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著行李包。手裏拿著拐杖,走進這座小丘林。

    衡摸著我的頭說:你應該去好好看看風景,我幫你報一個旅遊團,你去海南好好度個假吧。

    他拎起電話,被我按去了

    我說,“去哪裏我定,你把錢給我就可以了。算我先問你借的。”

    我沒有去海南,我不喜歡熱熱的,黏黏的,充滿汗的天氣,過去的同學邀請我去杭州,我想了想,買了張去杭州的火車票,我坐火車坐過杭州——杭州下去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和那麽多人擠在一起。然後到了諸暨。

    補了票。

    這裏很荒蕪,我走出出口,看到沒有建築物的道路。

    “西施故裏。”幾個人在招攬著生意。

    我皺起眉頭。

    “小姐,你是不是來旅遊的?”當地人上前來看著我戴著墨鏡背著行李包。

    我隨便的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裏?”他問我。

    “郊縣的某個不知名的村。”我皺起眉裝做遺忘地址的樣子。

    “xx村?”他報了一個名字給我。

    “對對!”我微笑著點頭。

    “不便宜哦。要50塊呢。”他說

    “沒有關係,你管你開吧。到了叫我。”我說。

    他一直一直一直開。

    然後我付了50塊,下了車。

    那是一片丘林。稀少的村子,很多土堆和雜草,還有莊稼,秋天的稻田,讓我心裏有一陣豐滿。我拿著拐杖——我在邊境買的。

    和父親去俄羅斯邊境旅遊。那些匕首相當的鋒利——真的削鐵如泥。父親買了軍事的望遠鏡,我意興闌珊的到處亂逛。

    我問當地的人請他向俄羅斯人翻譯,我要那種可以隱藏起來的武器。問他有沒有。

    父親已經開始唿喚我的名字,我們的汽車就要開迴去趕飛機了。

    俄羅斯人點頭,我急切的表示我要。他轉眼就不見了。當地人望了我一眼,問我是否需要坐車離開。我搖了搖頭。

    父親來這裏,黑龍江的最北麵,是因為他曾經在這裏有插隊落戶的痕跡,當年他的那些好朋友一個個也當上了局長處長之類的官員。但是沒錢的官員真的不怎麽樣,父親依然肥頭大耳的炫耀這炫耀那。

    人民幣拿出來閃閃放光。

    然後作為差點幹不上飛機而被責罵的我,有了這把拐杖——隱匿在拐杖裏的是把長刀。

    鋒利的,上著厚厚的油。我進了機場就忙著托運的事。到了上海,我高價托運迴來的錢比這把刀還貴,不過值得——

    已經開過刃了,連父親都不知道。

    父親的朋友直誇我孝順——為父親買了跟拐杖。

    我抱著拐杖坐在出租車上。

    充滿欣喜。

    如今這根拐杖依然在我的書桌旁邊,床邊,在我一切可以觸手可及的地方,仿佛隻要有他在,我就永遠不覺得害怕一般。

    我抽出長刀揮開樹枝。

    雖然隻是丘陵地段,卻比我所在的那個城市的最高的山卻還高不少,我淡淡地笑。沒有上山的路,這是未開發的旅遊資源,所以一切隻能靠著自己來。

    被刺破不少皮膚,我爬上頂端。

    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鳥瞰整個環境。

    偏暗黃的,我想,我也許也是這種顏色。

    身後有個人影冒出來——是個尼姑。

    她又黑又瘦,我幾乎不覺得她是一個女人,她朝我笑笑,操著一口外地話,然後我發覺她就是下麵那個正在建造的尼姑庵的主持。

    我住進庵裏。她以居士的身份接待了我。

    上晚課,上早課,念地藏王菩薩本願經,與主持一起討論大藏經,看著手抄的般若經,我也拿起一旁的毛筆,寫了寫小楷,許久不寫的毛筆有些生疏,不過字型還是一樣的好看。主持看著我:如果你也能堅持抄寫經書的話,你的煩惱就會沒有了。

    真的沒有嗎?

    我笑著看主持。一天隻能吃兩頓飯的主持瘦的不行。我也入鄉隨俗的一天隻用兩餐,我吃的一向就少,所以也沒事。

    看護寺院的狗因為老喜歡在附近殺生,殺雞殺鴨的被主持不得以捆了起來,我把玉米一掰二和它一起吃,主持看著我們笑笑。

    佛說,舍得。

    我的心髒病似乎不像那麽嚴重的使我感覺道了,我更覺得安然,我早晨4點起床,主持燒好了熱水。我們一起念經訟佛。這個正在建造的寺院母親隻有她一個人。

    幾個尼姑都已經受不了而逃走了。

    有幾個老人會來陪她,卻因為最近節日而迴去陪兒女了。

    她指點這個多少,那個多少,香火錢,等等。

    我點點頭。

    我住了4天,主持陪著念了4天的經,真是為難她了。

    我心裏想。

    前一天晚上我對主持說早晨我就走了,不和她一起上早課了,想養精神好好休息,她說她一個人做就行了。

    早晨我4點醒了,站在窗前站到6點,主持一直都在廚房裏,大雄寶殿裏安靜的連鍾鼓的聲音也聽不到。

    臨了,我在包裏拿了1000塊錢。主持說這裏要造功德碑要我多來看看。

    我捧著自己抄夠了一個禮拜的經書迴去了。

    我再也沒去過。

    佛說,舍得。

    我想:我舍不得。

    苜背著包去旅遊去了。

    2男2女的旅遊,應該是變相的相親吧。

    一年前我是這樣想的,充滿嫉妒。

    一年之後從寺院迴來,我也還是這樣想的,充滿無奈。

    我真的不能鎖住任何人,阻止他們做任何事情,更何況,心我是看不到的。

    苜要愛上任何人,我無能為力。

    風吹拂過我的頭發,我感覺到被烤焦的味道。

    我站老房子的柏油地麵上,我看著對麵的教堂和對麵那棵高大的玉蘭花樹。

    衡站在我身後。他害怕的叫我的名字。我迴頭微笑。

    “不會比這更差了。衡。”

    “恩。”他一步一步靠近過來,把我抱在他的懷裏。“不要怕,曇,你做我的媳婦吧,我有兩個兒子給你挑。”

    衡有兩個兒子,一個在大陸——父親那時運用權利請教育局長批準的,否則按照道理來講,台灣的在讀大學生是已經不能進入這個市裏讀書的了。

    但是父親還是做到了。

    衡很滿意。

    衡的兒子我從來沒見過,後來見到了,那個喜歡友扳理惠也不知是中島美嘉的男子。他和衡一樣高。一樣的英俊挺拔。

    他是不錯的。

    他是個gay。

    父親喜歡你到,連春節都不迴台灣過了。

    這是他見我的第一句話。

    我又成了哪個人的替罪羊了呢?也許是嫣

    我已經22歲了。嫣應該老了吧。我想。

    害怕老去的女人是多麽的驚恐,令人難以忍受,令人不得不耗費許多時間去安撫,衡也是很可憐的。

    我翻出手機。

    我充滿嫉妒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很令人難過呢?苜,我溫柔的苜已經被我的竭斯底裏折磨的毫無溫柔的苜。

    他說——我不愛你。

    他說——你怎麽那麽賤呢?!

    他說——你給我滾。

    他說——他什麽也沒說。

    因為我沒有再見到他。

    我的眼淚落到手機上,我看著我的手指打出的那串號碼——苜。

    我不是已經忘記了你的號碼嗎?

    苜,你說這樣的我,怎麽能夠心安理得的擁有幸福?

    被家族流放了。

    我聽說二姐也已經結婚了。

    我聽說鬆的寶寶已經一歲了

    我聽說苜……有女朋友了。我聽說,所有的人都會很高興。

    我一個人生活,拖著包滿無目的走在城市裏。800塊錢是我的一生,我買迴大量的奶糕——嬰兒食品,然後吃的心安理得。

    我的體重從56公斤一直下滑到42公斤。

    我沒有感覺的生活著——每天不覺得餓,不覺得累,不覺得困。但是總是突然之間就從這裏遊移到那裏。

    我總是晚上才能清醒過來,看到這樣與那樣肮髒的場麵,看到小偷,變態,等等,我抱著我的拐杖蜷縮在房間裏。

    衡的電話有時候會驚駭到我。

    半夜兩點鍾,我穿著拖鞋走到小區外的便利店,家裏斷水了。

    我付了錢。

    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我被強奸了。

    民工,也許

    我想。

    沒差的。

    我的眼淚滴下來,父親不知道,衡不知道,苜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苜把他的男性放在的兩腿間磨蹭。許久之後他說:不行。我不能占有你。你是我妹妹。

    衡抱著我在他懷裏。他親吻我的額頭。

    也許他對我存在齷齪的感情,他想從父親手裏奪取我,但是他始終不忍心放棄那種在他搏鬥生涯中那麽寧靜的感情。

    父親不知道。

    有人和他年輕時,做了一樣的事。

    其實沒差的。

    我誰也沒告訴,我迴家洗自己的身體,買了驗孕棒。

    我沒有孩子。

    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舍得,舍得。

    我腦海裏突然想起主持的話。

    我還是舍不得,如果我舍得自己——就這樣從老房子的平台上跳下去,腦袋先著地——那麽我就成全了自己的所有,並且連帶著懲罰了所有對不起我的人,隻是我不忍心傷害還愛我的人——或許我也沒有那麽大的勇氣。

    我還是舍不得,如果我無視那把匕首而奮力反抗,不是冷靜的逆來順受,那麽我可能變成又一具無名的屍體——放的再久父親也隻會知道是我不見了——衡也隻會以為我又去哪裏瘋的忘記了時間

    苜——已經不會記得我。

    他獨自一人住出去了

    他的母親不肯把他的地址告訴我。

    我又被家族流放而再也不會進去那種傳統封建卻平穩的聚會見到我溫柔的小伯父——問他苜到哪裏去。

    他的手機換了,他的公司的班車也不再坐這一班。

    我——失去了他。

    苜在晚上溫柔的替我講故事——

    我的目光放在他窗外的仙人掌上——已經有曇花開始慢慢的綻開了。

    我凝神的坐起身,月光撒在我的身上。

    曇花開了。

    雪白的曇花,終於在一堆的尖刺裏開放了,我渾身顫抖。

    “曇?”他唿喚我。

    一雙手把那朵曇花折斷了。

    我被壓在一具陌生男人的身體下,被撕開內衣內褲,我聽到喘息的聲音,我感覺劇烈的疼痛。

    我沒有哭,我甚至感覺不到任何感覺。

    我想——

    苜,我愛你,我可以愛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更久。

    苜,我溫柔的苜,我愛你。你在哪裏呢?

    苜,我已經沒有資格來愛你,也不會來找你,我已經放棄了,你應該要高興吧

    苜,愛情的本質如果是你幸福我也幸福的話,為什麽我還是那麽痛呢?

    苜,你沒有奪取我的童貞,我被人強奸了。

    苜,以及所有人,你們都看錯了,我哪裏高貴了?我哪裏傲慢了?現在這樣大開著雙腿嗎?

    我心裏想笑,眼淚慢慢流出來。

    這真是一個鬼故事。

    這真是一個噩夢。

    舍得——我舍不得,所以你們把那些東西,全奪走了。

    全奪走了

    我舍不得,所以我像一具屍體一樣的,徘徊在這個人間。

    其實,這是一個鬼故事哦……

    而我隻是忘記了怎麽樣才能從這個故事裏醒來。

    我獨自居住在一個居民區裏,治安比較亂,因為我被玷汙過。

    我獨自居住在自己的世界裏,荒蕪一片,因為沒有愛的世界裏,雖然沒有幸福,卻沒有不幸。

    我長期處於這樣的絕望之中。

    我睡著了。

    我守護著睡著的自己,看著自己在噩夢裏穿梭自如,而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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