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後,049章聽牆角

    大業二年(606年),春節。愛蝤鴵裻

    父親從前線寄來家書,說戰事取得勝利,楊諒已然伏法,待處理好太原的事後,不日即將歸來。

    這一年,家中因為少了父親和大哥,總顯得極是冷清。但自從收到父親的信,母親和豔姬都高興的做著準備,以迎接父親和大哥的歸來。

    自從春節過後,李世民也不怎麽來長孫府了,從冰巧、杜如晦等人的口中我得知,這段時日,李世民往越王府去得極多。一來是因了楊曼青的母親年前過世,李淵和楊素是同袍,他帶著李世民前往越王府吊唁很是自然。二來,聽聞楊曼青這段時日‘發明’了許多小玩意惹得李世民很是好奇,另外也不知她從哪裏得到許多古人的‘飛白體’臨摹草帖,惹得大愛‘飛白體’的李世民不時前往……

    據房玄齡所言:飛白體是書法家蔡邕受了修鴻都門的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的啟發而創造的。筆畫中絲絲露白,像枯筆所寫,形成‘飛白’,多用於行書、草書,韻律感極強。

    不管楊曼青發明了什麽‘未卜先知’的小玩意,也不管楊曼青是如何用‘飛白體’玩釣魚的遊戲……因了李世民對她感了興趣,我卻是僥幸起來,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

    房玄齡寫得一手上好的簪花小楷,自然而然我所寫的亦是簪花小楷。說起這簪花小楷,它可是大有來頭,是東晉非常有名的女書法家衛夫人獨創,衛夫人是書聖王羲之的師傅。這樣算起來……我看著在我身邊寫行書的杜如晦,他的行書字體模仿王羲之的字體十足,似乎我比他高了一輩……想到這裏,我眉心一跳。

    “觀音婢,觀音婢。”

    長久沒來長孫府的李世民已是一路興匆匆的跑了進來。

    慢慢長大了的他再也擋不住那渾然天生的清貴之氣,笑起來眉目如畫、風神俊秀。但冷起眼來仍舊是幾年前那個斜睨天下的孩子,一股淡淡的戾氣迫得你不敢深看他的眼睛。

    緊跟在李世民身後的是楊曼青。今天的楊曼青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衫,站在一襲白衣的李世民身邊,猶若淩波仙子,他們二人……還真相配!

    “房先生好!咦,如晦,你怎麽又在這裏?你不去太學了?”

    “隻許你逃課,我就不能逃課?你以為我和無忌、安業一般不敢?那個老夫子天天似催眠似的,還不如房先生教得好呢。還不如到房先生這裏來旁聽受教。”

    瞅眼間,隻見房玄齡稍有得意之色的挑眉一笑,哪裏有未來宰相的半分穩重之態?

    不再多說,李世民十分欣喜的將手中抓著的雪紙鋪到杜如晦的麵前,“來,看看,前些時你還說曼青的字寫得不好,今天再看看,是不是骨氣豐勻、方圓妙絕?”

    杜如晦隻好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楊曼青的作品細細的看起來,說道:“比上一次有漲進。可惜,仍舊有欠缺。”

    聞言,李世民有些不解的看著杜如晦,“欠缺在哪裏?”

    “這副字的線條圓潤流暢不假,隻可惜手腕無力,感覺這些字都飄浮在了紙上。再細看,這副字一味的求的是字形、字體,倒少了許多的字骨。”說著話,杜如晦抬起眼打量了咬紅了唇的楊曼青一眼,笑道:“郡主也勿需生氣,如晦是實話實說。郡主練習小篆,想必應該知道小篆所求的是端莊穩重,所以說……這字,還待磨礪。”

    “如晦所言甚是,曼青領教了。”

    眼見著楊曼青斂衽作福,杜如晦似覺不忍,又讚賞說道:“其實依郡主現在這年紀寫得這手字已十分難得了。隻是郡主如果真喜歡書法的話,現在就得注重字骨了,否則以後在書法上終難得有造詣。來,你看看,觀音婢現在的字雖然不夠疏密勻停,但布局錯落有致,清雅秀麗之中透著一種瘦健的俊美,我敢保證,再過兩年,觀音婢的手腕有力氣了,一定會寫出讓世人驚歎的簪花小楷,到時候,保不準還有人來索字呢。”

    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楊曼青眼中有一絲冷光一閃即逝,我急忙裝作沒看見,湊近杜如晦身邊假裝看楊曼青的書法。

    “當然了,這可是我教的學生。”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們的房玄齡得意之色一直未減分毫,他拿過楊曼青的書法,‘嗯’了一聲說道:“如晦所言甚是。”接著,他又抓過李世民手中另外一份書法,“這是你寫的?”

    見李世民點頭。房玄齡又仔細看了看,“尚可。”

    “請房先生賜教。”

    “世民,一如如晦方才所言,如果你想在飛白體上有造詣的話,現在可不能隻顧形而不顧及神。你看看,你寫的這個字,雖然占盡飛白體的要領,但……你告訴我,你寫字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看到什麽?”李世民不解的看著房玄齡,搖了搖頭,“不懂。難道先生看到的不隻是筆和紙嗎?”

    “在寫飛白體的時候,你的眼看到的也許隻有筆和紙,但你的心要

    看得到劃過蒼穹的流星,縱過懸崖的瀑布,滾過織布機的細線,還有……”說著,房玄齡呶嘴一笑,一隻手擺了擺手中的雪紙,另外一隻手卻是摸著我的頭發說道:“還要看得到觀音婢隨風飄動的秀發。”

    我故做窘態低下頭,無意間瞟見楊曼青捏起的小拳頭,顯見得她在極度的忍耐了。隻聽房玄齡繼續說道:“總而言之,你心中要看得到千姿百態、美不勝收的風景,如此一來,你的飛白體就會若那風景般美麗、令人陶醉。隻要令人陶醉了,字骨就顯現出來了。”

    李世民似有所悟,將房玄齡手中的書法抓過來撕掉,“先生所言,世民一定牢記。”

    其實,我對房玄齡的這番‘美景’言論一直有些耿耿於懷……

    大業二年(606年),六月,父親迴到長安。

    一年有餘不見父親,我思念頗深,但父親……不再如先前般抱起我,也沒有一如以往般的先給母親報平安,他隻是有些深沉的看著豔姬,然後抓起豔姬的手示意豔姬隨他去說會子話。

    我心中有絲不好的預感,為什麽不見大哥?

    似乎感覺到這老宅中真正的女主的悲傷……偌大的花廳靜寂無聲,所有的家仆肅手而立!

    母親的一聲輕歎漾在了我的心間……

    知道母親隻怕是擔心她在父親心中失寵了……看著母親微白的臉,我悄悄走過去,挨著母親坐下,“娘,爹一定是有話要和豔姨娘說。”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從裏間傳來豔姬聲撕力竭的一聲‘不’後,緊接著,是她痛徹心扉的哭訴,“我的行布,我的布兒……”

    聞言,母親突的站了起來,扭頭看向花廳的後間,接著,她身體一個踉蹌,眼中落下淚來。

    家仆尚不知緣由,皆麵麵相覷。父親急怒的唿聲陣陣襲來,“傳大夫,快傳大夫……”

    我的心似被錘猛猛的錘了一下。

    長孫府,亂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一記記的敲擊在母親和我的心頭。母親捂著胸口,淚眼婆娑的看向父親。

    多年的夫妻終是心有靈犀,父親隻是沉痛的點了點頭,然後抱著自己的腦袋,頹廢的倒在了太師椅中。

    大哥在太原城中給父親做內應,他趁楊諒出兵之際將城門封閉,企圖和父親來個裏應外合將楊諒一舉殲滅在城外,可萬不想城門仍舊被楊諒所破,當著父親的麵,楊諒殺了我大哥。當然,

    為了替大哥報仇,父親最後讓楊諒屍骨無存……

    知道了大哥的死因,母親亦是頹然的倒在太師椅中,不停的舉袖試淚,所剩的隻有嚶嚶哭泣。

    大哥雖不是母親所生,但在這個時代,大哥是母親意義上的長子……再說大哥溫順孝道,很得母親喜愛,母親的痛楚是發自肺腑的。

    “豔兒她今番狀況……唉……這段時日,諸事就拜托你了,待會子宮中會來人,為行布表彰……”

    父親吩咐著母親日後要注意的事項,母親邊哭邊點頭,一時後,長孫府外果然傳來大太監高山的聲音:“陛下有旨……”

    父親急忙領著我們一眾人跪迎聖旨。

    “陛下有旨:長孫晟長子長孫行布,多謀略、有父風。後漢王楊諒起兵,長孫行布奉命守城,遂於豆盧毓等閉門拒楊諒入城,城破遇害。著長孫晟次子長孫安業,以兄功授鷹揚郎將。欽此!”

    方方從太學院放學歸來的二哥和三哥頗是詫異的看著長孫府中進進出出的一眾人,有皇宮裏的、有醫館的、還有軍營中的……

    “娘,怎麽迴事?”

    聽著三哥發問,母親直是抹著眼淚,一把抓過二哥長孫安業,“業兒,快去看看你娘,隻怕……”

    豔姬自聞大哥噩耗後就病倒了……聽了母親的話,二哥長孫安業急忙往豔姬住的院子跑去。

    忙完一切事宜,已然到了晚間。父親這才將我抱在懷中,接著,從他的懷中掏出一個皮影兒,塞到了我的手上。

    手捧著千叮萬囑托大哥替我買的皮影人物麵譜,我的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大哥雖然不是我同母的哥哥,但他對我的關愛不比父親少,他素來疼我,可以說他是除父親外最疼我的第二個男人,較之我的同母兄長孫無忌還要疼我一些。

    一一迴想著大哥抱著我上竄下跳躲避著二哥、三哥撓我癢癢的情景,迴想著大哥抱著我坐在馬上的情景,迴想著大哥替我將剩下的吃不完的飯菜替我吃完以免我受處罰的情景……

    我恨,恨自己不懂曆史!

    如果我懂曆史,也許就可以讓大哥避過這個戰爭年代所帶來的不幸。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大哥不再了,我再也看不到大哥了:懷真,我好想你啊。你信不信我有大哥了,可……又失去他了。

    悲傷的氛圍一直縈繞著長孫府,失去長子的爹一時間似乎老了許多。我知道,在大哥的身上,父親

    寄予了無限的期望。大哥的英年早逝令爹驟不及防,除卻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外,更多的是後繼無人:二哥一味隻知玩鬧,三哥隻十歲的年紀……

    因了大哥的事,二哥、三哥停下太學的學業,呆在家中陪著父親、豔姬。一晃三個月過去了,這種氛圍才有所好轉,而豔姬也能下床走動了。

    豔姬的身心終於有所起色,雖然明知二哥已受鷹揚郎將之職,但她仍舊有所忌憚,她怕,怕父親最終會將長孫家的家業交予三哥之手,是以總有些鬱鬱寡歡。

    一晃又是一月有餘,傳來楊素病重的消息。

    雖然父親對楊素修築仁壽宮的做法不滿,但父親和楊素在多年征戰突厥的戰爭中仍舊結下了深厚的友情,這一天,父親帶著我、二哥、三哥去看望楊素。

    本在養病的人不在病榻上,據越王府的家仆說‘在書房’,於是,父親攜著我們兄妹三人在家仆的帶領下前往書房。

    依舊是那個送走了之桃的書房,如果原來我覺得那書房豪華得貴不可言的話,如今我在書房中看到的卻是淒涼。

    這位盛傳‘兼文武之資,包英奇之略,誌懷遠大,以功名自許’的爭議人物,已完全褪去了年青時的輕俠之態,有些臃腫的身子艱難的站在書桌邊,寫著些什麽。

    楊曼青的眼中有著難得的悲傷,而站在一旁的紅拂……神色極是複雜。

    待楊素終於寫畢,父親方才出聲問候。

    楊素抬頭看著父親,接過楊曼青手中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長孫郎,你是來送老夫的嗎?呀,令媛和公子也來了。紅拂,去,替長孫家的公子、姑娘準備一些糕點。”

    “越王爺春秋正盛,談得上什麽送與不送?一些講忌諱的話,越王爺還是不要說的好。”父親一邊說著話,一邊要我們三人給楊素見過禮,這才拿起楊素方才所寫的字畫讀道:“作曲是佳人。製名由巧匠。鵾弦時莫並。鳳管還相向。隨歌響更發。逐舞聲彌亮。宛轉度雲窗。逶迤出黼帳。長隨畫常裏。承恩無所讓。”

    聞得此詩……我心中一動,難道越王爺仍舊忘不了之桃?也許從來沒有得到的方是最好的罷,在這位身經百戰的越王爺身上,男女情愛之事一樣的難以幸免。

    楊曼青心疼的扶著楊素坐下,“父王,寫了一天了,憩憩吧。”

    “長孫郎,你方才看的這副終歸兒女情長了些,再看看老夫另外的一副字畫,那才配得上老夫和長孫

    郎一生的戎馬倥傯。”

    聞言,父親有些動容的拿起另外一副字畫,又讀道:“漠南胡未空。漢將複臨戎。飛孤出塞北。碣石指遼東。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橫行萬裏外。胡運百年窮。兵寢星芒落。戲解月輪空。嚴鐎息夜鬥。騂角罷鳴弓。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床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

    這詩,真霸氣。不愧為開隋九老之一,這才是真正的‘上馬能戰、下馬能謀’的人物。我心感歎之際,隻聽楊素說道:“曼青,父王要和你長孫叔叔談些過往。隻怕你們小孩子不喜歡聽,去,你們去院子中玩去。那滿園的菊花正當時。”

    雖然我很想留在楊素的身邊聽他講過往的傳奇,但話已至此,我不得不隨著楊曼青往越王府的花園走去。

    越王府的花園很大,差不多比得上大興皇宮的禦花園,二哥、三哥來得少,直是吵著要去瞧瞧,楊曼青命家仆帶了二哥、三哥去看園子,她隻是攜了我,有些落寞的坐在亭子中,手支著下頜想著心事。

    她在想什麽?依她的未卜先知……她知道了些什麽?依我方才查看楊素的神色,隻怕很難熬得過今冬了……她也知道了嗎?她是為她的未來感到擔憂嗎?

    “觀音婢,我再怎麽……卻沒有料到我父王會在今年……”說到這裏,她眼睛一紅。

    原來她對曆史也不是全然的未卜先知……看著她極度失落的神情,極度痛切的眼神,我握了握她的手,“曼青,你想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擔心。”

    “知道嗎?雖然我是嫡出……但因了我從出生起就癡癡呆呆的,是以沒有人喜歡我。包括我的母親都嫌棄我。隻有父王從不嫌棄我……喜歡抱著我。還有樂珍,她是最護著我的丫頭。在我癡呆的時候,所有的人欺負我,隻有父王、樂珍護著我。樂珍為了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當我清醒後,為了報答樂珍,提升她當了大丫頭。”

    可憐的曼青……你知不知道,其實你不是楊曼青啊……又或者是經過了6年的相處,你將自己當作楊曼青了呢?

    “觀音婢。我要離開這裏了。”

    離開?我吃了一驚,不明白的看著她……

    她淡淡一笑,“陛下決定遷都洛陽,我聽大哥說,陛下要修築一座洛陽城,規模宏大、布局有序為史上罕見。如果……如果父王果然熬不過今冬……那我、我隻能和大哥前往洛陽了。因為……陛下念著父

    王的功勞,已授大哥開封儀同三司一職。”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楊曼青傷心,雖然臉上掛著笑,但那雙野性的眼睛中布滿了憂傷。

    我明白作為孤兒的感受,即便有大哥,但如何比得上父母的疼愛?如果她大哥以後娶妻生子,那她無異於寄人籬下,寄人籬下的日子隻怕還比不上孤兒院的日子……

    “咦,觀音婢,你看。”

    我順著楊曼青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位青年在越王府家仆的帶領下亦是往楊素的書房而去。

    “你認不認識他?”

    我搖了搖頭。

    “他叫蕭瑀,是蕭皇後的弟弟。”

    蕭瑀?我吃了一驚,這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未來的初唐宰相之一。

    “想當初,他是‘壓轎郎’官……”

    從楊曼青的敘述中,我知道這蕭瑀當初是以壓轎郎官的身份來的長安,初封新安王。那個時候,他姐夫楊廣還是晉王,他姐姐蕭氏隻是晉王妃。楊廣和蕭氏的大婚過後,獨孤皇後見蕭氏鬱鬱寡歡,於是和隋文帝商量將蕭瑀留下。一來姐弟相伴以解蕭氏的思鄉之情,二來可以讓蕭瑀在隋朝皇宮長大,接受隋朝的教育。因了此,蕭瑀留在了長安,和姐姐、姐夫一起生活。也因了此,他和楊廣結下了深厚的感情。隨著楊廣當上了皇帝,蕭瑀的地位也是節節攀升,如今官拜中書侍郎。

    看著楊曼青一直盯著我的眼睛,我也不好一如以往般的裝全然無知,隻好說道:“他是國舅爺,能不當官才怪?”

    果然,楊曼青狐疑的眼睛轉為鄙夷,帶了層層譏諷之意說道:“他能官拜中書侍郎,一方麵是因了皇戚的原因,另外一方麵更是他本身有才的原因。他妻子是文獻皇後的娘家侄女,說起來,他妻子和唐國公李淵是表兄妹呢。”

    呃……就算沒有獨孤氏一脈的關係,楊廣和李淵本就是表兄弟,即便不扯上蕭瑀老婆的關係,蕭瑀和李淵也可以掛上邊……我正思慮間,隻聽楊曼青有意無意的說道:“這樣算起來,他是世民的姑父呢。”

    這種話題也能轉到李世民的身上?你是真看中了李世民還是隻看中了他是未來的皇帝?看著楊曼青又以打量的神情看著我,我抬起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算著方才她所言的輩份。

    “算了,你哪算得清。”楊曼青抓住我的手,又道:“聽我大哥說,正因了蕭瑀忠誠亮直、不徇私情的個性,陛下將修築洛陽城的事交予他監督

    。唉,如果父王不生病的話,陛下一定會將建築洛陽城的重任交予父王,也隻有父王才能狠得下心來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真將楊素當父親了。原來人果然最是適應環境,6年的父女感情讓楊曼青生出了對楊素的不舍、敬佩之情。

    “觀音婢,我很害怕,害怕父王會離我而去。明天,我會去淨土寺祈福,在那裏齋戒三天,你陪我去,好嗎?”

    我不知道她到底來自何方,是何方神聖……但她這種魂魄依附的對父母都生出如此不舍之心,那做為‘胎穿’的我呢,有著父母身上精血的我呢,若父母也有那麽一天,我又會是何等的傷心絕望……

    “觀音婢,好嗎?”

    看著楊曼青期待的眼神,我本想以‘此事要和母親商量’為由推托,萬不想身後傳來二哥的聲音,“曼青,放心,我、無忌、觀音婢都會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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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土寺。

    自隋文帝大興佛法以來,曾遭受滅頂之災的佛教在此時可謂達到了鼎盛時期。

    長捷法師之於我而言並不陌生,隻是如今的他更顯蒼老,酡顏白眉、白須,更有了世外長老之表。

    “諸位小施主遠道而來,敝寺生輝。請請請。”

    長捷法師的聲音清若洪鍾,略帶著絲絲的禪道清音。在他的帶領下,我們一眾人步入淨土寺。

    香客雲集、香煙繚繞。

    我的眼光始終注意著那個一直隨在長捷法師身邊的孩子身上……他是誰?

    年紀應該和我不相上下,隻是長得略比我高。一身白布道袍更顯他瘦長的身子,一頭烏黑的長發似道人般的挽了個髻,插著一支竹簪。眉目清秀之極,最為難得的是他的一雙眼睛清澈如許,似一汪幽潭讓人不自覺的沉醉。

    也許是注意到了我在打量他,他看向我欣然一笑,未見一絲羞赧,居然有種超凡脫俗的感覺。一時間,我似聞到了芝蘭之香撲入鼻端,那笑,似朗月般撲入我的懷中。

    “江流兒,還沒和觀音婢打招唿吧?她就是為師長和你說起的觀音婢,她的小字還是為師取的呢。”

    江流兒?他就是江流兒?他就是編譯《成唯識論》、撰寫《大唐西域記》的唐玄奘?漢傳佛

    教史上最偉大的譯經師之一,中國佛教法相唯識宗創始人?

    “你就是觀音婢?”

    這似悲天憫人的清音,我震蕩的心一時間清靜下來,低頭斂衽,“觀音婢見過小法師。”

    ‘哈哈哈哈……’的笑聲傳遍淨土寺的每一個角落,隻聽長捷法師笑道:“觀音婢,江流兒還未入我佛門,你怎麽能夠喚他‘小法師’呢?”

    天,露餡了?我急忙瞟了眼楊曼青,顯見得楊曼青的眼中也有疑惑,我隻好再度斂衽作揖說道:“隻是常聽家父提及江流兒雖隻有6歲年紀,但已通曉《妙法蓮華經》、《維摩詰經》,並且通熟佛教典故。所以觀音婢一直以為江流兒是小法師、是戴發修行的弟子,倒讓法師見笑了。”

    語畢,我偷偷瞄向楊曼青的方向,果然,她似乎頗信我的解釋,眼光已然轉向了江流兒的方向。

    長捷法師點頭微笑,‘嗯’了一聲後說道:“再過兩年,待他通曉《涅槃》,《攝論》後,也許就有定論了,那時候你再喚他‘小法師’不遲。如今,就喚‘江流兒’罷。”

    聽了長捷法師一言,我們一眾人急忙以禮見過。

    待我們相互介紹完畢,長捷法師一邊牽起我的手,一邊牽起楊曼青的手,“走,香案都已備好,去為越王爺祈福罷。”

    順德、冰巧、樂珍、李靖、紅拂等人已是命人抬著我們準備的香油隨行在了我們身後。

    遺憾的是━━簽不是好簽!

    楊曼青的眉結抑鬱難舒,中午用齋的時候,她都沒什麽味口,倒是長捷法師勸她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郡主不必過於傷懷。”

    “若我不信命、不信天呢?”

    看著楊曼青眼中漫染的火苗,長捷法師含笑說道:“一切有命定,一切有天意。郡主的一切都是上天所賜予,又如何不信?”

    “法師……您說說,有沒有人可以逃脫上天所賦予的命運?然後……然後開始另外一段生活?”

    “今世皆因前世因,來生皆為今世果。生生世世,三界五行,又有誰能夠擺脫得了它的安排?”

    長捷法師說著話,卻是含笑看著我。我心徒然一驚,長捷法師這番話明著是對楊曼青說,實則是想說予我聽的麽?那雙眼睛,那雙眼睛,陡然讓我看到了許多……許多……

    “佛教是入世的,它強調命運對人生的製約。但它又是出世的,它教人不要悲觀、消極。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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