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風飛騎著駿馬,奔馳在廣固寬闊的大街上,心中,隱隱不安。早上起來,兩個眼皮交相跳躍,搞得他心亂神迷,自從遇見文錦,生活就變得光怪陸離。


    官運倒是不錯,校尉升了將軍,大千歲還特別賞識,那晚拚死保護芳菲館,大千歲還罵了自己:“展風飛,他娘的,給老子好好幹!”


    這,是最高榮譽。


    可財運,實在是不咋的,芳菲館的收入,連續幾個月斷崖式下跌,要不是以文錦的名義,時不時報點假賬,就自己那點俸祿,早就入不敷出了。


    今日有空,得好好查查帳了。


    初夏時節,天氣卻異常炎熱,太陽,憋了一年,總想著掙點表現,還是清晨,身上,已經汗津津的。


    鍾樓到了,左轉,便是南門大街,筆直向前二裏地,就是高大的南門城樓。


    鍾樓與南門之間,矗立著有名的芳菲館,寬大的院子,高高的樓房,方圓一裏之地,那是製高之點。


    芳菲館,並非展風飛創業,而是,祖傳的。


    展風飛縱馬上前,左轉,便要進館,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南門的方向,慢慢向芳菲館靠近。


    步伐,很怪!


    儀仗兵似的,每一步,都保持同樣的跨度,節奏不緊不慢,卻持續、連貫、穩。


    展風飛是軍人,他當然知道,這,是標準的軍事作業,


    測距!


    心中一驚,便翻身下馬,快步向來人走去。


    “文錦將軍,這是,在幹嘛?” 口氣,不懷好意。


    “哦,展護衛。” 文錦全神貫注,並未注意有人,聽見問話,倒嚇了一跳,抬眼見是展風飛,鬆了一口氣。


    “你看啊,從南門到芳菲館,我量了兩次,一千二百步,你現在是將軍,考考你,若換成馬步,大概多少?” 文錦挑釁。


    “四百到五百步,將軍這是要買地蓋樓?” 展風飛不屑。


    “還不錯,那,我如果騎著雪地追風,從此地起步,半程加速,城門一百步之內全速衝擊,能衝出去嗎?”


    展風飛不屑地笑了,怪不得早上眼皮直跳,原來出門碰上瘋子。


    “雪地追風能衝出去,你,不行!”


    “確定?”


    “確定!”


    “為何?”


    “城門的防務,我親自布置的,你要能出去,我就得變成死屍。”


    “哦!這樣會害了兄弟,那,算了。”


    文錦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吧,進去吃茶,把你跟靜海習武的情形,說來聽聽!”


    展風飛心中不恥!哼,想做賊,被老子抓了現行,倒挺會裝!


    一進館門,便看見姑娘、小廝,三五一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隱隱聽見:“盈盈,……野漢子,騙……公子。”


    文錦心中一沉,正要打聽,展風飛已經怒吼一聲:“活兒都幹完了,比老子還悠閑!”


    眾人受驚的麻雀一般,迅速散開,一瞬之間,手上都有了活幹,演習似的。文錦找人,找了個寂寞,便搖了搖頭,展風飛,不懂管理!


    聽見吼聲,盈盈匆匆從門內走出,三步並作兩步,兩步並作一步,走下樓梯,走到文錦麵前,腳下一崴,差點摔一跤,眼睛紅紅的:“公子,我。”


    文錦右手一揮:“不必!”


    臉色,凝住,盈盈驚恐地後退兩步,忍了一夜的眼淚,終於在文錦冷冷的注視下,簌簌滾落。


    轉身,向樓上踉蹌跑去。


    背影,寥落。


    “站住,今日咱要對對賬目!” 展風飛吼了一聲。


    “對他娘的什麽賬目,要對賬,衝我來!” 文錦扭頭,衝展風飛怒吼一聲。


    芳菲館,文錦第一次暴怒,展風飛目瞪口呆。


    小廝們幹活的速度,明顯加快,隻是,沒什麽效率!有的桌子被擦了幾十遍,亮的,能當鏡子使,有的桌子,連碗筷都沒收。


    “隨我來。”


    文錦頭也不迴,向後院走去。


    展風飛遲疑不決,就這麽讓他壓製,老子以後怎麽混?幾次想迴罵,不敢!想拔劍,忍住了。


    “等著,老子怕你?”


    終於,文錦走出聲音打擊的範圍,展風飛才敢大聲打擊一次,仰頭,不屑地向後院走去。


    路過的小廝,更加賣力,都咬牙切齒,發誓要抹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後院,侯平幹得熱火朝天,地上,淩亂的石頭磚塊,絲絲,在一旁看熱鬧,嘴裏吩咐:“你好好弄,將軍要的,是平城的式樣。”


    見文錦進來,絲絲小鳥般飛了過來,挎著文錦胳膊,眼圈紅紅的:“盈盈姐,太可憐了,她以前那些事,不知被哪個天殺的,傳得滿世界都知道了。”


    文錦擺擺手,冷冷吩咐:“你們兩個,出去一下,我跟展護衛聊點事。”


    絲絲還要撒嬌,閃眼看見展護衛,慌亂地甩開文錦胳膊,匆匆向外走去,錯身之時,展風飛親熱地捏了捏她臉蛋。


    絲絲輕輕閃了閃,躲向一邊。


    展風飛奇了個怪,


    今兒這是怎麽啦?處處反常!


    “你他娘要對賬,對吧,這裏是芳菲館最大的賬目。” 文錦指著滿地狼藉,徐徐道。


    “怎麽,你要蓋樓,做大做強?” 展風飛狐疑,他的策略是開分號,而不是原地擴建,這,有點理念的分歧。


    “老子想家了,想起一座假山,照平城,我府中的樣式,可以嗎?” 文錦撇了撇嘴。


    “你逍遙快活,讓我出銀子,恐怕不行。” 說到利益,展風飛是認真的。


    “你找大千歲報賬,可以略加一點,隻要不過分,我,可以作證。”


    “思鄉之情,人皆有之,我若反對,還算人嗎?將軍,隨便整!”


    文錦笑了,向展風飛拱了拱手,展風飛也很愉快:“誰讓咱們是兄弟!”


    嗨,眼皮總算不跳了,展風飛扭頭要走。


    “不著急,把你跟靜海學的功夫,給老子亮幾招。”


    展風飛辭出之時,已到午飯時間,沒人留飯,盈盈沒心,絲絲沒膽,文錦,不願!展風飛心中惱怒,娘的,說到底,芳菲館是老子的,整得好像你是主子似的!


    對文錦略一拱手,轉身出門,去了。


    文錦待他走遠,背著手徐徐走上樓梯台階,卻不說話,靜靜地掃視台下。


    這架勢,明顯是想講兩句。


    樹活一世,全靠一張皮,人活一生,全靠會來事!青樓的從業者,應該是世上最會來事的人,眾人見文錦這副模樣,知道他不是要講話,就是要放屁,便安靜下來,慢慢聚攏到台階下,默默看著他。


    沉默的氣氛,慢慢傳遞到摟上,盈盈察覺到異樣,也推開房門,站到迴廊上,雙手緊緊攥著紫色披肩,眼睛紅紅的,陰沉著臉,漠然注視下方。


    “今晚,公主夜宴。”


    文錦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展風飛剛送來帖子,我是嘉賓,要帶一名女眷。” 頓住,眼睛,緩緩掃視下麵。


    首先便看見了絲絲,因為她忽閃的雙眼,正在放電!直直地看著文錦,那份熱辣的表情,仿佛,她就是文錦夫人!又徐徐掃視眾人,你們,有何資格跟我爭?


    眸中,警告的眼神!


    侯平站在絲絲旁邊,聞著她身上如花的香味兒,看著她春水般嬌媚的眼神,心中陣陣發涼:女人,惹不起!


    盈盈站在摟上,不屑地看著樓下,轉身便要迴房去。


    文錦緩緩轉身,目光,落在盈盈身上,溫暖地笑了:“盈盈,當然是你陪我去,時間還早,好好打扮打扮。”


    盈盈“嚶嚀”一聲,軟軟倒在地上。


    絲絲眼中的柔情蜜意,倏然變得陰毒無比,扭曲、憤怒、恨!


    侯平張開交錯的黃牙,開心地笑了,這一次,沒有噴口水。


    公子,講究!


    “館中有一輛拉柴的馬車,洗洗還能用,我收拾一下,你們晚上坐著去吧。” 說到見機行事,見風使舵,見縫插針,見財……,侯平是極有天賦的。


    就是,沒怎麽見過世麵,駕著拉柴的車去公主府,真的會被當做拉柴的。


    “不用!”


    果然,文錦微笑:”孔鑲公子派車來接,軒車,駟馬;護衛,八名!“


    侯爵品秩!


    那盈盈,豈不是侯爵夫人!


    公主夜宴,因為孔鑲生日。


    孔鑲並不想大張旗鼓,可若顏卻堅持,三位兄長,肯定是要請一請的,文錦,當然也在必請之列。


    請帖還沒發出去,幾位皇子妃卻先傳來口信:“妹夫生辰之喜,嫂子一定要親自上門,賀一賀的!”


    其實,都是衝著衍聖公世子的身份,要是自己的兒子能拜孔鑲為師,那起跑線,不就靠前了?


    為了孩子,咱當娘的,拋頭露麵,求一求孔郎,也顧不得了。當然,拋頭露麵,也是極好的,畢竟被關在府中,跟坐牢,區別並不大。


    正在驚詫,若謙又傳出話來,靜海法師,要隨他一起前來。


    孔鑲愁眉苦臉,你緊閉大門,人們說你天性涼薄,你稍微開一個口子,人人便都想往裏擠,社交,真是麻煩。


    若顏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簡直哭笑不得:“不就吃頓飯,多幾個人而已,就值得愁成這樣?”


    “公主你想想,都有女眷,文錦怎麽辦?他一個人單著,不想家、不想燕子嗎?” 孔鑲文化人,免不了婆婆媽媽。


    若顏卻感動了,她喜歡孔鑲這份善良,骨子裏,其實孔鑲有一份俠義之心,


    雖然,他是個文人。


    “那,就通知他,可以帶女眷。” 若顏調皮地笑了:錦郎,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這道難題?


    有本事,你帶一名青樓女子過來,麵對一屋子的皇子妃,還有,本公主!


    “公主,做人要厚道!”


    孔鑲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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