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鑒的目光掃過台下所有人, 被他看到的人都無端端地有些緊張, 當他看見顧念的時候,眼神停留幾分, 又移走。


    “今天是你們很多人, 頭一次來到家祠, 每一次的繼承人選拔, 也是家祠準備祭祖的日子。選好的繼承人, 會負責最後的祭禮, 這是我們家的傳統。”


    “那麽, 考核開始。考簽都發下去。”


    那個穿黑色西裝的老者再次出現, 開始逐個給室內的年輕人發起了竹簽。和鏡離一樣,在座的年輕人有的也帶了朋友過來, 在家規裏,這被允許,隻不過隨行人員的人數會有限製。還有一些帶了變異獸來,看著像是戰寵,可一個個體格嬌小,有的像鬆鼠,有的像貓,看著倒是更像是心愛的寵物。


    每支竹簽上都寫著簽號,鏡離抽中的簽號就寫著丁亥。


    “看來是用甲子排序,丁亥就是二十四號的意思。”鏡離悄聲跟顧念說。


    “拿到考簽後,就往後走吧。一起來的客人,請先迴到住處等待。”月鑒說道。他似乎也不打算解說考試規則。


    鏡離隻來得及跟顧念打聲招唿,就順著人流往廳堂後而去,這是一個很大的院落,後麵還有寬闊的空間。


    那些隨行人員和跟著的小寵物都需要離開,在顧念打算出去的時候,那個穿黑西裝的老者再次出現:“這位女士,請隨我來吧,他正在等你。”


    就這樣,顧念再次見到了月鑒。


    他已經換下了在廳堂時穿的層疊袍袖,重新穿上了簡單的現代服飾,依舊美麗,但少了那種端坐於供桌之上,猶如古老神像一般的華麗姽嫿之感。


    顧念沒忍住,仔仔細細打量起了月鑒。她記得鏡離跟她說過的話,現任家主在他爺爺鏡水的時候就已經上位了,這麽算起來,月鑒的年齡實在不小。


    她沒憋住。“你……保養得挺好。”


    月鑒沒想到她會這麽開頭。他心情有些微妙,不知道為何,開口辯解起來:“我其實很多時間都必須沉睡養生,按我醒來的時間算,其實比你大不了太多。”


    顧念微妙地哦了一聲。沉睡,養生,確實是年紀大的人才會有的習慣呢。


    她打量著這個房間,注意到正中的牆上掛了一幅古畫,軸頭是溫潤白玉,畫卷看著極其脆弱蒼老,畫上的是一個穿古袍的男子,那衣服,和月鑒在大廳時穿的有點像,一樣的複雜高貴。在這位男子身後,隱約可以見到一幢高聳入雲的古建築。這可真是奇怪,古建築一般低矮,少見這樣的高樓。


    在這幅畫像前,還擺著一尊香爐,裏麵的味道和大廳燃起的熏香一模一樣。


    “這是誰?”顧念好奇地問。


    “他姓鏡,叫月鑒。”


    看著顧念疑惑的眼光,月鑒微微一笑:“自他以後,每一任家主都會承襲月鑒之名,以示不忘組訓。”


    月鑒給她倒了一杯茶,“想聽聽這個畫像裏的人的故事嗎?”


    顧念點點頭,左右她今天無事。


    “大約在三千年前,那時候還是人和妖界限不那麽分明的年代,鏡月鑒接受了王朝的供奉,去作欽天監。本來鏡家作為卜師,從來不幹預人間權勢更迭,這是卜師的自保之道。可不知道為什麽,鏡月鑒就答應了去做欽天監。他是曆代家主中占卜才華最高的一位,在家族裏威勢極重,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明知接受帝王供奉有違卜師之道,鏡家也前往了京城。”


    “這尊畫像裏的高樓,就是當時王朝修建的觀星閣。”


    原來是修來觀星,難怪畫裏的古建築會那麽高。顧念了然。


    “那個王朝是一個格外繁盛風流的朝代,因此皇宮的帝王紫氣也較之別的朝代更為濃厚,終於,鏡月鑒等到紫氣最盛的那一年。在那一年的祭天日,由欽天監主持,天子帶著百官一起前往圜丘,等待上天啟示,得到了吉祥的征兆。不過沒有人知道,就在這天,鏡月鑒引來帝王紫氣助自己開了天眼,窺視了一眼天機。”


    “從鏡月鑒修行卜算以來,他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一卦未曾卜出,接著帝王紫氣,他終於卜出了那本不應該現於世間的一卦,他看見了塵世毀滅的日子。”


    也正是在那一年,月鑒在祭天的時候,瞥見了一眼天機。在那一眼裏,他看見了


    “在三千年後,天災降臨,客星來犯,塵世徹底歸於死寂。這就是他費盡心思開到的天機。在他看到的景象裏,大地生靈塗炭,百不存一,最後迎來的是徹底的死寂。因為這次卜卦,他瞎了雙眼。”


    顧念屏住了唿吸,“這就是鏡家得到的天災預言?”


    月鑒先是詫異,然後恍然,“是了,看來鏡離那個孩子有跟你說。”


    “那,然後呢?”顧念發出了疑問。“鏡家在三千年前算出世界毀滅,就靜靜等待嗎?鏡月鑒僅僅是卦象傳了下來?”這可不符合常理,畢竟,沒有人會在知道了死期之後會無動於衷?


    “當然不是。鏡月鑒迴去後,不甘心他看到的滅亡的未來。他相信,陰陽互生,有了死境,那就一定有對應的生機。於是,賭上他的性命,他盜竊了帝王的龍氣,算出了最後一卦。在那次占卜裏,他占卜出了生機會出現在一個女孩的身上,他算出了那個女孩的生辰。”


    “之後七天,他受盡上天降下的懲罰,五感喪失,皮膚潰爛,血液變成腐蝕的毒藥,一點點化掉骨頭,神智墮如無間黑暗,七日地獄後,他才終於能夠死去。”


    “從那以後,鏡家的每一任家主就繼承了他的名字,不是為了紀念,而是為了不遺忘,鏡家存在的責任就是把他的卜辭傳遞下去,找到那一絲生機。”


    很難形容月鑒講述這個故事時候的語氣,他就好像是古老氏族中的巫祝,在講述族中代代相傳的傳說,肅然而崇敬。顧念不知不覺就被他的講述吸引,下意識問道:“然後呢?你找到了嗎?”


    月鑒含笑看她。


    顧念不解,然後慢慢地反應過來,遲疑地說:“你該不會是說……”


    月鑒肯定地點頭,“對,就是你。”


    他指了指自己:“雖然這麽說有自誇的嫌疑,但我可是繼第一位月鑒過後,占卜天賦最高的鏡家人,祖宗都給出了生辰,我要是再找不出具體的人選,那就太差勁了。我之所以來江城,整個鏡家遷移過來,都是因為,你選了這裏。”


    這是顧念從來沒有想到的答案。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三千年前的欽天監,看到的一線生機?


    “為什麽說這些?”顧念很快意識到不對,“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我們認識了很久,為什麽要今天說?”


    “因為我快要死了。”月鑒平靜地說,就好像在說其他人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如此,我開始挑選下一任家主的繼承人培養,天災來臨,鏡家需要一個強大的家主。”


    “我本來想,慢慢地看著你,等你意識到你的命運的時候,你自然也會找到我,可是我沒有時間再等待,而你,也恰好因為繼承人選拔,踏入了鏡家。於是我明白了,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月鑒要死了?顧念難以置信。“……可是,你看上去很健康。”


    “卜師的死,和身體的健康無關。”月鑒被她的話逗樂,“我們什麽時候死,取決於老天什麽時候決定收迴欠債,算是遭天譴的一種。”


    他走到了供奉那尊畫像的供桌前,打開了供桌的抽屜,取出了一個盒子。


    他把盒子遞給顧念:“這是鏡月鑒留給你的東西。按照組訓,找到你的時候,就該給你。”


    顧念迴到了自己的住處,將自己癱在床上,開始想月鑒說的話。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個預知夢,那個夢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她的命運軌跡,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月鑒跟她說起預言裏,最終會是一片死寂,顧念立刻就選擇了相信,隻因為她在夢裏也見到了同樣的場景。


    大地寂滅,土地漆黑沒有生機,河流幹涸,屍骸填滿山穀,那就是她在夢裏看到的景象。不過顧念從來沒有想過,她也許可以改變一切。


    是不是月鑒算錯了?她想。


    一直以來,顧念隻想在天災中盡可能地讓自己過好一點,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成為救世主?顧念一直覺得,自己隻不過是拿到了金手指、運氣好一點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因為靈泉被追殺,讓她有了創辦極光的危機感,恐怕現在她都在悠閑地抱著存糧和農場產出快樂度日。


    不過,說到自己身上的特別之處,顧念隻能想到那個神奇的農場空間。


    顧念拿出了月鑒遞給她的小盒子。這個盒子打不開。月鑒告訴她,他們也從來沒能打開過。當然,暴力破壞也許可以,不過鏡家人肯定不會這樣對待祖先留下的遺物。


    心念一起,顧念幹脆帶著這個小盒子到了農場空間。


    蓮花一跳一跳地來到她身邊。將毛絨絨的小腦袋擱在了她身邊。“主人,你在煩惱嗎?”


    顧念被它逗樂了,點了點它濕漉漉的小鼻頭,她好笑地說:“你知道什麽叫煩惱嗎?”


    蓮花歪歪腦袋:“我看電視劇說,煩惱就是有了做不到但又必須做的事,主人也遇見了嗎?”


    ……現在的電視劇都在講些什麽啊。顧念揉了揉了它的小腦袋:“對啊,突然得知自己好像是很重要的人,反而很煩惱。”


    “就好像突然被甩了一堆責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想要不幹,但因為事情很重要,就會很心虛。”


    蓮花似懂非懂地看著顧念。


    搖搖頭,顧念好像這樣就能把突然得知的消息甩掉。她決定還是著眼於她能做的事情。


    一直以來,顧念身上,最奇怪的就是這個農場空間。顧念開始隻把這個當做農場模擬經營遊戲,自己隻不過是好運開啟了先祖留下來的金手指。但靈泉進入這個空間,讓她意識到這個農場就像是一個可以成長的空間碎片,那麽,如果它是一枚空間碎片,為什麽這個空間裏會留存這麽多神秘強大的配方?是誰放在其中的信息?而九尾,觜火猴一族,又是怎麽來到的這個空間?


    圍繞著這個農場,有太多謎團。


    也許,是時候探索這個農場背後的秘密了。


    顧念打開了那個盒子。盒子裏是一塊玉石一樣潔白的指骨?可在指骨骨尖上,竟然是一團火焰?那團火焰飄在了農場空中,猶如星光一般開始散落,而其中最多的部分都飄往了高空。


    農場空間的高處,有一處類似於太陽的光體,那處光體會從暗到亮,又由亮到暗,形成了農場空間的白天和黑夜,但顧念測試過,那處光體並不能提供能量——反正農場空間從來不能使用太陽能電板。


    顧念一直認為,農場空間高處的那個光體也許是一盞燈,隻能照明。


    那團火焰大部分都往農場高空飄去,匯集到了那個光體旁邊,逐漸被吸到了正中間,不知道為何,那處光體一下子閃爍了起來,然後,空氣裏突然有了熱意?


    顧念在農場裏一直感知到的就是一個溫度,體感就像是天災前的春天,而現在,氣溫好像有些升高到了夏天?


    腦海裏突然劃過一道霹靂,顧念手忙腳亂地打開了係統光屏。


    當初那道泉水放入了農場空間後,係統光屏裏的農場地圖突然就出現了彎彎曲曲的各種水脈,而原來地圖裏唯一的水源標識就是農田旁邊的小水池。也正是因為係統光屏的這個變化,讓顧念確認了自己的猜測,那處泉水給農場空間帶來了水源。


    如果,這道火也給農場空間帶來了變化,那是否意味著係統光屏也會顯示什麽?


    顧念仔細查看著係統光屏裏代表農場空間的整張地圖。區域顏色,地圖標識,沒有任何變化,灰色區域也依舊是灰色。


    顧念有些失望,但她的眼神很快凝重。地圖的右下角,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四個小圖標,分別是一片葉子、發散的陽光、一支麥穗、一枚雪花。其中葉子、麥穗、雪花的圖標都灰暗無光,唯獨發散的陽光這枚圖標是亮起的。


    顧念想起了升高的氣溫。這樣說來,這四枚圖標代表著春夏秋冬,而現在處於夏季?農場空間裏,開始有了氣候變化?


    “滴,檢測到宿主已經收集到了兩枚農場進化元素,符合條件,是否接取農場空間成長任務?是/否。”


    顧念有過疑慮,她得到了這個農場空間和係統這麽久,可係統從來都是被動激發,從來沒有給她主動發過任務。


    她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係統給她發了任務。


    第55章 初始元素


    “滴, 檢測到宿主已經收集到了兩枚農場進化元素,符合條件,是否接取農場空間成長任務?是/否。”


    光屏上的提示懸浮在顧念麵前。


    顧念選擇了是。


    “請宿主從現實世界收集【初始元素】, 並放入農場空間,即可輔助農場空間進化。每累計一定數量的初始元素, 即可兌換農場投影時長。


    農場投影:將農場投影至現實空間,並可在現實中使用農場的一切功能, 進行世界碎片融合。”


    顧念仔細查看著這個任務。這個任務來得莫名其妙,收集初始元素?可連什麽是初始元素都沒說,如何收集?而且給的獎勵也很莫名其妙,將農場投影到現實世界?


    這個功能感覺極其雞肋,讓人根本沒有為止奮鬥的衝動啊?


    係統光屏上倒是出現了一欄,列出了初始元素。


    第一欄寫著地脈之力, 進度條走滿。


    第二欄寫著水脈之力,進度條走滿


    第三欄寫著火脈之力, 進度條填滿一半。


    下方還有一些灰色區域, 看樣子是要待解鎖。


    然後下麵顯示著農場投影時長:一天。旁邊有個使用按鈕。


    顧念琢磨著,她剛剛得到農場空間, 農田就可以使用, 而且能夠種植任何植物, 成熟速度遠遠超過現實世界, 看來農場裏本已經有了地脈之力, 也是, 農場裏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了。


    至於水脈之力, 估計就是顧念自己收集的兩枚元素之一, 也就是那道靈泉。


    火脈之力,恐怕就是那個小盒子的指骨火, 說起來,隨著火飄走,那塊指骨也徹底消融。隻不過這一道火還不夠,隻把進度條走滿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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