琢笑了笑,「有時候,挫折倒有可能是好事呢?隻是人的目光有限,未嚐知道罷了!」


    「娘子真是看得開!」魏子武終於抬頭說了一句。


    蕭玉琢緩緩搖頭,「不是我看得開,是愁眉苦臉也沒什麽用,我看不開,老天就把這挫折磨難題給我挪去了麽?並不會呀!既如此,看開看不開的,有什麽用?還不是要硬著頭皮去解決問題?」


    梁生拱手,「小人等自詡見多識廣,竟不如娘子在四方院中想的透徹,實在汗顏。」


    「梁掌櫃莫要謙虛,我也是經歷了人生的磨難,才明白這些。」蕭玉琢嘆道,她可是過勞死過,又莫名其妙活過來的人。


    一屋子的人卻都以為她說的是她的婚姻以及她郡主封號之事,便都一陣沉默。


    「工部不給通過,究竟是什麽原因?說出來,也好商議商議呀?」蕭玉琢問道。


    梁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不知原因,所以小人才愁眉不展。」


    「不知道原因?」蕭玉琢眼睛一轉,「可是這個沒送到位?」


    她拽過梅香腰間的錢袋晃了晃。


    她以為梁生魏子武做慣了經營之事,這種行方便的事,他們會手到擒來呢?莫非是古人太實誠,並沒有這方麵的想法?


    魏子武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錢的問題,我跟哥哥也私下裏拜訪了工部的人,好東西沒少送。」


    「禮,人家沒收?」蕭玉琢皺眉。


    連禮都不收。那問題可能就大了。


    「不是,收了!」魏子武說道。


    蕭玉琢挑眉,「收了?」


    收了禮,還不給辦事兒,不給行方便?


    那問題可就更大了!


    「怎麽說呢,他們客氣也是很客氣,圖紙也沒說不好,也沒說不讓建……」魏子武撓頭,抬手推了推梁生的肩頭,「我說不清楚,哥哥,還是你說吧?」


    蕭玉琢被他給弄糊塗了。


    這麽簡單的事兒,怎麽就說不清楚呢?


    「工部也不是說不給通過。他們說咱們的圖很好,設計也很到位,隻說讓等!」梁生說道。


    蕭玉琢歪了歪腦袋,「我沒聽懂?」


    「對,就是這樣,我跟哥哥私底下去拜訪工部侍郎,人這麽說的時候我們也沒聽懂,問他什麽意思,他卻又不肯說。」魏子武插言道。


    「等一等,沒說叫等到什麽時候?」蕭玉琢問。


    「是呀!」魏子武連連嘆氣,「隻說叫等,人沒說圖不行,也沒說圖行,就說圖畫的不錯,等等吧,等等再來審批,等到什麽時候,為什麽要等?一問三不知!」


    蕭玉琢這下眉頭也擰緊了。


    難怪當初聖上給她城南的一頃之地給的那麽痛快!


    她還以為自己從聖上那兒撿了個便宜呢!原來聖上在這兒等著她呢!


    給了她地,卻不叫她來建設,她拿著這地有什麽用?


    憑白砸在手裏了,還不如當初要現錢呢!


    蕭玉琢氣結,正要開口。


    忽聞門口丫鬟道:「給將軍請安----」


    聲音之嘹亮,嚇了屋裏人一跳。


    自從上次蕭玉琢和梁生魏子武在屋裏商議櫃坊的事兒,景延年不聲不響的迴來,撩起簾子就看見三人說得熱鬧。


    他當即甩臉子出門,又大發了一頓脾氣,還把魏子武給揍得半個月沒下來床。


    打那兒以後,梅香便把別院裏的丫鬟全都叫到眼前來,再三叮囑,將軍若是突然迴來,或是迴來的「不是時候」就一定要大聲稟報!


    好叫娘子有所準備。


    這聲兒,是夠大的了。


    蕭玉琢坐的端正了些。


    梁生和魏子武也正襟危坐。


    景延年站在門口,沖那聲大的丫鬟笑了一笑,「你是耳背麽?」


    丫鬟僵了一僵,竟然點點頭,喊道:「婢子打小耳朵不太好!」


    景延年輕笑,掀簾子邁步進門。


    瞧見端坐的梁生和魏子武,他腳步一頓。


    他俊臉之上的目光,一時間有些暗沉了,「難怪那丫鬟耳朵不好使,還被安排在門前啊?」


    蕭玉琢輕咳了一聲,「將軍這時候迴來,是……有事?」


    「這別院,我沒事兒倒不能來了?」景延年笑著問道。


    魏子武似乎繃不住,蹭的從坐榻上站了起來。


    梁生連忙拽他。


    他將圓眼一瞪,「將軍莫要陰陽怪氣的說話!我跟哥哥乃是有正事要稟娘子知道,這話不方便叫旁人代為相告,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楚。將軍若是看不慣,亦或是手又癢了,我不介意陪著將軍到院子裏比劃比劃!」


    「子武!」梁生喝了他一句。


    他似乎怕如此,叫蕭玉琢太過尷尬。


    蕭玉琢還沒說話,景延年卻是笑了,「魏郎的傷都好了?」


    「那都是年前的事兒了,如今都快三月了!早就好利索了!」魏子武抬起食指,蹭了下鼻頭,滿臉不忿的說道。


    景延年點了點頭,「好了好,健健康康的多好,要好好珍惜。」


    「將軍若是想切磋,我隨時都可奉陪!」魏子武還頗有幾分挑釁的意思。


    景延年上下看了他一眼,「你?」


    魏子武挺直了脊背,站的筆直。


    「再好好練上幾年,免得我一失手,不小心再傷了你。」景延年語氣輕飄飄的。


    魏子武登時覺得大掃顏麵,「嘿。這話真是……」


    梁生連忙捂住他的嘴,狠狠瞪他一眼,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故意給娘子找事兒是不是?」


    魏子武這才重重的哼了一聲,站在原地沒說話。


    景延年卻早已經越過二人,來到蕭玉琢身邊。


    蕭玉琢也繃緊了背,皺眉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前些日子,他一直表現都很好。


    她生意上的事情,他從不過問。甚至還明裏暗裏的幫助她,方方麵麵都透出支持她的意思。


    可畢竟這一段時間,她都沒叫他撞見自己和梁生、魏子武坐在廳堂裏說話不是?


    這些日子,他都沒有這麽冒冒失失的就衝進她的別院來。


    今日他猛的一來,竟然好巧不巧的就給撞見了……那還不是逮著一次當百次啊?


    「將軍,」蕭玉琢舔了舔嘴唇,遲緩的解釋道,「是因為我在城南的那一頃之地的規劃上,遇到了一些麻煩,梁掌櫃這才不得不來見一見我,說說這些事……」


    景延年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目光專注的落在她臉上。


    「我聽說,這些日子,你吃不好睡不好?」景延年一開口,語氣竟分外關切,毫無責備之意。


    蕭玉琢被他這態度弄得一愣,受寵若驚的擺手,「沒有沒有,我挺好……」


    「如今臨產的日子越來越近,莫要為這些事情太過操心勞累了。」景延年循循叮囑,倒像個慈愛的父親。


    蕭玉琢看著他麵上關切,隻覺恍惚如夢,「那個,其實也不是因為操心……吃得少,是因為孩子太大了,菊香說,孩子大了就會頂到胃,吃得少,餓得快,少食多餐是最好。」


    「那睡不好呢?」景延年挑了挑眉。


    「呃,睡不好,是因為肚子太重了,壓著腰,晚上睡不踏實,翻身又不方便,並非勞神過度。」蕭玉琢問一句答一句,倒是乖巧得很。


    聽得人家夫妻二人說這話,梁生和魏子武臉上一陣尷尬。


    兩人連忙拱手,「小人告退。」


    說完便退出門去,兩個大郎君,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倒是叫蕭玉琢身邊的幾個丫鬟,都忍不住掩口竊笑。


    蕭玉琢臉上也是熱辣辣的,她怎麽就被他關切的眼神和溫潤的語氣給蠱惑了?


    竟然當著外人的麵,就說出這番話來?


    她羞怯低頭。


    景延年卻捉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蕭玉琢害怕他下句話就是「跟我迴將軍府吧,我能養得起你和孩子!」


    迴將軍府她可以接受,可是放棄自己已經開始經營的事業就……


    「不辛苦不辛苦!」蕭玉琢連忙搖頭,臉上擺出燦爛的笑容,「我閑不住的!」


    「孩子是你我二人的孩子,卻辛苦你一個人。」景延年垂眸,慈愛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蕭玉琢一愣,腦抽一般,「你還能替我懷孕生子不成?」


    景延年看了她一眼,默默說道:「這輩子看來是不行了……」


    丫鬟們忍笑忍得快要抽筋了,既想悄悄退出去,又想繼續看熱鬧。


    嫌少見到娘子在將軍麵前這般憋屈無助的時候呢。


    「唔,你為他彈琴,為他念書,其實已經做得很不錯了。」蕭玉琢扯了扯嘴角,「能像郎君這般的父親,世上又有幾個呢?」


    景延年輕輕揉搓著她的手,將她的手攏在手心裏,「今日來,是聽聞你休息不好,所以想帶你出去散散心。」


    「啊?散心,不用不用……我不用散心,我挺開心的。」蕭玉琢連忙搖頭。


    「去驪山離宮泡湯如何?」景延年微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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