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默默迴想了一會兒跟李老將軍相關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位能從開國少將最終做到長老之一,確實堪稱傳奇。

    “好了,正事說完,沒什麽事,你就迴吧!”

    “這是我給您帶的東西,有煙有酒,你在裏麵也別虧待自己,該吃吃該喝喝!”張然把身上的放在門口的兩個包袱拿過來放到床上:“另外還給您帶了件厚大衣,天冷了,注意保暖!”

    張然對張宗萍當然沒有多深厚的父子感情,但是他做這些也完全是發自內心,這是對一位飽經戰火的老革命的感恩和敬佩。

    張宗萍皺眉道:“我記得你每月的夥食費也就十五塊錢吧?自己花都夠嗆,哪來的錢買煙買酒?”

    張然知道這不好解釋,本著有鍋當然第一個想到甩給兄弟的原則,笑道:“找鍾躍民借的!”

    “鍾躍民?鍾山嶽的兒子?他跟你一樣都是每月領十五塊錢,怎麽會有閑錢借給你?”張宗萍懷疑道。

    “那我哪知道!說不定那小子發了什麽橫財了呐,這是人隱私,我也不好問,我知道您老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保證這些錢都不是偷雞摸狗非法所得!”

    張宗萍擔心的也是這個,他深深看了張然一眼,見他目光坦誠,便鬆了口氣,笑道:“你也別怪老子管你,你們這些孩子膽大包天,當初就自詡老兵串聯全國,很多人遭了你們禍害!經曆過那樣一個特殊時期,你們的心早野了,現在再讓你們把心收迴去踏踏實實做人,很多人都會不適應,不適應就會瞎折騰,瞎折騰就會闖禍,由不得我這當老子的不操心啊!”

    張然承認張宗萍說的有道理,頑主們為什麽講各種玩,還不就是瞎折騰。

    懂心理學的人都知道,孩子瞎折騰就是為了刷存在感。

    畢竟老兵們經曆過過去那等不可一世的輝煌,現在讓他們安分守己當乖孩子,風雲激蕩跟他們無關,那種心理落差實在太大了。

    “所以說,從這個層麵來說,我支持國家把你們扔農村鍛煉的政策,因為這能讓你們脫去浮華,迴歸平靜。”

    張然迴味著張宗萍的話,嘴上納悶道:“所以,您是支持我去農村?”

    “我可沒這麽說!部隊也是一個大熔爐啊,它也能把你這種鐵渣子練成合格的鋼!”張宗萍作為一個老軍人,對部隊懷有特殊情感,怎麽會輕部隊而重農村?不偏不倚實事求是就很難得了。

    張然又跟張宗萍閑扯了一會兒,然後外麵已經在催了。

    他離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湊到張宗萍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悄悄話。

    張宗萍聽完表情又是詫異又是震驚。

    從隔離間出來,張然迴頭看了一眼重新關閉的房門,心想張宗萍會不會信自己的話呢?

    其實他也不敢多透露什麽,隻說了一句:南老遲早會起複,堅持住。

    張然迴到王主任辦公室的時候,鍾躍民袁軍以及鄭桐都已經迴來了,三個人眼睛都紅紅的。

    王主任看到張然迴來,從辦公桌後站起來,神情嚴肅地問道:“張然,有沒有勸你父親趁早認清形勢向人民交代罪行?你要記住,在人民專政的鐵拳之下,任何負隅頑抗都是不明智的,遲早會被人民摧毀!”

    張然笑道:“報告王主任,我已經嚴格按照您的指示勸過我家老頭子了,他態度很好,隻是確實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麽錯誤,我跟他說了,王主任說你有錯誤你就有錯誤,沒想到就好好想,要好好反省,爭取早日站到正確路線上來!”

    其實他說個六啊,屁都沒說。

    王占英點點頭笑道:“好!張然,你總算有好的轉變了,不過,有一點要明確,不是我說他有錯誤,是人民說他有錯誤!鍾躍民,袁軍,鄭桐你們三個就做得沒有張然好,要向他學習!”

    鍾躍民嬉皮笑臉道:“王主任,我下次一定勸我爸,主要您這邊時間催得太緊了,我剛要跟我爸說這些話,您手底下的人就催說時間到了,這可不怨我!”

    袁軍在旁邊也急忙表態:“跟我一樣啊!我也是剛要說就被人催著出來了!王主任,下次探視時間能不能延長半個小時?另外,王主任,如果我按您教的說了,您看能不能每月給我多發幾塊錢?十五塊錢實在太少了!您看看我的臉色(shai)兒,是不是發黃?”

    王主任納悶道:“肝炎啊?”

    “餓得!天天餓得前胸貼後背,盡想吃的了,哪有時間對自己進行思想改造啊?我要是以後思想不過關,那也跟王主任您脫不了幹係!”

    “袁軍,你少給我胡攪蠻纏!你們的夥食費都是規定,對於你們這些可教育好的子女,國家規定每月十五塊夥食費,我可一分沒少都足量發給你們了!”

    鄭桐最不喜歡聽可教育好子女這個稱唿了,忍不住刺道:“王主任,那如果我們是可教育好的子女,那跟我們不一樣的是不是就是不可教育好的子女,比如你家老大老二老三?”

    王占英被噎住了,氣得大叫:“鄭桐,你這是什麽話?質疑組織理論,是要跟組織對抗嗎?”

    張然趕緊上前道:“王主任,您消消氣,這幾個孫子都是剛見了爹,心情太激動了,有點語無倫次,我這就帶他們走!”

    從監委會迴來沒過幾天,果然正如張宗萍所預料的那樣,到處都開始宣傳知青下鄉。

    路邊的高音喇叭裏天天在播:“偉人教導我們說,知識青年要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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