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我覺得頭痛。痛的難以壓抑。我覺得額頭周圍似乎有重重的東西壓迫著。讓我透不過氣來。我的手縮小了,似乎永遠也夠不到我額頭的地方,我除了想擺脫禁錮著我的頭部的那層壓力,隻能那樣大聲地哭喊著。

    我聽到母親扔下鏟子朝我跑來的聲音,身後跟著許多淩亂的腳步,我看到許多雙不同類型的鞋子在光亮處,但是我所在的地方卻是一片黑暗。

    怎麽了?

    怎麽了?

    終於我見到了光明,卻已經哭的眼睛都無法睜開,我的手變的好小,我終於眯著眼睛見到了。我趴在母親細瘦的胸脯上,用力抹著自己的鼻涕和眼淚。“嚇死媽媽了。”母親溫柔地輕揉著我疼痛的地方。不時地向旁邊走過那些我所熟悉臉龐的老人們和鄰居們點頭致謝。身後是一片殘破的床。“以後不要調皮了。到處亂趴,把自己下腦袋都卡進去了。”

    “媽媽,爺爺和奶奶呢?”我哭的有些累了。我不是在爺爺奶奶家麽?為什麽我見不到他們呢?“爸爸呢?”

    “你爸爸出差去了。”母親把我放在旁邊的老舊但是在那個時代還是很少見的沙發上。單薄的肩膀似乎已經再也承受不起我的重量。

    “你爺爺奶奶去外地照顧你哥哥去了。”

    ——我的爺爺奶奶,不愛我。

    母親的臉變的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遠,我逐漸聽不見任何聲音……不。母親,母親,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母親……不要離開,好嗎?不要離開我。

    “媽媽……”我扯緊被子,沉靜在無窮無盡的噩夢之中。

    猙獰的電話鈴聲唿喚起了我的神智,一聲一聲的催促,像是索命一樣的無法停歇。我渾身都是冷汗。沒有力氣坐起身,夠到電話的話筒……頭痛欲裂的我隻能夠向我床頭小櫃子上的那三個藥盒之中的一個。

    泰諾,散利痛和麝香保心丸。

    窗簾沒有拉緊,我看到陽光,橘黃色的眼光從縫隙中透露出來,照在白色的牆壁上,牆壁上我的照片被放大,標上了紅木的相框懸掛著,相片上我的沒有戴眼鏡,母親總說我有一雙漂亮的桂圓似的大眼睛……我摸索到了我枕頭旁邊的眼鏡,戴起來。

    我想,現在應該是下午4點左右,太陽是那麽紅,紅色的,把我的相片刷上一層朦朧的腥味。稍等片刻之後察覺到四肢活動的可能性,我起身,看向客廳裏的大座鍾,,果然是4點05分的角度,替手機換上新的電池,我發覺距離我沉入昏迷,已經過了兩天一夜了。

    如此之餓。電話鈴不知不覺之間已經不響了。這所沉寂的住宅如今隻有我一個人居住,打開門是小型的客廳,那一頭的房間——大臥室可能永遠也不會開了。

    父親走了。

    他也許再也不會迴來。誰知道呢?

    我2天前感冒,發燒,並發了心髒的心律不齊和輕微的心絞痛。長備在身邊的麝香保心丸再一次的拯救了我免於迅速失去意識的命運,讓我懂得吞下泰諾和散利痛,並且給自己換上厚實的被子之後再陷入昏迷。

    我的體重開始往下掉。

    坐機很少響,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住處。2天未去學校,也不會有人在意我的。我想。

    如今,我是真的真的被這個世界遺棄了。

    不過也罷。我沒有愛過他,他也沒有愛過我,我們還是兩不相欠的。

    我開始尋找任何能夠暫時果腹的東西——終於在書架上尋找到了那個巧克力——紅色和粉色的紗紙包著的。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年了的巧克力。也許我隨手拿迴來就扔在那裏。

    大姐結婚的時候的巧克力。

    蓮,我的大姐,她結婚了。突然之間的冒出來的一個笑起來很齙牙的男人向她求婚。大伯伯覺得那人誠實可靠,是dupond信息技術部的經理,於是,就結婚了。

    原來結婚是很簡單的事情。

    我想起母親為了與父親結婚時的抗爭。

    原來大可不必的。我笑。

    婚宴辦的很龐大,在城裏最好的5星級酒店裏,包下了整個大堂,那個接待過無數外賓,在這個城市在國際上初展露頭角時,就是第一把交椅的賓館裏。dupond的總裁也出席了婚宴,並特地穿上了中國的唐裝。

    我覺得很可笑,拿著果汁站在一旁看著那可以把旗袍穿得一截截的外國婦人,和那本來應該清瘦身材穿的長袍卻莫名其妙的凸出一個龐大的肚子時忍不住輕笑出聲。引來幾位伯父的怒瞪。

    巧合,整個大廳的客人,隻有這二位不是中國人的人穿著中國人才有的服飾。做足了風頭,但是我卻巧合的穿了一件複古盤扣的土布裙撞,深藍色的印花布料有著陰陽魚的盤踞,更因為一頭特別打理過的燙的直直的童花頭披散在背後而顯得乖巧。

    外國人操著奇怪口音的中文講話。

    我已經按耐不住準備離開。

    莫名其妙,致辭明明應該是家人的事情,為什麽由那些連百年好合都會講成“brandy hot,her”的外國人來講呢?我美麗溫柔的大姐並不應該匹配這樣一個笑起來齙牙,又讓所有的牙肉看上去比牙齒還多的男人的。

    她適合更紳士,更風度的男性。

    比如衡。

    頭發比她丈夫更濃密的衡。

    笑起來溫柔,隻露出上下四顆牙齒的衡。

    我獨自一個人站在平台上吹風,樓風一直都是混亂的沒有方向的,把我的頭發吹的到處飄揚,火辣辣地打在臉上。從平台上往裏看,所有的人都在笑。隻有我一個人冷然地看著這個畫麵。我想我一定是在夢裏,否則為什麽我感覺不到喜悅呢?

    “進去吧。”溫暖的衣服披在我身上。

    “我不想進去。”苜在黑夜裏依然保留自己的陽光的味道,我拉緊他的衣服,他穿著羊毛衫站在我身邊。看我冷的發抖,不忍心的橫過一隻手來把我摟在他的懷裏。

    “既然冷,為什麽不進去呢?裏麵有暖氣。”他人並不高。把我樓在懷裏的時候,嘴巴正好在我耳朵這邊,唿進唿出的氣息隨著講話的聲音瘙癢著我的耳朵。他依然是淡咖啡色的絨褲,以絕對的暖和為第一的要領。

    沒有像大哥那樣一身筆挺的西裝,鐵灰的領帶,白色襯衫和同係的西裝外套。他是今天的伴郎,雖然有些微胖,但是仍舊引來眾位女孩子的竊竊私語。而他,我的苜,依然是一身休閑,夾克衫,有些土的絨褲,白色的球鞋。

    “我不喜歡喝酒,我也不喜歡被當成小孩子。”我向後靠在他的懷裏。他的肩膀比我想象中的要寬闊,胸膛要更厚實,更暖和。

    我覺得很舒服,像躺在四月的草地上。被太陽曬到暖洋洋的時候。

    他撩動我的頭發,整理被風吹的一塌糊塗的發絲,然後束到他的懷裏,壓在我的背後,他抬起下顎靠在我的頭頂上,向後靠在平台的欄杆上。我站在他跨開的雙腳中,如今更上將所有的體重靠在他的身上。

    “我喜歡……熏衣草的味道。”他說。

    我用熏衣草的護發素,聊勝於無的隨便保護著自己的頭發。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似乎覺得這樣的呢喃和姿勢已經無法和兄妹聯係在一起了。他收緊手臂後突然放開我。揉揉我的臉頰。“小時候你的嬰兒肥就特別厲害,如今肉還是這麽多。”他微微低下頭。

    “你以前很怕黑呢,還記得我晚上給你講故事嗎?”小時候我們抱在一起,躺在床上的鬼故事,嚇的我整夜都睡不著。如今,如今呢?你還想抱著我與我講鬼故事麽?太可惜了,我已經沒有了害怕的感覺,任何時候,我都覺得心如止水。

    除了被你擁抱的時候,感覺到充斥侵略的陽光,無法躲避。

    “恩。”我點頭。

    “那你還不快點進去?”他眯起眼睛笑了。他轉身走了。

    我覺得他的夾克衫突然之間失去了熱量。

    我動了身,卻不是走向宴客廳,我慢慢的走下扶梯,我想要到底樓的咖啡館裏去喝點咖啡。我想要尋找到以前的思考的力量,而不是現在腦袋像糨糊一般,覺得沮喪又有些痛苦。

    “曇?”突然一隻手蒙住我的眼睛。

    用手蒙住別人眼睛的事情,一是年輕男子對心愛的情人所做的。一是長者對於被寵愛的小輩做的打趣的姿態。無論是哪種,我都覺得在我和衡身上難以接受,我撩開他的手。迴頭看他。依然是得體的服飾,遠處正在信步走來的一個花白頭發的外國人含笑的藍眼睛注視著我們。

    我禮貌地朝他點點頭。

    他優雅地執起我垂在身邊的手,放在唇邊示意了一下,並沒有真正吻下去。我不由地露出真心的微笑。物以類聚,好玩樂的衡身邊有這樣老頑童的紳士還真是不讓人吃驚。

    “你想做什麽?”略帶驚慌的男聲突然響起。

    白色跑鞋出現在我們三個人的眼裏,衡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老紳士則是聳聳肩膀,借著靠近衡的姿勢與他低聲耳語了幾句,衡微笑著點點頭,他向我眨眨眼,然後依然微笑著走了。

    “男朋友?”衡的手依然順著我撩開他的動作掛在我的肩膀上,他比苜要高,還未脫下的風衣襯著他健郎的身材。

    我揚著笑看著苜。脫開衡的手。“苜,這是父親的生意上的朋友。”我說道。“衡,我可沒男朋友。”

    “哦……”苜警惕地看了看他,看了看我,靠近時他大概注意到了衡與我的相差極大的年齡,然後放心一樣的紅了臉。“我是曇的哥哥,您好。”

    衡的手伸了出來。“你好。”

    他微楞了楞,然後伸出雙手去握衡的手,似乎非常開心能夠被當成大孩子看待。衡還是微微挑動了眉毛,沒有多說什麽。

    “那麽我先上去了,等會兒就要切蛋糕了,曇也快點上來吧。”他說道。白色的運動鞋又沉重地扣擊著地板發出不輕脆的聲音,然後消失在自動扶梯之上了。

    “穿禮服的時候就不要穿夾克衫。覺得冷的話就讓服務生把溫度調上去些。”衡的雙手幫我把夾克衫脫下來,“不過竟然不是正裝,你的哥哥真是與眾不同的人,連你都穿上小禮服了。很好看。”他微微笑。手攬著我的腰。“小淑女。”

    我扯過他手上的苜的夾克衫。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喜歡他。”衡的手揉亂我的頭發。

    我停下向前邁去的腳步,側過身看著衡。雙眸突然冷了起來。不明所以卻又似乎明白什麽了似的看著衡。

    “他就像你母親一樣。”他挑著眉毛。

    “你想說什麽?”我也學他挑著眉毛。看著他露出他的笑容,覺得格外刺眼。

    “溫柔,幼稚,敏感……”他的手撫摩過我的臉頰,然後托起我的下巴。直直的刺穿我的眼鏡鏡片看到我內心的深處。

    “而且自私。”

    是的,自私。

    衡一點也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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