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次催動龍旗的是程潛。韓淵先是愕然,隨即意識到此物是什麽,臉上一瞬間閃過狂喜,他才剛要出手,嚴爭鳴已經早有預料似的,一劍送到他眼前。韓淵被迫接招,可惜他先前已經被斬魔陣所傷,氣力不繼,一時間被嚴爭鳴的劍困住了。神龍出世,斬魔陣激蕩不已,程潛將霜刃收起,握住龍骨,龍骨在他掌中化成了一根長槍,他飛身而起,借著神龍庇護,緊跟著闖入斬魔陣這毀天滅地的陣眼中。縱然有神龍在前,撲麵而來的殺伐之氣仍然讓程潛胸口一滯,周身護體真元一瞬間便被絞碎了,他雙手握住龍骨槍,在胸前畫了個圓,神龍當即卷成一團,將他圍在了中間,耳邊鋼鐵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刀劍漩渦中的利刃雨點似的落在神龍身上。龍魂周身的祥瑞金光轉眼便黯淡了下去。程潛隻好強提一口氣,將周身真元全部推入真龍旗中。那一刻,他就好像小時候沒輕沒重刻符咒一樣,起身時氣海近乎枯竭,經脈難以承受,渾身蔓過針紮一樣細碎的疼痛,龍魂卻突然大熾,那神龍張開嘴,竟吐出了一對金燦燦的龍珠。那一雙龍珠看起來圓滾滾的沒什麽用,居然意外通靈性,左突右撞,竟艱難地在漩渦中開出了一條窄路,讓程潛一眼看見陣眼中心,有一個閃著光的東西。程潛從來不缺少看見目標後爬也要爬過去的血性,當下,他絲毫不顧體內就要幹涸的真元,在已經沒力氣禦劍的情況下縱身跳上了龍背,身體伏低,從刀光劍影中硬闖了過去。程潛後背上很快布滿了深淺大小不一的傷口,整個人就像一條砧板上的魚,神龍怒吼一聲,長驅而入,緊隨著龍珠抵達了陣眼中心。程潛感覺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再顧不上辨認那陣眼究竟是什麽玩意,長槍一挑,便直接伸手抓進了手心。這一抓,手心傳來難以描述的灼痛,程潛當場忍不住痛哼一聲。陣眼移位。隻聽一聲巨響,周遭密布的尖刀頃刻間全部轉向,先慢後快地直衝上天,斬魔陣地外圍“嘶拉”一聲,當場分崩離析!地麵上炸起無數大小坑洞,原本困在陣中的魔修與天衍處修士全都顧不上再爭鬥,滿臉的劫後餘生。這時,那神龍這才緩緩落地。程潛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從龍背上滾了下來。嚴爭鳴丟下韓淵,一息間已經到了程潛近前,一把接住了他,還沒來得及查看程潛傷勢,周遭桃花瘴紛紛而下,落在地上,轉眼鋪就了一層又鮮嫩又可怖的粉紅花海,瘋長起來。韓淵冷哼一聲,甩手放出一團業火,將花海燒成了一片焦黑,濃煙滿載著怨氣衝天而起。那讓所有人都呆住了的變故就是此時發生的——這濃煙好似驚動了什麽,天上掉下了一道驚雷,隨後四方一聲巨響,隻見天幕中,從方才那斬魔陣中的無數斬魔刀歸處開始,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那裂口逐漸擴大,從天上一直裂到了地麵,仿佛將整個空間都撕開了,裏麵所有活物與死物都一同被卷入了裂縫中。轉眼間,嚴爭鳴與程潛,還有那把真龍旗,便一同消失在了原地。第84章程潛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遭暗得很,天好像已經完全黑了。他第一感覺是疼,隨即是冷。按理說,他在冰潭邊上住了五十年,身上每一根骨頭都被冰潭鍛過,早該喪失了“冷”的感覺。此地卻詭異非常。與真正的天寒地凍不同,這裏仿佛有一股陰森森、帶著生命力的涼意,綿長又細碎,不動聲色地往人骨頭縫裏鑽。好像是一把溫柔的殺意,哪怕銅皮鐵骨也抵擋不住。人在此間,渾身都變得沉甸甸的,心神稍一鬆懈,就會被那種疲憊與倦怠感纏上。程潛皺皺眉,這是什麽鬼地方?霜刃依然掛在腰間,程潛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發現長槍已經變迴了龍骨,龍魂也迴到了旗中,真龍旗正被他緊緊地捏在掌心。見這兩樣不該丟的東西都在,他放心了些。程潛正要爬起來,伸手一撐地麵,掌心處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痛,他這才想起那被他抓在手裏的斬魔陣陣眼。然而抬手一看,他掌中卻是幹幹淨淨,非但沒有想象中焦黑的血肉模糊,連刮蹭的小傷口都沒有半個。這可真是奇了怪了……程潛心念一動,掌心忽然有白光一閃,掠過了一個小小的圓弧形印記,再仔細一看,那仿佛是個人耳的形狀,隻出現了一會,轉眼就沒了。除了殘存的灼痛和莫名其妙的印記,倒是沒有其他異處,程潛隻好先將其放在一邊。他這一番掙動,身後大小傷口登時被撕裂,他輕輕地“嘶”了一聲,打算打坐調息,先療傷再說。這時,程潛聽見旁邊傳來了嚴爭鳴的聲音。“不要妄動真元。”嚴爭鳴坐得離他很遠,聲音有些喑啞,“要是我沒猜錯,我們現在可能到了那心魔穀底,正在不悔台附近——你身上有外傷藥麽?”“沒有,我又不是跑江湖的,”程潛用龍骨拄地,站了起來,“這是怎麽迴事?師兄,你沒事吧?”“我沒事,你坐著別動。”嚴爭鳴道,“斬魔陣的動靜太大,我們破陣時請動了真龍魂,韓淵那沒輕沒重的蠢貨還一把火燒了桃花瘴,這下‘天龍地魔人欲’都湊齊全了,無意中將不悔台外圍封印撕開了一條縫,我們倆當時位置比較寸,被卷進來了。”程潛:“……”這次出門之前一定是沒看黃曆,什麽倒黴事都趕上了。嚴爭鳴仿佛壓抑著什麽,深吸了口氣,繼而又遲緩而粗重地緩緩吐出來,有氣無力地低聲道:“沒關係,扶搖派曆代看守心魔穀,掌門印還在我身上,它肯定有出去的辦法,你不要隨便動真元,先自己處理一下傷口。”程潛的傷都在後背上,用凡人的方式處理很不方便,他微微活動了一下肩膀,感覺也沒傷到筋骨,便所幸丟在一邊不管了。程潛沒將皮肉傷放在心上,卻感覺到了嚴爭鳴十分不對勁——他小時候和一幹散修動手打架,後背不過被降魔杵抽了一下,大師兄都會罵罵咧咧地親自給他上藥,怎麽這次他被斬魔陣劃成了一片毛坯,就變成“自己處理”了?程潛站起來向他走去:“師兄,你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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