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風飛匆匆離去,仇知乎忙命人擺座,給三殿下看茶。


    “看個屁的茶!”


    若謙一改溫文爾雅的皇子形象,脫口罵了一句粗話:“好好一座芳菲館,讓你們弄得地獄一樣,起來起來,都起來,這位不是上官盈盈?你不是芳菲館館主?來,過來說話。”


    盈盈怯生生看了看四周的軍士,表示不敢。


    若謙會意,扭頭和藹地看了一眼仇知乎,問道:“你叫仇知乎?校尉?”


    “迴殿下,是!” 仇知乎趕緊迴答,不明白三殿下為何此時要查戶口。


    “讓他們滾出去!”


    若謙突然暴怒,指著四周軍士喝到,仇知乎嚇了一跳,趕緊指揮軍士撤出芳菲館。


    盈盈,其實挺壞!


    “滾迴來!”


    若謙又大罵一聲,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王八蛋,派兩個人,把這個人。” 他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侯平:“把這個人抬迴房間,讓軍醫療傷。”


    這才迴身,和藹地問盈盈:“還沒吃飯罷?”


    盈盈點了點頭,若謙隨即大聲吩咐:“讓他們生火、做飯,給我也弄一份,娘的,老子也沒吃飯呐!仇校尉,給盈盈姑娘搬一把椅子,上杯熱茶,我要問話,你給老子好好學著點,什麽叫審案?”


    迴身,和藹地看著盈盈,問道:“你是文錦公子相好的?”


    盈盈羞怯地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還有一點,傲嬌,小聲迴道:“奴家是文錦公子的女人。”


    看著盈盈豐腴的身子,若謙咽了一口唾沫,已經深信不疑,那晚孔郎生日夜宴,文錦不就帶著她來的?聽展風飛說,還隱約聽見文錦,管靜海要保胎的藥,這王八蛋,挺會生活啊!


    哪裏有一點亡命天涯的樣子?


    “他今日可曾迴來過?” 若謙收了收心,繼續問道。


    “沒有!奴家隻知道外麵狼煙動地,有人說大千歲造反了!”


    “休得胡說,大千歲,如今是當今皇上,文錦公子出征前,可曾對你說過什麽話?”


    文錦出征前,跟盈盈說了一晚上的話,其中最重要的一句:“我兒子在廣固。” 狙擊了兩人的化學反應。


    可這些話,盈盈如何敢說,便搖了搖頭,道:“他出征前倒是說了很多話,跟每個人都說,也沒什麽特別出奇的!”


    盈盈,其實很聰明!


    若謙知道問了也白問,有重要的話,文錦如何會對他們說?可程序還是要走一走的,否則,跟仇知乎有什麽區別。


    便扭頭,詢問侍候在身後的仇知乎:“房間都搜查了嗎?”


    “迴殿下,所有房間都搜查過,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文錦公子房間的東西,分門別類收好,我估著,皇上今晚要過來,說不定他要看,其他人的,一律還迴去。”


    “是,殿下。” 仇知乎恭敬答道。


    “皇,皇上要來?” 盈盈驚得臉色雪白,顫聲問道:“殿,殿下,公子犯了大罪嗎?”


    “死罪!”


    若謙嚇唬到,看著盈盈驚恐的眼神,感覺有幾分得意:“他的罪,大到驚天動地,隻能皇上親自來定,你隻需記住,他隻是芳菲館一個尋常的客人而已,其他的不要管,能幫的,我自然幫你。”


    若謙迴頭看了看仇知乎,篾笑到:“這些話,有種你去稟報皇上!”


    仇知乎嚇了一跳,這個三殿下,怎麽如此刁蠻,嘴裏卻陪笑道:“小人全憑殿下維持,什麽也沒聽見。”


    若謙又迴頭看著盈盈,期待聽見幾句感激涕零的話,作為皇子,決定他人生死,也是一個樂趣。


    “公子要是死罪,奴家能送他最後一程嗎?” 盈盈,已經冷靜下來,平靜問道。


    “你,說什麽?”


    “沒什麽,奴家就是想陪他最後一程。”


    若謙奇怪地看著盈盈,別人都巴不得撇清關係,她還上趕著確認,心中躊躇了一下,沒有立即說話,輕輕啜了一口茶,許久,感慨道:“要是果真如此,想送他最後一程的,恐怕不止你一個人!”


    若謙猜得不錯,展風飛去後不到一個時辰,承乾皇帝便跟隨他一起返迴了芳菲館,卻是一身公子裝束,並未用皇帝儀仗,單憑這一點,若謙對他由衷佩服。


    皇帝自己可以不在乎禮節,臣子卻不能裝糊塗,若果真如此,皇帝必定將你記在心上,有一天再突然問一句:“此人為何還活著?”


    你,冤不冤?


    因此,承乾出現在芳菲館大堂,若謙便率領一眾人等,恭恭敬敬行三跪九叩之禮,承乾雖然手上虛扶,還是等眾人行禮完畢,才命大家平身,卻蹙眉問道:“展風飛,文錦是朕請到宴國的客人,朕讓你請他迴來,你卻如此大動幹戈,是何道理?“


    皇帝這話,當然是說給芳菲館眾人聽的,展風飛卻心中咯噔一聲,不知道如何迴話,你既要當那啥,又要立牌坊,這如何迴答?


    靈機一動,便恭恭敬敬跪下,又行了一次三叩首之禮,身子直起來的時候,已經有了主意,便道:“迴皇上,文錦公子不僅是皇上的客人,也是我朋友,我們一向是極要好的,今日他不辭而別,遍尋不見,臣擔心他的安全,因此讓他們四處尋找,他們或許動作大了一點,也是有的。”


    這個迴答,可以得滿分,我擔心他安全,便派人尋找,眾人尋找的時候,他出了意外,我也萬分惋惜、萬分痛惜,可人死不能複生,臣也沒有辦法。


    若謙心中暗歎,想不到展風飛成長如此之快!


    承乾聽懂了展風飛言下之意,卻歎了口氣,展風飛如此處置,他其實是滿意的,隻不過,人,畢竟跑了。


    緩緩走到桌旁坐下,隨行太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茶具,為他沏茶,承乾卻斥道:“給三殿下也上茶,怎麽這麽沒眼色?”


    便示意若謙坐自己旁邊,若謙趕緊遜讓:“臣弟如何敢與皇上同桌吃茶?”


    承乾卻笑道:“若謙丈夫意氣,怎麽也如此扭扭捏捏?朕讓你坐,你不要推辭。”


    若謙這才在旁邊坐下,心中鬆了一口氣,皇上,看來還是若離,他確認了我的忠心!


    承乾隨即問展風飛:“誰是這兒館主?誰發現的地道?”


    “迴皇上,臣已經稟過皇上,芳菲館是臣祖上的產業,這兒的館主是盈盈,發現地道的,是絲絲。” 展風飛說完,便示意盈盈與絲絲跪到皇上身前來。


    皇帝親臨,是何等重大之事,二人不知文錦犯了何等死罪,自己會受到何等牽連,都驚得不知所措,展風飛提醒兩次,才戰戰兢兢跪到皇帝麵前。


    “文錦是朕請來的客人,他宿在芳菲館,你們是無罪的,隻不過,他不辭而別,朕有些意外而已,所以,你們不要害怕,三弟。” 他突然轉向若謙。


    “臣弟在!”


    “朕已命溫丞相率領五城兵馬司在城內巡防,命若顏公主率鐵翎甲士在城外布防,你現在帶上展風飛去替換顏兒。”


    “臣弟遵旨!”


    承乾宣布芳菲館無罪,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若謙卻心中明白,若顏與文錦關係更近,皇上終究還是不放心的,這殺友的名聲,終歸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事已至此,若真遇上文錦,展風飛正是立功掙表現最瘋狂的時候,自己也不敢冒險放走他。


    文錦,看你命硬不硬了!


    “皇上,不必了!”


    一陣清脆的馬靴聲由遠及近,從大門的方向快速迫來,若顏,一身風雪,一襲風寒闖了進來,大門一開一合,寒風撲麵而來。


    “臣妹拜見皇上。” 進到暖融融的房中,若顏凍得雪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走到承乾麵前,便要大禮參拜。


    “顏妹這是何必?” 承乾伸手扶住若顏:“顏妹說什麽不必了。”


    對若顏這個妹妹,承乾是真心寵愛。


    若顏從高聳的懷中拿出三封信,抽出其中一封,雙手遞給承乾,噓了一口寒氣,眸中撲朔迷離,悵然道:“城西發現一個地道出口,出口放著一個包袱,裏麵放著三封信,一封給皇上,一封給我,一封給盈盈,落款都是文錦,他,已經走了。”


    盈盈聽說文錦有信給自己,眼中晶瑩閃爍,一臉期待地看著若顏,若顏卻並未注意她,隻全神貫注看著承乾。


    承乾對這套類似於遞紙條的遊戲不太感興趣,隨手把信遞給隨行太監,卻急切地問道:“地道通向何處?”


    “臣妹讓軍士順地道走了一遍,入口在西城門內,一處小巷人家,戶主叫原鄉,聽鄰居說,十幾日前,戶主一家已經搬離此處。”


    原來如此,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承乾無聲歎息了一下,緩緩站了起來,惋惜道:“朕大事已成,他竟不願分享朕的喜悅。”


    虛偽!若謙暗歎一句,見文錦有信給青樓女子,卻沒信給自己,心中惆悵不已,又暗自為文錦慶幸,感慨若離越來越深沉,越來越捉摸不定!


    見皇帝起身,若謙不敢獨自坐著,便也慢慢起身,雙手把玩著馬韁,歎道:“原來芳菲館中的暗道,就是一個障眼法。”


    “何止暗道,整個芳菲館,何嚐不是障眼法,錦郎,豈是棲息青樓之人?” 若顏篾笑到,她第一次進芳菲館,眼睛好奇地掃視四周,毫不掩飾輕蔑的表情。


    慕華文錦,因為你,本姑娘生平第一次入青樓,你好大的麵子!


    “公主身份貴重,當然瞧不上青樓,瞧不上咱們這群卑賤女子,可文錦公子,並未瞧不上我們。” 盈盈當然看出了若顏輕蔑的表情,心中悲憤,衝動之下,竟出言頂撞。


    “哦,你不是上官盈盈?” 若顏這才注意盈盈,也聽出了她口中憤懣的情緒,便冷冷問道。


    “迴公主,正是奴婢,請公主把文錦公子的信給奴婢。“


    文錦竟然給一個青樓女子遞紙條,若顏本已心中不快,又想起那晚她調戲孔鑲,倒生了報複之心,便放肆地圍著盈盈轉了一圈,嘴裏嘖嘖讚歎:“瞧這身條,瞧這模樣,怪不得?怪不得?嘖嘖!“


    驚歎的語氣,不知是在感慨孔鑲,還是在感慨文錦,又或者,在感慨自己。話雖如此,卻不由自主挺直身子,揚起下巴,來迴踱著步,仔細欣賞盈盈。


    打量一眼對方,揚頭想想鏡中的自己,仿佛一隻圍著花兒起舞的蝴蝶,眼中四個字——不過如此。


    一個雅,一個豔,一個雅致美麗,一個豔若桃李,一個可以為妻,相夫教子雅量高致,一個可以調味,撫慰寂寞閨房情趣,若謙饒有興致看著二人,心中拿自己妻妾與二人相比,竟沒有一個比得上,不禁懊惱,嘴裏卻道:“顏妹,別鬧!”


    若顏卻並未為難盈盈,大概比較一番之後,已經判決自己獲勝,便大度地把信遞給了她,所有人便都看著盈盈,想看一看文錦與一位青樓女子,會發生什麽樣的故事?是物理的反應,還是化學的反應?


    盈盈卻並未讀信,隻是小心翼翼收好,揣進懷裏,公子給我的信,當然要在夜深人靜、情緒感人的時候細讀。


    揣信的時候,聳了聳胸口,似乎比若顏的,要高一些,盈盈,於無聲處,扳迴一局。


    承乾看著兩名女子鬥法,覺得好笑,看看天色已經不早,緩緩道:“謙弟、顏妹,時候不早了,我們一起入宮,向父皇問安吧,至於文錦,朕安排了一位老朋友與他相會,過不了幾天,他們會見麵的。“


    “老朋友,誰?“


    若顏驚訝地問道,若謙卻略顯平靜,他已經猜到是誰了。


    “靜海!“ 承乾抬了抬下巴,抬腿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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