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尋蹤


    等阿素蘿到達下魔淵陰暗的邊緣地帶時,萬俟安幾乎是同時到達,他帶著一身凜冽之意,如同上古魔神一般,落在下魔淵的時候,底下所有的魔物都在同一時間兩股戰戰,趴伏在地,絲毫不敢動。


    那些下魔淵中所謂的實力高深的魔族,那些曾經隻是隨手就能讓朱茯身受重傷的魔族,在萬俟安麵前,根本不敢有絲毫妄動!


    這就是強大的實力!


    阿素蘿美眸微微一閃,然後不可置信的盯著下魔淵。


    「你說,你說咱們的女兒還活著?難道她還在下魔淵?這怎麽可能?我一直都在上魔淵,難道這十五年,我竟是個瞎子,連自己的女兒在受苦都不知道?我,我怎麽這麽沒用?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好……」


    萬俟安搖頭。


    「這不是你的錯。如果當時我能仔細一點兒……別說這些了,我下去查看一番。」


    萬俟安一點兒都不敢耽擱,直接跳了下去。下魔淵雖然在當初年幼的朱茯眼裏如同天塹,但是對於萬俟安這等大能來說,沒任何阻礙。但也正是因為這樣,萬俟安在下落的過程中才會不止一遍又一遍的詢問自己,當初為什麽不跳下來看個清楚呢?為什麽不肯多看一眼呢?


    那個孩子,那個從出生起就沒有看過自己父母的孩子,就這麽被活生生的扔進了這漆黑不見天日的地方,如果她還有意識的話,會不會很傷心呢?會不會責怪自己的父母沒有保護好她呢?


    越想,萬俟安就越是覺得自己心髒一陣劇痛。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在此之前,他不是個好弟子,好朋友,好道侶,迄今為止,他又多了一項不好的地方,他不是個好父親。


    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總是這樣呢?從始至終,他真的很想把事情否做到盡善盡美,卻好像總是在做錯事。這是不是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是不是總是所有的事情都做不好?


    陷入強烈的自厭情緒中一瞬,萬俟安就強行命自己先將這種情緒壓下去,因為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啪嗒。」


    輕微的落地聲響起,萬俟安的雙腳已經踏在了這片以混亂出名的土地上。在這裏,一向是暗無天日的,需要你抬起頭使勁看,看到眼睛都發痛的地步,才能隱隱約約看見一線天光。萬俟安隻要想想自己的女兒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就心痛到無以複加。


    此時的下魔淵,裏麵的魔族因為萬俟安的強大威壓忍不住瑟縮,有些實力低微的,甚至忍不住涕泗橫流。這麽多年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直觀的感受晉源大世界第一強者的實力。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萬俟安,但是這種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實力,足以令他們頂禮膜拜。


    萬俟安強大的神識瞬間就將整個下魔淵掃視一遍,卻依舊沒有找到那個令自己心魂牽動的孩子身影。幾番打擊之下,萬俟安幾乎萬念俱灰。但是,出於對好友的信任,萬俟安堅信自己的女兒一定會活著。所以他想了想,抓住下魔淵中實力最強大的魔族,厲聲質問。


    「十五年前,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孩子?一個很小很小的女孩兒?!」


    可憐那魔族在此之前也是下魔淵實力最強悍的一個,這會兒被揪著脖子抓出來狠狠質問,卻連屁都不敢一個。


    可他更不敢撒謊啊!就這魔神一樣的家夥,若是知道自己在撒謊,豈不是會更加憤怒然後殺了他?於是他可憐兮兮的搖頭求饒。表示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萬俟安強大的威壓壓的這個痛哭流涕說自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魔族七竅流血,直接倒地不起。然後是第二強悍的魔族,一個接一個,直到有一個戰戰兢兢的魔族住在這等威壓之下強行命自己想起了很久遠的記憶。


    他好像想起來了。十幾前年,有一個不知死活的魔族小子曾經來挑釁過他們這些大魔,最開始的時候確實也成功了幾次,但後來就不成了,應該是死了吧?那個時候,那個叫「紅」的小子身邊,好像有一個弱唧唧的生物,小,還是個雌性,應該符合這位殺神的要求。


    「被一個叫「紅」的魔族養大?那個人呢?死了……」


    得到這樣一個結果的萬俟安眼前一黑,但他立即感應過來。


    「那個小女孩兒呢?」


    這可就為難他們了,這些大魔都是在下魔淵最好的位置生活的,怎麽可能知道一個柔柔弱弱到幾乎活不下去的小孩子的去向?他們也不是在那個小孩兒身邊看著的不是?


    然而麵對幾乎不講理的萬俟安,他們也無能為力,隻能將那些生活在朱茯活動區域的魔族揪出來,讓他們拚命迴憶那個小孩兒的一切。


    「總是被打」「太柔弱了找不到吃的」「被路過的魔族隨意一腳踢得吐血」「偷偷跟在魔族身後吃些殘羹冷炙」「可以自己生活了」「跟隨的紅受了重傷」「悉心照顧那個叫紅的魔族」「紅死了」「搜羅食物往崖壁上爬去,再也沒見過了」……


    從無數魔族口中得知這麽多消息,萬俟安隻要一聽就四肢僵硬,口中發苦,他甚至覺得自己口腔之中有嚴重的血腥氣正在噴湧而出。


    他的孩子,那個本應該得到世間最美好的一切的孩子,竟然過的那麽苦。她甚至連一頓飽飯都沒有吃過……


    萬俟安的心都在滴血。


    站在不遠處同樣聽見這一切的阿素蘿此時低垂著腦袋,一個字都沒說。似乎是因為有些受不住這些可怕的真相。就連白洛,在得知聖女的孩子有這樣的遭遇之際,都忍不住皺了皺眉,大為憐惜。那可是聖女的孩子啊,竟然會這般的,這般的可憐嗎?他這純屬是愛屋及烏了。


    不過,這個時候,大家總結出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那孩子已經不在下魔淵了。她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早早的離開了。因為下魔淵裏常年黑暗,所以這裏的魔族對於時間的概念也比較模湖,隻能大概推測出,那孩子是在四五年前離開的。


    第六百三十章 旭日東升,戰事將起


    離開了?


    萬俟安恍恍忽忽的迴到地麵上,他站在朱茯曾經踩過的土地上,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


    那孩子竟然離開了嗎?那麽現在,他的女兒是在哪個地方呢?


    一時間,萬俟安竟然有些恨自己這些年為什麽時常待在淩雲宗甚少出來遊曆了。如果他時常出來的話,說不定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女兒的所在。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好事是,她還活著。


    是啊,還活著。受盡寵愛如珠似寶的長大叫活著,受人欺淩食不果腹也叫活著,生活艱難隻能仰人鼻息的也叫活著。萬俟安啊萬俟安,枉你也算晉源大世界淩雲宗的第一人,竟然連自己的女兒此時身在何方是否還活著這件小事兒都無法確定,真是可悲啊。


    這個世上,還有比你更沒用的人嗎?沒了,你不僅受不好自己的心,守護不好宗門,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受不好,你真是個廢物!


    阿素蘿站在離萬俟安十步遠的地方看著他,看著這個她已經追隨了幾千年的人,她知道這個人的所有掙紮苦痛,知道他的掙紮不甘,所以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快要瘋了。


    或許很久以前他就瘋了,隻是從來沒有顯露出來罷了。現在,那個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女兒,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這不是那個冒牌頂替的虞端若可以做到的,騙了自己那麽久,萬俟安本身已經容不得這樣程度的自欺欺人了。


    啊,多麽神奇,一代天驕萬俟安,竟然快要瘋了。她才不會步萬俟安的後塵。她才不會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孩子讓自己變得這般淒慘。阿素蘿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一個淒豔的表情,心中緩緩冷笑。


    她最愛自己了,所以,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傷害自己!


    「我的孩子,她現在到底在哪裏啊?我真的好後悔,當初如果跟著她一起跳下去就好了……」


    「阿嚏!阿嚏!


    」


    惡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朱茯捂住自己發酸的口鼻狠狠揉了揉,才覺得好些。一迴頭就看見身邊師門擔憂的表情,朱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就像六師姐說的那樣,大概是有人在想念自己了。這是好事兒啊,總比別人念著自己死強。


    這時候,他們已經跟著無盡禪院眾人來到了淩雲宗為他們準備的院子。身為無盡禪院的客人,又是淩雲宗太上長老親自給出名額的小群體,他們也算得到了鄭重的招待。這段時間,已經足夠那些隱世宗門世家澄清了,他們可沒有這樣一群年輕的弟子。雖然大家冥冥之中得到了共識,認為朱茯一行九人都是些散修,但是無極宗眾人遇見的修士卻沒有一個惡語相向的。畢竟,能到達這個高度的人都不會傻子,多一敵不如多一友,在沒有妨礙到自己的時候,很多人都是很溫和的。


    不過可惜的是,他們居住的地方是淩雲宗的客舍所在,沒能接近內門禁地。這也理所當然,淩雲宗就算再這麽大方,也不可能放任一群不知道底細的人接近自己的核心所在。沒看見就連無盡禪院都在客舍嗎?不過由此可見,淩雲宗對自己的禁地還是十分看重的。看來,要想接近禁地所在,還是得在萬界之戰中有異常優異的表現,然後才能被邀請入內門修煉的時候借機一觀啊。


    幾人在院子裏安靜的等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朝陽初升之際,大家才緩緩從門中走了出來。


    旭日東升,戰事將起。


    對著那輪高高升起的紅日,無極宗眾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自打知道無極宗不是隻有他們,自己還有一群長輩的時候,朱茯幾個就覺得不管做什麽,都有種隱隱的底氣在。這就是宗門長輩們給他們的,嗯,安全感!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的是,六師姐說的話總是特別貼合他們的心情,真不錯。


    大家出來之後,也迎麵遇見了無盡禪院眾人。其中尤以一身灰色僧袍的了生最為惹人注目。


    當然,在一群鋥光瓦亮的光頭之中唯一一個有三千煩惱絲的修士,了生想不被人矚目都不成啊。這會兒看見朱茯等人,了生隱隱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對著他們行了一禮,就端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出去了。


    朱茯幾人緊隨其後,一路上倒是看見了不少昨日沒看到的修士。出乎意料的是,此次前來參加萬界之戰的,不僅僅有仙道修士,還有一些妖修。


    這些妖修大都眼眸清正,就算麵對周圍仙道修士好奇打量的眼神,也絲毫不曾動搖。這其實也不怎麽神奇,在萬界之戰的入口,還會有魔族等著呢。據說,本來淩雲宗是不想讓魔族前去的,但奈何那仙魔戰場之內,不僅有大量仙道修士,還有魔族屍骸。一旦進去的人數失衡,那方世界就會隱隱針對進入其中的仙道修士。更何況這些年明麵上仙道修士與魔族之間的關係大為緩和,不讓魔族進去,魔族也不同意啊。


    為了避免又一場仙魔大戰,淩雲宗才不得不將一部分魔族也納入其中。大家也都知道這一點,也正因如此,仙魔戰場,才是最有機遇也是最危險的戰場所在。因為在這個曆練之所,是真的會死人的。那些魔族,可不會因為你是哪個仙門中弟子就不殺你。


    危險與機遇並存,永遠都是這麽富有吸引力。也正是因此,大家才會對萬界之戰這般狂熱!


    因為人數太多,所以彼此之間難免有所摩擦,還沒跟魔族匯合呢,朱茯就已經看見好幾場小規模的戰鬥了。大的他們不敢鬧,但是這種小打小鬧的戰鬥,就算是彼此的長輩見了也會睜隻眼閉隻眼的程度。


    畢竟年輕人嘛,沒有經曆過風吹雨打怎麽能長大呢?


    不知為何,作為萬界之戰主辦人的淩雲宗太上長老一直沒有出現,這也就導致了本來就蠢蠢欲動的年輕修士們此時愈發混亂,慢慢的,連那些陪同自家小崽子們前來參加萬界之戰的長輩們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淩雲宗在搞什麽鬼?


    第六百三十一章 我也想參加


    朱茯安靜的待在原地等了會兒,卻依舊沒有等到身為主辦人的萬俟安出現,有些茫然。那麽大的人物,竟然也會遲到嗎?


    平日裏遲到也就算了,但是現在這麽多人看著這一幕,如果萬俟安再不出現的話,可能會勾起在場眾人的不滿吧?


    不過,這些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朱茯想到這裏就安靜下來了,反正,這件事淩雲宗一定會解決的。


    果然,片刻之後,那位傳說中的太上長老姍姍來遲。或許是因為要打開仙魔戰場的緣故,這次的太上長老沒有隱匿身形,而是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朱茯之前也見過太上長老,所以沒什麽好好奇的,但是很難得的,今天出現的太上長老,看起來精神萎靡,似乎是受到了什麽打擊一樣,叫人一看就知道這位太上長老此刻並不舒服。


    這種程度的情緒外露對於一個高階修士來說是不應該的,但是,現實就是這麽出現了。


    底下有不少人頓時議論紛紛。對於萬俟安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修士們對他的興趣還是很大的。


    「太上長老這是怎麽了?」


    「我怎麽知道?或許是因為憂心這次萬界之戰?」


    「真的假的?之前萬界之戰也舉辦過那麽多次,為何偏偏這次會感到憂心?我倒是覺得,莫不是因為他那個女弟子吧?」


    「你說虞端若?她不是重傷致死了嗎?」


    「這你也信?腦子裏的水還沒倒幹淨吧?之前在佛誕會上出現的那個渾身上下裹滿黑布的女修就是她了。我看啊,那姑娘估計是轉成魔修了吧?要不怎麽喜歡穿一身黑還把自己裹得那麽嚴實。」


    「你才是腦子沒事吧?竟然真的有因為喜歡穿黑穿白來判斷人家是仙道修士還是魔修的?活著就活著唄,那位女修又沒有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那位飛升了的帝休神樹據說之前從未見過虞端若,也算是被遷怒了吧。」


    「嘿,人家的事兒我們這些外人怎麽會知道呢?我就想知道這次萬界之戰能不能從中獲得大機緣,我已經被困在化神期許久,若是可以借著這次機會突破就好了。」


    「說的也是……」


    短短一息之間,朱茯就聽到了這麽多東西。她抬眼看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太上長老一眼,重點在他身後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色人影身上停留了片刻。


    虞端若?


    確實是虞端若。知道師尊出現之後,虞端若就緊趕慢趕的出來,在淩雲宗高層不讚同的視線裏站在了萬俟安身後。


    若是以前,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等自欺欺人的行為來。但是她實在太害怕了,害怕萬俟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帶迴來,害怕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的女人取代自己的位置,所以她急需要在外人麵前證明自己的地位。她必須確定師尊還是在意自己的,直至少在外人眼裏,師尊得是在意自己的。


    這次萬界之戰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本來,虞端若沒有心情參加這次萬界之戰,以她的地位,不參加就不參加了,得到的資源不會比任何人少。再加上她本來也就不喜歡這等上躥下跳的行為,於她來說,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日子已經習慣了,看著別人上躥下跳的尋找機緣資源,讓虞端若有種難言的竊喜之意。那是一種,瞧,我高高在上,我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們費盡心機渴求的東西,甚至,我得到的東西還比你們的要好的多。


    但是,此時此刻,虞端若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如果,她能在萬界之戰中表現優異的話,師尊會不會多看她幾眼呢?而且大師兄也會參加,她進去之後隻要緊緊跟著大師兄就好了。剛好也能將那些垂涎自己大師兄的修士都給擠走!


    現在唯一需要注意的問題是,師尊究竟有沒有找到那個女人。雖然看師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不順利,但虞端若還是不怎麽放心。


    這會兒,等著師尊簡單的鼓舞過士氣之後,虞端若貌似漫不經心的開口。


    「師尊,我看您的麵色不太好,是出什麽事了嗎?對了,弟子早就想問了,昨天師尊您離開的太快,沒來得及,您找到小師妹了嗎?我自從知道自己會有個小師妹之後,昨天激動的都無法凝神修煉了。就想著等小師妹迴來之後該怎麽帶著她熟悉淩雲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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